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儿天就亮了,小太监他们虽然受冻但是因为有张发存顺手拿来的那块肥肉,好歹也填了填肚子。张、黄二人是大侠,惯于夜间行走,张发存又乘黑潜入山匪的仓库里偷出小太监的那杆长枪,他本想把宝剑也一并窃来的,怕耽误时间就放弃了。天尚未亮几人便到了离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石阶上,他们老远就见山下一块空旷草地上支着一座帐蓬,里面灯火通明,帐蓬外拴着几匹高头大马,不知是何人在此宿营。从台阶往下是一片悬崖峭壁,足有七八丈高,壁如刀切,光滑溜直,中间一棵小树都没有,凭张、黄二人的本事,下此崖如履平地。奈何潘大帅凡体肉身只能是望崖兴叹,倘若一不留神滑了下去,必是粉身碎骨。走正路下山也不行,因为山中只有一条下山的小道,寨门用副铁门封死,上面有七斤重的铁锁锁定。张发存的百宝囊上山时就被山匪们搜去了,否则开一把像这样的大锁亦是易如反掌。强行砸开又怕惊动匪徒,仨人无奈,只好暂且蹲在岩石后面坐等天明。

天山雪见匪徒匆匆下山,不知何故刚和她们打个照面又急急离去。公主性急,呐喊叫骂了一阵子,山上只是不理不踩。强行攻山自然不能,天山雪只好吩咐下人支起简易蓬帐,拣些牛粪生火取暖,顺便胡乱打个盹儿,以待天亮再和山匪们做计较。

早上起来,伽海生问小喽罗,道:“山下那个番女撤了没有?”

小喽罗回道:“前半夜呐喊了一阵,后半夜就消停了。刚才去看,她们竟支起了帐蓬,准备和我们打持久战哩!”

“奶奶个熊!”伽海生骂道,“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今天咱就开一回戒,捉了这个娘们上山。等到布雷达知道时我已是他的嫡亲妹夫了,还能把我的·咬掉?”

伽海生不等用早餐便匆匆带人下山,大铁门“咣当”一声,匪徒们一踊而出,纷纷冲了出去。

快到山下,老四说:“大哥,杀鸡焉用牛刀,这个娘们就交给我吧!”

伽海生道:“老四,咱可是丑话说在头里,昨天那把宝剑已经赏你了,今天你得让哥一回。不论是谁捉回去,反正这个娘们都得归我,弟兄们不能和我争抢。”

老四道:“哪里话,大哥的老婆就是我的嫂嫂了,小弟岂敢打嫂嫂的主意?”

伽海生不放心,又嘱咐道:“兄弟下手轻些,千万别伤了你嫂嫂的筋骨,今晚还要行事哩!”

老四的真名叫张三顺,原是汉人,流落番邦,靠打把式卖艺维生的。匈奴王大单于见他有些本事就把他收在帐下做了一名偏将。这个张三顺可不是一般的寻常人物,不但武艺好,而且极其阴险毒辣。进番营之前他曾经好过一个姑娘,姑娘见他一身武功,又长得一表人才,遂以身相许。姑娘的爹娘嫌他是汉人,又无固定的职业,四海为家,没有根底,怕女儿嫁了他这样一个人不牢靠,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张三顺大怒,执刀杀了女孩全家,女孩责其太狠毒,他索性把女孩也结果了性命。张三顺到了番营之后,一眼就瞅准了美丽无双的匈奴公主呼伦贝,然而由于中间差距太大,他只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已。后来听到消息说呼伦贝热衷汉文化,一心想找个品貌俱佳的汉人为婿。张三顺立刻喜动心怀,花钱买通了呼伦贝的丫环,试探着打听了几次,公主对他毫无情趣。南军大帅被捉入番城之后,那个他买通的丫环私下里告诉他,这个俘虏才是公主心仪中的白马王子。张三顺怒火冲天,连夜骑马到岚山,投靠了伽海生。张三顺头天晚上见呼伦贝进山就打开了小算盘,这次一定要设法拿住这个番女子,逼她允婚,如不行就先斩后奏霸王硬上弓。谁知他刚要说出阵去会呼伦贝,大寨主伽海生便说是那是他想要的人。真真是岂有此理了?张三顺暗自揣测,待会呼伦贝一旦被捉拿上山,他就乘机杀了伽海生,夺了寨主之位。然后和公主结百年之好,霸住岚山,闯一番大事业。

张三顺挥刀出马,执刀抱拳,马上打个稽首,道:

“公主殿下在上,小子张三顺这厢有礼了。”

天山雪“呸”了一声,忿忿道:“张三顺你这个狗贼,王府中将军不做,焉何上山当了强盗?”

张三顺含笑言道:“公主错怪了,小子不是不想当将军,乃是心仪小姐已久,不想小姐却移情别人,小子愤恨,所以才暂避山中,以待时机。未料公主今日跟踪而来,莫非是我俩的缘分到了不成?”

“呸,你这狗贼!”天山雪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已是有夫之女,岂能和你有什么关联?死了你这份心吧!”

“有夫之女?”张丰顺惊道,“你和那个南朝太监成亲了?”

“住口!我夫乃是堂堂男儿,怎是太监?”天山雪骂道。

“可惜呀可惜!”张三顺故意叹道。

“你可惜什么?”天山雪不解。

“我可惜你的男人和他的俩随从昨夜已被装入麻袋抛下山沟,你去得快些或许还能拣几块骨头哩。”张三顺嘻嘻笑道。

“狗贼!”天山雪大叫一声,猛一阵头昏脑涨,眼冒金星,身子一软,趔趄了几趔趄,几乎没有跌下马去。

张三顺见状大喜,匆忙舞起大刀,冲了过去。

小太监三人躲在山崖上,对下面景象看得一清二楚。张发存指给他说:

“大哥,你看到帐蓬后侧拴的那匹马了吗?”

小太监抬眼一瞧,说:“那不是我的白龙驹吗?”

张发存说:“我们几个出了寨门之后,乘山匪的注意力全在山下的当儿,悄悄从旁边绕一个圈子过去,然后接近帐蓬,你骑到那匹马上,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吩咐了吧?”

小太监大喜,依计而行。

天山雪猛醒,急挺枪接住。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两人一交手,张三顺方知,天下也有公鸡斗不过母鸡的。呼伦贝一杆神枪,乃是受过名人真传的,他哪里是人家对手?

天山老祖本是世外高人,不想管天下事,又放不下天下事。呼伦贝当初进山拜她为师时,老祖不想收留这个番女为徒,怕她日后为人所用,坏了汉家江山。但经悄悄打了一卦之后,卦象上说此女来历非凡,将来不但为汉人之媳,而且还将助南朝裂疆扩土。天山老祖知是天意不可违,遂尽心尽意调教这个徒儿,把她的一身本事悉数给了这个番邦女子。

张三顺心知媳妇重要,但生命更重要,没了性命要媳妇何用?他瞅个空子,虚晃一刀,撒马便溜之乎也。

老二老三见老四不抵,急催马上前接住厮杀。

老二老三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也是关内人,哥叫朱进财,弟叫朱进堆,两人均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也是因为盗窃杀人,在家藏逸不住,逃窜到了番地。初进疆时,哥俩瞅见一人携带珠宝无数,便起了杀心,想找个无人之地杀了那财主,夺了他的财宝。他俩跟踪这个个大财主,刚到岚山脚下恰巧碰上伽海生的人前来抢劫。哥俩仗着自己的功夫好和山贼发生冲突,由于寡不敌众被掳到山上,之后被伽海生慧眼识中坐上了二三把交椅。

朱进财、朱进堆战天山雪不过,败下阵来。伽海生哈哈大笑数声,举起砍山钺,跃马出战。天山雪迎战伽海生,面无惧色,挺枪分心便刺。

两人打了五七个照面,小姐渐渐体力不支。虽是她的枪快如闪电,奈何伽海生久入江湖,斧法精奇,加上他力大无穷。呼伦贝为了替夫报仇心切,刚刚勇战三贼已然耗去许多气力,此时只剩下招架的份儿了。天山雪暗想,再战已是无益,不如拔剑自吻,以免被掳到山中受辱,想罢一枪抵住,右手抽剑,执在手中,大叫一声道:

“潘郎等我,来世再会!”

说时迟那时快,小太监马快枪快,轻轻一磕,天山雪手中宝剑飞出三尺开外。原来小太监怕被山匪发觉,绕得圈子太大,因而耽搁了些时间,待他跨到自己的白龙驹上,天山雪恰恰抽出宝剑欲要自寻短见。小太监回头大喊一声,道:

“雪儿莫怕,看我拿下此贼!”

伽海生惊问:“你是人是鬼?”

小太监怒道:“靠你娘,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说我是人是鬼?”

此日非昨日,小太监有了宝马相助,人仗马势,马助人胆。小太监抖擞精神,挥长枪直取伽海生。三合之后,伽海生就觉着情况有异:昨日这个手下败将,咋过了一天就长进这许多?伽海生抵敌不住,边打边喊道:

“三位兄弟,这里不是讲理的地方,快来一齐上啊!杀了这个小白脸,抢了那个娘们,我们大家轮流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