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道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云素裳伪装的坚强终于支撑不住,双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攥住被单一角,任凭屈辱的泪水滚滚而下。

本以为不会难过的,却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坚强。他的掠夺他的暴虐并不会让她难过,可他的轻蔑他的嘲讽,却让她锥心刺骨的难受!

这就是她应得的惩罚吗?因为她错付的痴情,因为她不该存有的幻想,因为她处心积虑的隐瞒,她就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吗?

如今,他眼中的她算是什么?

云素裳很清楚地知道,此刻的他,对自己并没有半分情意。即使在肌肤相亲的时候,他的目光依然冷冽。她忍不住会想,自己在他的眼中,与军营中那些只用于发泄的女子,有何不同?

曾经满怀憧憬的她,从来不曾想过,咫尺天涯,才是她和她用一生去爱的男人最终的结局!

恨吗?也许吧。

恨造化弄人,恨天地不仁,恨自己无法抛却的身份,却唯独不能恨他。

从不知道,所谓绝望,竟是这样痛到麻木的心伤……

仅剩的力气在几乎要将被单扯碎之后终于用尽,浸透了衾枕的泪水也终于流干,云素裳觉得,就此一睡不醒,也许是自己最好的结局。

可是她并不会有这样的幸运。

殿门开处,陌生的宫女走了进来,视她如无物一般,径直将她勉力扯落的帐帘掀开。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云素裳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心中虽是恼恨,却连开口质问的力气都没有。

那宫女看出了她的恼怒,却并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颇有气势地冷冷回望着她:“日上三竿了还要睡,你倒脸大,阖宫里却要跟着你丢人!”

骨子里的高傲让云素裳从来不屑与卑贱之人争执,她嘲讽地看了那宫女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宫女感觉到她的讽意,心下恼怒,出言更是毫不留情:“你还真当你是娘娘呐?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人尽可夫的破烂货,改日等皇上玩腻了,还不是犒赏三军的料!我劝你还是别傲娇了,趁着现在的好时候,好吃好喝的先过两天得意的日子吧……”

“这是哪里来的奴才,在主子屋里胡言乱语!苏公公,婉云轩里是没有规矩的吗?”一个颇有气势的女声忽然在门外响了起来,云素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苏海的声音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无奈:“凤儿是主子娘娘派过来掌事的,我们这些人也不敢说她什么啊!”

“胡闹!你原是这宫里的主事,一个宫女再大,能大过你去?分明是你自己欺软怕硬,被她拿下马来,由着她糟践主子呢!”来人冷笑一声,严厉地步步紧逼。

“这是哪里来的野人在婉云轩疯闹?”那叫做凤儿的宫女按捺不住从屋里走出去,尖声怒斥道。

苏海战战兢兢地躬身答道:“舒姑姑是皇上提过来的,上头已经吩咐过了,婉云轩一应事宜,悉听舒姑姑调遣。”

“怎么会……”凤儿的气焰立刻低了下去,却仍然有着明显的不服气。

舒姑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头:“我知道你是主子娘娘派过来的,自以为高人一等,不愿伺候没名分的主子,可你最好想清楚,你口中的‘主子娘娘’,可也是没有册封过的,要说没名没分,谁又能比谁高出去一点呢?”

苏海平日是被凤儿吓怕了的,这会儿怕被迁怒,忙出来打圆场:“凤儿姐姐,您就别生气了,主子娘娘虽然高贵,却也不能高过皇上去不是?”

舒姑姑已经不想理会脸色骤变的凤儿,径直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却都是在暴室中认识的。

云素裳勉强苦笑一声:“让姑姑见笑了。”

舒姑姑看见她苍白得不成样子的脸色,吓了一跳:“不过这一会儿工夫,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云素裳除了苦笑,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这会儿工夫,诗筠急匆匆地带着一个太医闯了进来,一见云素裳的样子,就哭着扑倒在她的面前:“娘娘……几天不见,你怎么……”

舒姑姑忙一把将她拉开,让出位置来给太医。

那太医却是云素裳昔日在勤政殿那边看到过的,此刻他见了这般场景,也不敢多言,垫了方绢帕细细地诊了脉,神色凝重地退了出去。

“太医,这……究竟怎么样啊?”舒姑姑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那太医却只是摇头,为难地开了个方子,又留下两个莹白的瓷瓶,叹着气说道:“记得吩咐人按时煎药,这小瓶里是涂外伤的。伤病倒是其次,这身子要好,第一是不能生气伤心,否则……”

舒姑姑忧心忡忡地送了太医出去,诗筠已经哭倒在榻上。云素裳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些人怜悯的脸色,倒觉得身上的病痛好了大半,忍不住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我没病硬给派个太医来已是不该,怎的又把我说得大限将至似的?”

“呸呸呸,一开口就没好话!你可千万别托大,年轻人仗着身子骨好,往往不拿自己当一回事,等到知道不对的时候,可就晚了!这还不是病,谁家挨得了朝打暮骂、谁家受得了一日三顿皮鞭招呼……”

舒姑姑一面絮絮地抱怨着,一面拔开药瓶的木塞,不顾云素裳的抗议,强硬地掀开她紧紧裹在身上的锦被,正要替她涂药,却在看清她身上的伤痕时,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

这具已经看不出本色的躯体上,道道血肉模糊的鞭伤之外,还有一身青紫红肿,这伤痕,分明是……

这样暴虐的**,一身是伤的她如何能承受得住!难怪那太医的神色凝重,这分明是要将人往死里折磨啊!

看着那个依旧在假装坚强的年轻女孩,一向眼硬心硬的舒姑姑也忍不住噙了泪水,连涂药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