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很温和,华龙监狱安静无比。刘新刚准时离岗,本来他这个岗位太过清闲,在不在岗问题都不大。平日里他基本上都不按时上下班,迟到早退一两个小时也是常事。但是今天他倒显得格外的规矩,因为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卧室便是那间窄窄的焚尸房,当然这个卧室也还充当了他的厨房和卫生间。像往常一样,他生起了炉子里的柴火,将那惨不忍睹的饭象征性的热了下,没有碗,也没有筷子,用手抓着吃完,也不洗锅,只是在简易的卫生间里象征性冲了一下手,便出来了。不过,今天有一点与平常不同,他吃饭特别快,而且门被他反锁了。因为只有一个天窗,焚尸房里显得暗无天日,外面夕阳的余晖都还没褪尽,屋子里却已燃起了灯。

刘新刚显得很严肃,很郑重,认真的沉思着,同时注意着房子外面的动静,他就那么静坐在**,任时间一秒一秒缓缓流逝着。他还真是个十分有毅力的人,居然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坐到了午夜时分,差不多七个小时,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化一下。此刻,他小心翼翼的下床,头上戴个矿灯,便钻进了杂乱无章的床底。

借着矿灯那微弱的灯光,刘新刚看到了魏天明那被冻结了一般的脸,布满尘土,有小虫子在他脸上爬着。刘新刚胡乱翻一阵,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工具箱打开,里面手术刀、医用酒精、钳子、镊子、纱布、碘酒、针线、注射器什么的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个小小的急救箱。刘新刚动作熟练的拿起手术刀,目不转睛的盯着魏天明**的右肩,手术刀比划了几下,然后果断的切了上去。

没有流一滴血,魏天明血肉模糊的右肩便被切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用手取出一颗小口径的弹头。刘新刚将手术刀和弹头轻轻放回工具箱,又取出钳子和镊子,双手开工,左手钳子夹住伤口的一边儿,尽可能的扯开空间,右手镊子伸进深深的伤口,动作很轻很轻,像是在夹着伤口深处的一粒尘土。长达十分钟,他变换了很多角度和姿势,由于是在床底,总是掣肘,但最终,他还是夹出来黄豆大的一颗晶体,丢进了工具箱。

此时,刘新刚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样子,他的腰和肩膀还在抽筋,让他整个人扭做三个方向,他低低呻吟着,艰难的爬出来,站起来活动了差不多三分钟,才恢复了正常。他就着卫生间的水龙头咕咕隆隆喝了大量的水,擦了把汗,喘了几分钟气,又钻了进去。

再次进去,他拿的是工具箱里的针线,为魏天明缝合伤口。他缝得很随意很简单,五针,毫无技巧,甚至有些敷衍了事的嫌疑。而魏天明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如同软绵绵毫无韧度的冻肉,缝起来也很轻松。

缝完伤口,刘新刚躺在床底放松了两分钟,又抄起了手术刀,削铅笔一般削开了魏天明左手无名指的根部,露出白花花的指骨,指骨上赫然箍着一个散发着淡淡红光的指环。刘新刚用工具箱里所有的工具鼓捣了一遍,还是无法把这指环弄出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上面是手指,下面是手掌,指环被卡在中间,质地是如此优良,如何脱得下来?

没办法,他只得切掉魏天明的无名指,试图把指环取下来再给魏天明接上。但他很快发现,即便是切掉了手指,指环就悬在指骨的截面上,他还是无法把它脱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干脆把套着指环的手指拿出来,在灯光下仔细研究,发现这玩意儿居然已经和魏天明的手指完全长成一体。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在这万籁俱静的焚尸房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刘新刚狂冒着汗,飞快的切断那被指环箍着的五毫米长的指骨,丢在地上,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滴管儿,慌慌张张的滴了一滴**在上面,伴随着淡淡的一篓青烟,地上便只剩下一个红色晶体指环,让灯光也为之黯然失色。

刘新刚并没有停歇,像条被抓住的野狗一般疯狂的钻进床底,慌慌张张把半截指头丢进了工具箱,又翻出先前从魏天明右肩取出来的那颗晶体,爬了出来。而就在他整个身体刚好完全从床底出来的这一刹那,夹芯板做的门被撞开,张骏豪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无精打采的年轻狱警。

“这么晚了还不睡,难道屋里藏了一具尸体?不会是在床底下吧!”张骏豪面无表情的道。

刘新刚汗流浃背,但装作很淡定也很气愤,没好气的说:“深更半夜的,进劳资的房间,难道特妈的想和劳资搞基?”

张骏豪也不为所怒,背着手淡淡的道:“我想你也明白我此行的目的吧?”

刘新刚装出一副茫然无比的样子道:“你特妈的要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特妈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有屁快放,放完快滚!劳资懒得和你啰嗦!”

“刘sir,几十岁的人了,装什么糊涂?”张骏豪快速走到刘新刚面前,戳着他的胸膛恶狠狠的道,“要知道,私藏死囚,那可是死罪!”

“草!不就少了两个感应器吗?谁稀罕!还给你!”刘新刚怒吼着,将手里的晶体丢在了地上,“感应指环也在地上,自己找!劳资还以为是纯金呢,原来特妈的连金属都不是!枉费劳资研究了半夜,建议你们以后可以换金子了,或者至少也得换成铜!”

两个年轻的狱警狗一般在地上搜寻一阵,捡起指环和不知名的晶体,毕恭毕敬的递到了张骏豪的手里。他借着灯光仔细研究了足足两分钟,微微点头,“居然企图私吞监狱公共财产,幸亏今天晚上我亲自过问,对尸体残骸进行了全面分离检查!刘sir,一把年纪了,我奉劝你手脚还是干净点儿,作为一个枪杀战友的罪人,华龙监狱对你够客气够仁慈的啦,不要一天特妈的像个怨妇!”说完快步在屋里搜寻起来。

“劳资床底下还藏着好多有意思的东西,都是劳资这些年来偷来的,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啊!”刘新刚讥诮道。其实他的心都快要爆炸了,他这一招完全是赌一把,赌张骏豪以为床下什么都没有,刘新刚完全是在唱空城计引他扑个空,从而达到羞辱他的目的。

“留着你自己慢慢参观吧!劳资得回去睡觉了!对了,你这地方脏的很,急需通风换气,正好现在门被撞坏了,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不必谢我,都是十几年的战友了!”张骏豪极度不屑的丢下一句话,大步流星走进了外面深沉的夜色。两个年轻狱警听到了主人的召唤一般,争先恐后的跟了出去。

刘新刚看着被撞得粉碎的门,楞了一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此刻,大门洞开,整个焚尸房就像一个门牙光荣下岗的老太太,门内的灯光射了一大片在外面无边的黑暗中。阵阵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冻得刘新刚浑身一个冷战。

刘新刚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无精打采的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一堆夹芯板,反复拼凑了半个小时,终于失去了耐心,愤怒的将那堆渣滓丢在外面干净的地上。最终,他只是在门内一步的地方洒了大量透明的强力粘胶,便回到**,开着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