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乌尔斯国王亲自来到薛云楚的住处,这位国王毕竟不是真正的封建帝王,他在英国呆了很久,知道不能像对待自己大臣一样去对待这些外来人。在他留学期间,英国王室的平民化就已经相当严重,很多人并不把王室放在眼里,这是很平常的事情。这种环境给他的性格造成很大的影响,使得他并没有过分看重自己的国王身份,否则也不会做出那么多和先辈不同的举动来,包括主动寻求外界帮助这些活动等。这些活动虽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但最后他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改变,因此一直没有出现激烈冲突。因此虽然他知道江明宏一些暗地的举动,但也没有阻止,因为如果不让江明宏那么做,现在这些改变国家的措施根本没有办法推行下去,起码那条铁路就别想修建起来。

“博士编写的这本教材我基本上通读过一遍,我为博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编写出了这样一本全面而详细的教材感到非常钦佩和感激。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希望李博士能够给我解答。”乌尔斯国王一边抚摩着厚重的书稿,一边客气地说道。

“国王陛下请直说,由于时间仓促,尽管经过多次校对,还是不可避免会有一些问题存在。如果国王陛下能指出来的话,我很乐意改正。”薛云楚坐在国王的对面,没有一丝拘禁,非常自然地回答道。

国王点点头,他仔细地翻开书稿,找到那些来之前作出标注的地方。他对这位博士的态度并不在意,相反这恰恰是他经常过来找对方谈话的一个原因,毕竟人都是希望交流的。留学归国后,竟然再也找不到能谈到一起的人。他的见识,已经和别人格格不入了。而亲政后,虽然也想到先搞教育,以开化民智,但第一国库没有积蓄,教育的投资可是非常浩大的,聘请不来足够的人来这里做长期教育工作,如果没有高昂的待遇,现代人谁愿意来到这个封闭的地方教育他国的孩子,即便有志愿者,也因为他们这里太过封闭,往往一听要走上几个月的路就不愿过来了。还有一点便是那些顽固大臣们的反对,他们担心民众受到教育后,会不满现状,影响了国家统治。

当然如果他像一些伟人一样有坚毅的精神品质,也能做出不少改变来,但可惜,英明的君主出现的几率极低,他同样没有那个品质,在遭受过多次大臣反对,而外人也拒绝提供帮助后,便放弃了那些念头。人总是懒惰的居多,如果外界没有推动,没有刺激,往往就此沉沦,虽然他心里明白怎么样做才是对的。于是乌尔斯国王得过且过,直到江明宏的到来,才逐步让他感觉到还有希望,而且这个过程又不用他付出太多心力,只是需要几个以他名义下的命令,自然乐意批准。

“这本书难度太大,即使让我看来,也有不少地方不太明白,可能是我人老脑子不太好用,不过那些小孩子们,恐怕更难学懂,而且这本书里有三种文字,难道要让他们同时学习三种语言?这未免太难为他们了。”国王把那些标注过的地方,一一指给薛云楚看。他想了又想,虽然并不想过分挑剔,以免打击了这位博士的积极性,毕竟对方做这些工作,并无多少好处,完全是为了他的国民。但这本书如果试用的话,可能大多数孩子都很难接受,根据他的亲身经历,英国那些孩子用的课本,难度有这本书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何况还要学习另外两种语言。

“国王陛下说得虽然没错,但这是不得已的办法。请听我仔细给您讲,”薛云楚对于国王看出这些地方并不吃惊,只要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能看出这些问题来。

“首先,请恕我直言,现代科学的发展,使得技术文献的传播往往集中到了几种普遍使用的语言,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让您的国民尽快掌握能够获取的知识,**后能够继续通过培训获取最新的技术信息,那么我选用的这两种语言是必不可少的。英语,我想您不用我多做解释。而汉语,虽然是我的母语,但我在选用时并没有加以偏袒的眼光。根据最新统计数据,华夏的国民生产总值已经接近日本,位列世界第三位。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华夏的发展潜力,是所有国家中最值得期待的,同样他的语言也将在未来成为强势语言中的一种,现在很多国家已经开设了汉语课程,为了迎接将来的挑战,这个时候,要提前一步。而您也知道,翻译过来的科技文献往往会带有很多谬误,倒不如让学生直接学习这两种外语,到时更容易与外国专家交流。”薛云楚对说服这个国王并不感到有多少困难,他并不是一个主意坚定的人,只要说的话打动了他,就会采纳。

“至于内容的艰深,这点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贵国国民,基本上没有受过任何现代教育,我希望能在五到十年的试用期内,挑选一批表现出色的学生,进行全封闭的教育,将他们迅速培养出来。对于普通学生受到的教育,我可以根据试用的结果对内容作些删改,将那些艰深的内容归纳到更高一级的教材中去。”薛云楚提到,这是他的目的之一,那些出生时接受过记忆输入的学生,尽管同样很难理解掌握全部内容,但优势是很明显的。

这种方法虽然有不少弊端,但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实行重点培养,倒不是什么出奇的建议,乌尔斯国王想了一阵,下了决心,说道:“好吧,既然博士出于这种考虑,我回去后和大臣们再商议一次,便把这本教材定下来。”说是商议,不过国王心里明白,根本没有必要征求那些人的意见,他们连现代教育都没有见过,只会提一些无用的建议,而且这本书的自然科学内容,让大祭祀看了,恐怕又会有更多的麻烦,他并不怎么相信部落里古老的宗教,但这却是整个国家的传统,他是不敢违背的。既然对方已经说出了不少道理,这样做起码比不做好得多。

十天后,乌尔斯国王对他的臣民们颁布了诏令,所有的家庭四到十二岁的孩子中,至少有一人必须去当地小学上学。对于乌尔斯王国的国民们来说,这几年里见过的变化,比许多人一生经历的事情还要刺激和震撼。吸引这些土著们的不是上学受教育,而是诏令中颁布的,每个上学的孩子都可以享受到免费的三餐,当然所有的费用也是免掉的。这个开支,自然由江明宏垫付,从这点上来看,国王就是无法做到的。这个国家人口虽然并不很多,但供养适龄儿童上学却远不是那个落后的财政体系可以负担的。

效果非常显著,江明宏在乌尔斯王国各地开设的数十个报名点,挤满了前来报名的孩子、青年人甚至白发苍苍的老头。青年人和老年人来并不值得奇怪,令人奇怪的是他们也要报名上学。对于这个国家里许多还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的人来说,能够有免费吃饭的地方怎么会不去?至于上学倒是无所谓的。

“不准挤,所有人统统站在一条线,抓着这根绳子!”龙再兴声嘶力竭地喊着,这里的阳光太毒,现在他已经黑的和当地人快分不出来了。旁边的卫兵们用枪托不停地推着那些想要挤到前面的壮年人。而这不过是十几个报名地点的一处而已。

其实这个报名状况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火爆,在国王诏令颁布后的十天内,每个家庭只是迫于国王的命令把最小的孩子送到了学校。开始还比较轻松,毕竟整个国家人口加起来才四百余万,第一天来报名的不过两千多。在火车开通后,江明宏在忙于筹备核电站的工作时,下面的人在他的命令下,委托了数家建筑公司,利用进口来的建筑材料,在短短半年中,便兴建了近百所简陋的小学,拉一道篱笆,再建几座平房和厕所,平出一块地做操场,对于纯熟的建筑工人来讲,整个过程用不了几天。当然这么简陋的条件,得能留得住老师才行,好在江明宏开出的条件非常高,而且,每个执教的老师还有休假,于是颇有一些抱着吃几年苦就回国想法的人前来应聘,水平或许不高,不过用来执教他们却是足够了,在经过简短的土语培训后,便草草上岗了。至于教的水平怎么样,暂时也要求不了那么多,先让这些孩子混一个脸熟,给他们一个新的语境。

在有些不住校的孩子头一次吃饱还把不少罐头偷回家后,才出现了前面的一幕。许多土人从偏远的地方跑上几十甚至上百里才赶到报名地点。

龙再兴虽然很累,但却没有抱怨,在这里工作,总比去执行那些要拼命的任务要好,当然如果在以前,在非洲工作,还有艾滋病的可怕,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那个问题了,在这个老板手下工作的人,起码生病之类的事情还是不用担心的。

他推开一个愤愤不平的青年人,把一张录取书递给领头的一个小孩,然后喊道:“下一个!”

现在他有些明白老板为什么要把他调过来,在这里维持秩序执行安全任务,多数情况下是要看你外型如何的,另外一个同行那里,挤进去的成年人就要比他这里多得多,看起来那些相对来说由于营养不良而长得矮小的当地土人相当畏惧他,即便被他生硬地推开,也不敢跟他动手,只会说几句听不懂的话走开。

现在龙再兴在做保安队长的职务,统管着一百三十个从国内招募来的保安人员。这些人去打仗的话自然不行,但用来维持秩序,做做警卫工作还是绰绰有余。下班后,如果他闲得无聊就会操练一下队员们,以便让他们在身体上更好地“融入”当地人群。

龙再兴忙了一天,终于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即便靠柴油发电机带动的电灯已经亮了起来,但由于生活习惯,还在报名的土人们纷纷散去。

“头,喝瓶啤酒。”一个保安走过来,递给龙再兴一罐青岛啤酒,国内这些产品数量充足而且价格便宜,自然是江明宏进口的首选,何况乌尔斯国王还免去了他大部分的进口税。

“你们几个收拾收拾,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我们这就回去休息。”龙再兴吩咐了一句,一仰脖把那罐啤酒“咕隆咕隆”几口喝光,才感到一股凉意从体内冲上头顶,无比舒畅。

上百号人清理起报名现场,没有花多长时间。龙再兴便带他们回到临时宿舍。仅仅是一排排平房,条件有些简陋,好在有柴油发电机供电,安装了几台卫星电视,可以收到一些卫星频道,但其中只有少数几个是这些人可以看懂的节目。拿当地人送来的水果和供应的食物罐头做晚餐后,许多人便围在一起,边吃边看起电视来。

“头,你今年多大了?”看了一阵,一个平时话就比较多的人问了起来。

“你们猜呢?”龙再兴把一个牛肉罐头拧开,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我看啦,头今年也就三十出头。我没猜错吧,头?”另一人接口到,把目光投向龙再兴。

“错啦。”龙再兴没有吊别人胃口的习惯,他草草吃完罐头,抹了抹嘴巴,说出一句让他们吃惊的话,“再加十岁也不止。”

“不会吧,头有这么老?”这是一个多嘴的家伙,说完后他马上低下了头,唯恐被这个教头盯上自己。

说起来,我还真没有感觉,自己竟然这么老了,龙再兴没有说些什么,拿过一个芒果吃了起来,十五参加越战,二十五当雇佣兵,三十五到了现在这个老板这儿,今年不是四十五也得四十八了,已经快忘了自己的生日,拿命去赌的日子太久了,这些事情不自觉地就会淡漠掉。假如不是被现在的老板从那只队伍里挖走,想来自己也活不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