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舒榒駑襻”戚温暖声音忽然平静下来,轻声唤着自己的父母。

桑楚瑜眼神黯了黯。

“麻烦你们请人来为我和我哥公正。”戚温暖深吸一口气,视线始终不离病**的哥哥。

“麻烦你们,我要跟我哥结婚。”

此时守在手术室的不光戚家人,连同那些医生和护士都因为这句话而愣住了。桑念初泪如雨下,她不明白这两个孩子究竟为什么这么执念,分开了这么久却一直没能忘记彼此妪。

“戚温暖,不许胡闹!”戚擎苍眼前发黑,儿子的离去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了,女儿这句话则是给他当头一击,家庭的缺失,不完整的感情,这些将永远成为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没有胡闹。”戚温暖依旧很平静,她坚定不移跪在哥哥床前,眼泪像是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目光,盯着病**的哥哥,久久不愿移开。

“戚温暖,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桑楚瑜忍无可忍,她刚才的话让他心都跌落到谷底了,他以为倘若她知道子骞生病一定会不顾一切回来陪他,可他没想到,他竟然在离去的子骞面前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丛。

嫁给自己已经死去的亲哥哥?这是要让自己永远都无法摆脱这梦魇吗?

“我没有意气用事。”戚温暖回过头来,冷冷看着舅舅桑楚瑜,看着伤心欲绝的父母,她用力握着哥哥的手,一字一句说,“我哥走的这么痛苦,全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大人的自私,因为我们是亲兄妹,你们就以家庭为要挟逼我们分开,让我哥一个人孤单走完最后一程。而我现在……不会再让他孤单了。”

“戚温暖!你怎么能对长辈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戚擎苍气得脸色苍白,双手险些要捏碎扶着的桌子。丧子之痛给了他重重一击,可现在这个不懂事的女儿还在这里胡闹,他们戚家是被人诅咒了吗!

“就算大逆不道又怎么样?”戚温暖冷冷一笑,“我哥还能活过来吗?你们永远也无法挽回他的生命。”

“暖暖,妈妈求你冷静一点好吗?外公外婆也在,他们会被你气到的!”桑念初试图拉起女儿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

“既然所有人都在,那就更好了。”戚温暖看了一眼舅舅,回过头去,闭上眼睛吻上哥哥的手。她用膝盖朝前蹭了两步,将哥哥冰冷的手握进自己掌心里,轻声对哥哥说,“哥,我回来跟你结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戚温暖!”戚擎苍忍无可忍,抬手便给了女儿一巴掌,这力道之大让她整个身子都往旁边歪去,脆生生的一响惊呆了手术室里的医生和护士。

戚温暖慌乱中拉动哥哥,可是忽然间,好像被一股力量牢牢钳制住,让她得以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她呆呆望着病**还紧闭双眼的哥哥,刚刚……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能感觉到哥哥的保护?

她吓呆了,用力握着哥哥的手,她睁大眼睛对着父亲说:“我哥他好像还活着!”

“暖暖……你别这样好吗?你正常一点!”桑楚瑜走上前来就将她往旁边拖,戚温暖却死死抓着哥哥的手,她分明感觉到……感觉到哥哥的手在用力握着她。

“我哥真的还活着!他在拉我!”戚温暖用力挣脱舅舅,她朝医生大吼,“我哥他真的还活着!他还有脉搏,你们不能放弃他!”

“戚小姐,虽然很可惜,但是你哥哥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我想——”医生话还没说完,忽然直愣愣盯着医用心电监护仪,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当真发生了。

那条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直线正在一点点改变轨迹,出现微弱波动。

这,已经死亡的病人难道还能够复活?这简直——不可能!

他立刻戴上口罩说道:“病人也许还有救,诸位,我们再抢救一次试试。家属请离开这里,相信我们,我们会尽全力。”

“我要跟我哥在一起,我要守着他!我必须要跟我哥在一起!”

“小姐——”医生很为难,“请你配合一点好吗,如果你再这样耽误时间的话会影响我们抢救病人的!”

戚温暖迟迟不愿松开自己的手,桑楚瑜忽然走上前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手已经捏上她的脖颈,还跪在床前的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桑楚瑜大步将她扛了出来,小护士紧跟着关上手术室大门,手术灯再度亮起。顷刻之间命运的转轮似乎又被重新拨动。

难道……真的会有这么人死而能复活的事情?桑楚瑜原本不相信,可是看着被自己放在医院躺椅上的外甥女,他选择相信,如果戚子骞有什么意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接受任何人,她真的会守着他一辈子。

戚擎苍在手术室门口焦急踱步,桑念初守在椅子上的女儿身边,整个一家人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形容自己失而复得的感受。何暖心站在被人忽略的角落里,红肿着眼睛看着躺在那里的戚温暖,有句话她一直没有说出口。

她原本已经说动子骞,两人原本已经订下婚期了的……

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而即使阴阳相隔的夫妻不光暖暖愿做,她也愿做,她愿意为了子骞一辈子不再接受任何人,她愿意守着他,愿意孤单一辈子,死后埋在他身旁。

可是暖暖她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和子骞好像永远都无法在一起。

饶是如此,当看到希望的时候她还是选择祈祷,如果子骞能够活过来谁嫁给他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能活,只要他的病能够好,哪怕自己一辈子都当一个默默的暗恋者,哪怕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哪怕下一秒自己就会死掉都没关系。

她愿意为他死,为他生。

她的爱不比暖暖少,甚至比她更深。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桑楚瑜走到她身旁,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瘦弱的肩膀。

戚擎苍停下脚步,盯着桑楚瑜静静看了一会,那些传闻还没有亲自核实,只是现在命大过天,他无暇去顾及这些事情。女儿是断不能嫁给儿子的,无论子骞是死是活,而她也同样不能嫁给自己的亲舅舅,只要他戚擎苍一天活着,就一天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桑楚瑜从戚擎苍眼中看到恨意,他没有回避,而是直直盯着他的眸光,直到他移开视线,事到如今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了了,他只要躺在那里的小女人,为了她,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就算是丧心病狂也心甘情愿。

焦灼不安的等待持续近6个小时,当手术灯再次灭掉时,椅子上的戚温暖还没有醒来,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让大家不敢相信的是,护士们这次连子骞也一起推了出来。

戚擎苍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他用颤抖的声音问:“医生,我儿子还有救对不对?”

医生摘下口罩,饶是一脸的困惑,却并不能妨碍他向戚会长宣布这个好消息:

“戚先生,我想这真的是个奇迹,在医学界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从未出现过,然而几率微乎其微,您儿子真的被抢救过来了!”

桑念初闻言,脚下一软,泪水不由自主便沿着面颊滚落下来。

“谢谢。谢谢您。”戚擎苍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他用力握紧主治医生的手。

主治医生毕恭毕敬地解释说:“而且让我们更意外的是因为病人之前发过一场高烧,虽然脏器受损,但他体内的病变细胞也因此而受到影响,这样的事情国外和国内都曾有过例子,所以我们想这次真的是因祸得福。只是他还有十几天的危险期要渡过,受损的脏器有部分需要紧急移植,我们会积极配型,如果能挺过这次的话,他的身体有可能会彻底康复,但结果我们无法预知。”

“谢谢,这样真的已经很好了。”

“那么戚先生,请跟我过来这边一下。其余家属你们可以轮流休息,病人会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治疗,请大家放心。”

桑楚瑜闻言,一颗心落了大半,他望着病**那个瘦削的身影,望着自己漠不关心甚至还曾经欺骗过的外甥,他无法想象是怎样一种力量让这种奇迹发生在他身上,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那孩子真的一直在挂念着自己最爱的妹妹,这念头直到死都不曾停止。

爱上一个人会变得多疯狂?

他或是纪梓珂,还是现在硬生生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子骞,他们三个谁也不输于谁,而这一切只是因为爱上那个又执拗又单纯的小丫头。

桑楚瑜没再做过多停留,以他如此尴尬的身份,他现在并不适合待在这里,于是他选择先行告辞,尽管心里还依旧牵挂着她。

戚温暖醒来时暖心正在旁边照看她,她被抬到普通病房一张病**,桑楚瑜下手并不重,可是或许因为她太过心力交瘁,以至于她一直昏迷到傍晚才恢复意识。

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她便是寻找自己的哥哥,眼见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何暖心,戚温暖立刻就坐了起来,她握着暖心的手问:“我哥呢?”

“在重症监护室里。”何暖心笑笑,立刻端来一旁煲好的粥递到她嘴边,“喝一点吧,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重症监护室……”戚温暖喃喃重复一句,“你的意思是说——”

“子骞被抢救过来了。”何暖心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然而这次却是喜悦。

“真的吗?”戚温暖作势就要翻身下床。

“你先别急。”何暖心拦下她,“他现在不能见人,伯父伯母都守在那里,你刚回来又受了刺激,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一下,你快把这碗粥喝掉。”

“那,那我也要先看我哥一眼!”戚温暖哀求。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的话子骞会感觉到的,他会担心你,所以你要先学会照顾好自己。”何暖心好言相劝。

戚温暖怔怔望着眼前还有些虚弱的暖心,她想起哥哥历经这场劫难,暖心的痛苦一定不会比自己小,可她却始终那么懂事,一直坚强撑在那里。自己如果再不懂事的话那就是给哥哥添乱了。

于是她终于松了口,用勺子轻轻舀起一点,吹凉了放在唇边。

刚刚入口便是熟悉的味道,不怎么好吃,可是却能唤起她心底的思念,她怔了怔,有些诧异地问:“这是谁做的?”

“boss托人送来的,说要你趁热喝。”

“这样啊……”戚温暖垂下头,食之无味的感觉让她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她想起舅舅帮自己挡车,想起自己在电梯里推他,想起她在哥哥病床前说的那些伤害舅舅的话,心里更是升腾起一股懊悔之情。

“他人呢?”

“一早就走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何暖心拿出一部新手机来,“他说你之前的那个摔坏了,他回头会找人帮你修理好,让你暂时先用着这个。”

戚温暖把舅舅留下的手机攥在自己手心里,纷乱的思绪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然而没有什么比哥哥的健康更重要了,她再也不想离开哥哥了,那种失去的感觉她一秒钟都不想再面对。

工作被推掉,此后的十几天里戚温暖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医院里,而她当日在星皇大厦下险些被车撞又被桑楚瑜救,两人疑似吵架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她已经无暇再顾及。

每天都守在病房前,即便不能近距离接触哥哥她也依旧长时间趴在窗上看,坐在外面长椅上等。

或许是因为她和暖心的执念终于被感受到,戚子骞在接受了局部器官移植后生命体征真的一天天趋于平稳,尽管他一直昏迷不醒,尽管他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然而他的状况却是一天天好起来,这给了戚家人莫大鼓励。

而与此同时,桑楚瑜腰后一块骨头被撞成粉碎性骨折,他谁都没告诉,自己一个人接受治疗,戚温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舅舅过了近一个月卧床不起的生活,饮食起居都要靠佣人照顾,狼狈不堪。余昊得知boss生病后非常生气,他原本打算打电话给那个不争气的小丫头,可却被boss拦了下来,桑楚瑜知道此刻就算自己死了她都不会过问一下,子骞给她的打击太大,一时半刻她根本不会再管别人死活。

连要嫁给已经死去的子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还能指望她有什么理智呢?

这都是报应,他想。

不知不觉,一两个月的光景就这样过去,戚子骞的身体一点点好转,医生建议他到国外接受恢复治疗,戚擎苍便通过朋友联系上美国一家权威医院,戚温暖执意一同前往。

“恢复治疗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甚至数十年他的身体才有可能完全恢复,你打算一直跟着吗?”何暖心劝慰她道,“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哪有心思管什么工作。”戚温暖苦笑,“哥哥一天不好,我就一天不离开,我会一直守在他身边。”

“那……”何暖心顿了顿,小声问,“boss怎么办?”

戚温暖怔了一下,那个埋藏在心底的人猝不及防被提及。这一两个月来因为赌气因为怨恨她一直没有联系舅舅,她甚至自欺欺人装作已经忘记他了。

“我会向他道别。”她静静回答。

“暖暖,你要跟他分手吗?”何暖心急了,“你不应该这样做的,他刚刚离婚,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他不管他会很痛苦的。”

“为我做的?”戚温暖闻言忽然冷笑,“你一定是不了解他,他是全世界最自私的男人,当初如果不是他隐瞒我哥生病的事情,我也不至于差点连我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害纪大哥跟星皇解约,害他身重好几枪流了那么多血,这一两个月来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决定了?”何暖心睁大眼睛,“你真的要跟他分开?”

戚温暖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她忘不掉哥哥昏睡很久第一次醒来时的表情,他很虚弱,只清醒了片刻,然而仅仅是那片刻,他还是吃力地笑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用力张了张,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叫了一声“暖暖”。

只因为此,她便决定直到哥哥好起来,否则她会一直陪着他。

几天后,戚家人为子骞和温暖办好了出国手续,同时,何暖心也收拾好行李一同前往。离开的前一天,戚温暖思付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去见舅舅最后一面。

是时候为这一切做个了断了,她想。她并不是不爱舅舅,只是她爱不起,他的爱太自私了。

接到电话的桑楚瑜并未想到外甥女是来同自己道别的,腰部刚刚痊愈,他原本是在家休养,不料忽然听说小丫头要来看自己,他很开心,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这和平常冷静的他判若两人。

天知道,两个月没见她了,他有多想她,也不知道她瘦了没有,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他吩咐佣人去买她最爱吃的水果和零食回来,他以为她至少会在家里多坐一会,哪怕她还回去照顾子骞也没关系,他愿意等着子骞康复,他深知她现在负罪感夹身,为有子骞康复她才能够回心转意。

可他万万没料到,他等来的不是短暂重逢,而是外甥女平静跟自己说分手。

戚温暖站在舅舅家门前,望着看上去有些憔悴的舅舅,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恨舅舅,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心里想起,她恐怕就快要忘记那些仇恨。

可是想到病**的哥哥,她想她没得选择。

“舅舅,我……”戚温暖顿了顿,忽然装作无所谓似的笑着说,“好久不见,其实——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桑楚瑜愣了愣,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去哪里?”

“我哥要去美国接受治疗了,我会跟他一起去。”

“那,要去多久?”桑楚瑜手忽然开始无意识颤抖,他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竟会怯懦到不愿面对。

“不知道。”戚温暖无奈地摊手,“也许一两个月就好了,也许一两年,也许——总之,舅舅你不要再等我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桑楚瑜又气又急,声音也陡然提高,“让我不要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舅舅你可能已经跟戚薇有了孩子,而我,必须要陪在哥哥身边,所以舅舅,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莫大的痛苦瞬间溢满桑楚瑜胸膛,他只觉得胸口一痛,难以置信般地道:“你说什么?你要跟我分手?”

“我不想你的孩子将来出生以后背负着没有爸爸的痛苦。”戚温暖被舅舅的眼神灼伤,却还是死抱着这唯一一个借口不放。

“戚温暖!”桑楚瑜忽然一把握住她的肩膀,“要我说几百遍你才会信!我跟戚薇根本就没有上|床!为什么我要跟她上|床?我除了你谁都没碰过!”

“这个重要么?”戚温暖凉凉一笑,“坦白说……舅舅,我真的很害怕你。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清楚你,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究竟有多少是为了利益,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自私的人,我害怕你的不择手段。”

“我错了……我改掉好不好?”桑楚瑜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悔改”这样的字眼,他没办法接受没有她的生活,这两个月来他过得极其痛苦,当他发觉她已经渗透进他的一点一滴时,他无法想象她的离开会把自己的心撕裂成怎样的血肉模糊。

“我会让纪梓珂回来,我也再也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情,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威胁,我可以等你,等多久都没问题,但是戚温暖你不能离开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背叛了我自己我离了婚你知道我做了多少——”

他话还没说完,戚温暖就忽然打断皱着眉头打断他:“舅舅,你离婚真的是为了我么?还是为了想要离开乔琳?还是说,我只是帮助你离开她的一颗棋子?”“戚温暖——”桑楚瑜的手重重抖了一下,眼前的外甥女忽然陌生到让他无法去拥抱去亲近,她脸上写满了不信任,她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刃凌迟着他的心!

“为什么要不相信我?难道在你心里,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爱你这件事情?”

戚温暖垂下头去,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松口,舅舅颤抖的双手,苍白的面孔无一不狠狠撞击着她的心,她并不坚强,也不够勇敢,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狠下心来就真的无法离开了,可是她只能选择伤害一个人。

“我以前相信过,我曾经一直很相信。”她退后一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深深鞠了一躬,“舅舅,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幸福,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舅舅。”

没等他有任何回复,她便转过身去想要落荒而逃。

桑楚瑜整颗心全都慌了乱了,她离开的样子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空气让他无法呼吸,他忽然双腿一软,待到戚温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她惊慌失措地回过头,却发现那个骄傲又自负的舅舅……跪在自己面前,他哭了。

“戚温暖,我桑楚瑜从来没求过人,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戚温暖记得舅舅曾经说过,他曾经一无所有,而他以后或许有一天也会一无所有,对于他来讲,他剩下的就仅有自尊这一样东西,可如今他却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不要离开。

她在发抖,她真的见不得这一幕,她见不得小舅舅哭。

“我连自尊都不要了,我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东西能胜得过你,如果你……如果你离开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戚温暖愣在那里,看着舅舅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不要离开,可是司机还等在舅舅别墅外的公路上,再不走的话……就会来不及。

再不走的话,就永远也无法离开了。

脚步不受控制往舅舅的方向走去,她的心在他跪下的那一刻早就被融化了,误会也好伤害也罢,她真的从未怀疑过舅舅对自己的爱,只是他的爱太沉重,只是哥哥让她无法割舍,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回来。

她只是不想让舅舅等太久,一个人等太久,会很孤单,很痛苦。

就在距离他跟前两步的时候,戚温暖忽然站住脚步,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快要涌出来的眼泪说:“舅舅,再见。”

她落荒而逃,听到后面舅舅带着哭腔的吼声:“戚温暖,如果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没敢回头,只是用自己都憎恨的冷漠声音说道:“又是那把假枪么?舅舅,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了,我不是小孩子。”

怎么会……桑楚瑜低头看看抵在自己胸膛前的这把枪,连自尊都不要的自己却仍旧没换来她的回心转意,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每个人都有不堪一击的卑微,他桑楚瑜的卑微就是无法向任何人下跪,他吃了那么多苦,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在无数次跪着才能活下来的地方他是站着撑过来的,而今他为了她下跪,然而她却无动于衷,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必要再继续这种行尸走肉的生活了。

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一个爱人都没有了,就算空有钱财和名望又能怎样?他已经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了。

那把他以为会用来对付纪梓珂或者乔琳的枪,那把只有一发子弹的枪,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我是认真的。”这是他对外甥女说的最后一句话,带着乞求和绝望。

戚温暖听到手枪上膛的声音,那一刻她的心忽然迟疑了,她听出了舅舅最后那句话里不同寻常的味道。

可是……

她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然而最终的最终她还是没有回过头去,而是逃命般离开这里。

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便响起一记闷哼,桑楚瑜扣动扳机,亲手将那颗子弹送入自己胸膛,送入自己最深爱她的地方。

他不欠她了,当胸口蔓延出真正的血红色时,恍恍惚惚的,他想,他欠她的那一枪,终于……还清了。

他再也不用……这样辛苦的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