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伴随着稳定的警报声,魏天明左手无名指上的感应器渐渐浮现,颜色越来越深,形状越来越清晰。那种全身过电的感觉再度出现,魏天明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他知道,这是身上的感应器在和工具箱共鸣。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工具箱,他就玩儿完了。但是,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他努力张嘴想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魏天明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只是猜想这一切一定与37号囚徒有关系。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粉身碎骨,魏天明的心里除了不甘,再就是愤怒。入狱之前,他曾经连续几夜没有合眼,一遍一遍想着出狱以后怎样查明真相,怎样报仇雪恨,怎样照顾好爷爷,怎样重新生活。而至于玛雅,他没有任何奢望和她继续在一起的概念,一个犯下罪行的犯人,如何能配得上玛雅?但是,只要他还活着,玛雅在他心中的位置就不会被任何人替代!

而现在,死亡已经迫在眉睫,而他没有任何一丝挽救自己的能力。他眼含着冰冷的泪水,紧紧闭上了眼睛。就在魏天明绝望的迎接即将到来的粉身碎骨时,浑身过电的感觉渐渐衰退,最终停止。感应器的滴滴声也消失在耳畔。魏天明还以为自己的意识已经在涣散,这一切都是幻觉,然而,剧烈的疼痛从腰间涌起,一浪一浪散播到浑身每一个细胞,疼得他不住的抽搐。他猛的睁开眼,胡江那老迈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面前,双手一边拎着一个工具箱。

“你特妈怎么回事?”胡江将一个工具箱摔在魏天明面前,怒吼道,“发羊癫疯啦?”

“我的腰……”魏天明一开口,居然感觉那剧烈的疼痛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继续叙述下去。

胡江一边恶狠狠的责骂,一边蹲下来查看魏天明的腰部,只见那把牙刷的整个十多厘米的柄已全部插入魏天明的腰里,露在外面的只有半截刷毛。鲜血已经将毛染得通红,地上流着一滩黑色的血。他惊叫道:“我靠!哪来的牙刷!”

魏天明强忍着剧痛,躬身查看腰部,自己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的第一反应是,37号囚徒暗算了他!他颤抖着手抓住那露在外面的刷毛,紧咬着牙,恶狠狠的准备往外扯。

“你特妈的想死得快一些啊!”胡江重重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制止了他的行为,“是谁暗算你,下手真的好准,正好刺中你的动脉,牙刷一拔,血便会像喷泉一样飚出来,再也止不住。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工具箱,让你免于粉身碎骨的命运,你又想让自己死于失血过多,你特妈能不能别这么作践自己?”

“我要杀了他!”魏天明眼睛已经完全充血,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咆哮着。如果此刻37号囚徒在眼前,他一定会冲上去把他吃掉!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杀死谁?”胡江冷冷的道,“你刚来一天多,是谁跟你这么大的仇恨?”

“37号!37号!”想到刚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算计丢掉了食物,而短短十分钟后又几乎被这家伙夺取性命,魏天明心中的怒火便熊熊燃烧。他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才来半个小时的囚徒,而越是这种想不通,越让他觉得愤怒,觉得恨,觉得窝火。和寒末、田静等人一样,这个新来的家伙已被他列入仇人的名单。

“我靠!居然能弄到牙刷当武器,这小子来头不小!”胡江做深思状,缓缓道,“现在就是把他放在你面前,你也未必有力气揍死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在监狱里朝夕相处的日子还长着,整个后半生用来报仇,也不在乎这一朝一夕。为今之计,先度过今晚的难关才是重点!这里有颗止痛药,我已经攒了十七年,一直没几乎用到,你把它吃了,撑五六个小时应该问题不大!”说着从耳孔里掏出一颗黑白混合的药丸,递给魏天明。

这粒药丸看上去应该本色是纯白的,但染上了很深的黑色,很恶心的样子。特别是胡江从耳孔将它掏出来时那副猥琐的样子,更让人觉得这粒药丸的脏。魏天明连忙忍着痛躲避着,客气的拒绝道:“这么好的药,你留着今后自己用!我忍得住!”

“我靠!嫌它脏?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什么高洁?没这药,你只要稍稍一活动,剧烈的疼痛就会一浪高过一浪。不出半个小时,你就会顶不住,疼得晕过去。”胡江没好气的说,“别忘了你还有十多小时的剧烈劳动!除非你死了,否则不会有人替你做这些工作!我还有任务,再不开工系统又该提醒了!爱吃不吃!闪了!拜拜!”说着便将那一粒脏兮兮的药丸随意扔在魏天明嘴边,扬长而去。

“235号矿石已到达警戒线!235号矿石已到达警戒线!”电脑里那个一直不变的女声响起,伴以嘟嘟的警报声。

一股异常强烈的疼痛涌上来,大粒大粒的汗水哗哗直冒,魏天明一咬牙,闭上眼睛,拾起那粒药丸硬生生的塞进嘴里,和着一点儿口水吞了下去。浓烈的汗臭味儿从喉头弥漫到鼻孔、到整个口腔,魏天明禁不住一阵干呕。神奇的是,疼痛竟然像抽丝一般渐渐消退了。他连忙一咕噜爬起来,提起工具箱,直奔最近的管道入口而去。

工具箱里剩下的两块儿矿石丢进去,系统开始正常运转。疼痛感正在慢慢减轻,魏天明也不去理会腰间的利器,缓缓走到昨天堆放矿石的地方,分两次将剩下的四块儿矿石丢进管道,时间已过去了半个钟头。

胡江的话还在耳畔回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自己身受重伤,靠着一粒神奇的药丸勉强止痛,谈何报仇?而一系列的工作还得自己去做,在华龙监狱永远不用指望别人能替自己分忧。遇到胡江这么一个无条件帮助他的老人渣,已经是烧高香了,不然自己早已成为华龙监狱地下深处的鬼!他心里纵然有冲天的仇恨和愤怒,此刻也只能强忍着,劳动才是现在必须去关心的事情!他揩一揩腰间还在缓缓往外沁的血,提着工具箱朝地下工厂边缘走去。

“魏天明,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玛雅的声音就像复读机一般,一遍一遍在魏天明的耳畔回荡。2月14日以来,他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来!自己明明没有犯任何罪,却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不敢承认事实的真相,不敢承认玛雅当时在场,不敢承认玛雅是他的女朋友?如果当初自己咬紧牙关不肯服输,现在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了不起被大桥路分局那些人渣弄死!但那又有什么?现在自己这样比死了能好多少?

而监控录像中爷爷那老迈的身影浮现在脑海,让魏天明再也无法设想自己不认罪的情形。如果自己坚韧不屈,此刻即或自己侥幸没死,爷爷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魏天明惊讶的发现,除了选择进入华龙监狱命悬一线,自己竟然别无选择!他拿出工具箱里的锹,又愤怒又绝望的重重击打在石壁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遇上这娇小的锹,那石壁竟然大块大块的碎落在地上,这锹简直就是一把其貌不扬的神器!魏天明被这把锹给震惊了,尝试着加大力气,一米见方的一块儿石头竟然轰然碎成七八十块儿。在手电光芒的照耀下,刚刚被凿去一大块儿的石壁闪着绿油油的光泽,明显要比昨天的浓烈很多很多。魏天明迫不及待的滴上一滴药液,随着嗤嗤的腐蚀声,一块儿半个巴掌大的矿石分离出来。

这一块儿矿石的体积比昨天自己采集到的要小了一半,不过光泽倒亮了很多,论重量似乎也不减反增。胡江的话魏天明还依稀记得,看来,这一次自己是采集到了一块儿纯度要高一倍的矿石,小小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纯度一下子提高了一倍,魏天明心里有些犯嘀咕了,难道是纯粹的运气,或者是这神奇的锹的功劳?魏天明不得而知,但直觉告诉他,不可能是简单的运气可以解释的。那么,这锹究竟又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呢?魏天明将那块儿矿石收在箱子里,拿起那把小巧玲珑的锹,用力在石壁上凿着,石壁便摧枯拉朽一层层剥落。转瞬之间,魏天明居然就凿开了四五米,形成一个浅浅的洞。手电光再射出去的时候,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光芒。他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一连滴出去两滴药液,两块儿半个巴掌大小的矿石便掉落在地上。

魏天明将这五块儿矿石和先前箱子里采集到的那一块儿进行了对比,体积似乎又小了一些,光泽也要明亮许多。难道是越往深处,矿石的纯度越高?魏天明不敢肯定这一点,但她猜想一定与这有关系。他趁热打铁,再往深处凿了四五米,滴了一滴药液,但采集到的矿石体积倒并没有明显变小。魏天明愣了一下,看来自己那个简单的设想并不成立。不过他倒也并不沮丧,至少今天采集到的矿石全部要比昨天的纯了一倍,虽然与前任47号囚徒留下的遗产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如果每天可以提高一倍纯度,倒也很可观。

劳动时间过得倒是很快,三个小时转瞬即逝,魏天明并没有明显感受到腰部的疼痛,一口气便又采集了六块儿矿石,加进了管道。系统提示矿石充足,可维持十三个小时,而235号金属总量将在十一个小时后达到1000毫升。这么算来,只用了三个小时,今天的劳动任务便已完成,还为下一次的劳动留下了两个小时的缓冲时间。

而就在这时候,似乎是药效已经在慢慢衰减,疼痛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魏天明察看一下腰间,那牙刷似乎已经完全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了,血已经凝固。身体细微的动作都会使疼痛感加剧,魏天明干脆蜷缩在地上,果真舒服了很多。很快,他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