金丝软榻上,茶香缭缭。

莫秋离和纪黛如对坐无言。一个清若晓芙,一个艳若桃李。

秋离扶起茶盏,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如今就快要和最好的姐妹共事一夫,怎么说都有些让人觉得难堪,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黛如一直喜欢的南宫怀远。

黛如洞穿了她的心思,说:“你要嫁给皇上……我倒是不要紧,毕竟他是君王……”

秋离抬起头,看住纪黛如。那盈盈美目之中含了泪,一时难过起来:“黛如,你不要哭……我,我对不起你……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嫁了,好不好?”

似乎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懂事的莫秋离轻轻地哄着那个喜欢耍性子的相府千金。

黛如抬起头,轻拭了泪,眼中的划过一丝陌生的冷意:“秋离,你当然不能嫁给他。”看到秋离倏然暗淡下来的眼神,黛如叹息了一声,“不是我容不下你……只是,他真的不是我们的那个怀远哥哥了。”

似乎在顷刻间,压抑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声音陡然颤抖起来:“我可以这般忍辱偷生,可以将对他的爱与恨通通都抛下……可以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活着,可是、可是秋离——你不可以。我不会眼睁睁地看你变成现在我这个样子……”

“黛如?”疑惑,震惊。莫秋离怔怔地看着她,茫然无措,“黛如,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什么?”纪黛如站起身来,长长的裙摆从榻上滑过,声音赫然冻结如冰般冷漠,“我说你的怀远哥哥,说他忘恩负义,说他狼心狗肺,说他——”突然,回身过来,面向失色的秋离,继续道,“说他无情无义,杀人凶手……”

“够了!”震怒的秋离终于斥声打断她的话,站起来,“黛如,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你不想我嫁,我不嫁便是,何必这样诋毁怀远哥哥?”

“哈!诋毁?”黛如怒急反笑,“我为什么要诋毁他?我装聋作哑那么多年,就为了今天到你面前来诋毁他?他以为我无知,可是我什么都清楚!哈哈,可笑吧?我的心上人呢,杀了我的父亲!而我却只能嫁给他。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复仇,但在仇人面前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强颜欢笑,甚至要百般讨好他,我就是要等着有朝一日将他欠我的千百倍讨要回来!不用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不是说我变了么?我是变了,变得这么能忍。呵,看着恨之入骨的人还能笑得出来。好在我与他只有夫妻之名、并为曾有过夫妻之实。即使蒙蔽了这颗心,也好歹为能留下这个清白的身子。”

看着纪黛如近似疯狂的哭笑、流泪,莫秋离再也说不出话来。

纪相国……居然是怀远哥哥杀的?

那个一直以来对他们疼爱有加的慈祥的长者,竟然,不是被异党刺杀?

还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那样温柔善良的怀远哥哥,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也许……”苍白着脸,仍然想为他辩解,“也许你弄错了,刘大人和纪伯父一直不和……所以,所以刘大人才派刺客……”

纪黛如冷哼一声,死死地盯住秋离闪躲的眼:“我的父亲你可以不顾……可,如果是南宫寒尘呢?”

“寒尘?”莫秋离浑身一颤,“和寒尘有什么关系?”

“南宫怀远他有什么做不出来?我怀疑——他连亲兄弟都忍心下手……”

“纪黛如!”终于再也忍不住。“啪”一声,重重地打在亲如姐妹的女子脸上。这一掌,连秋离自己也惊了。然而,还是止不住怒意,“你太过分了!这种话也能胡说?你凭什么怀疑他?”

捂住发烫的脸颊,绝美的妃子还是微笑,笑意凄凉:“我当然有证据……只是,你不肯相信……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泪水从眸中滑落,滴在捂住脸的指尖。落寞地转身离开,两个少女时的伙伴便如天地一般遥远起来。曾经的亲无间隙、曾经的姐妹情深……便都散了。

临走时,丢下了那一句——

“莫秋离,你对不起南宫寒尘,你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