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怎么样?这……这可怎么办?”皇帝走后,第一个焦急地闯进来的人竟是如萱。一见这满地的狼藉,她便吓了一跳,慌忙过来查看云素裳的情况。

随后跟进来的诗筠笑道:“每次过来都弄成这样,你们不心疼东西,也要心疼一下奴才们的力气好吗?”

云素裳不在乎地挥挥手,将桌上摔坏了的茶盏一同扫落到地上,笑道:“我不嫌你懒,你倒生怕我不知道!你们成日闲得只差没有斗鸡走马了,帮你们找点事做怎么了?对了,赶明儿这地方改名叫作婉云轩,别忘了去内务府要一块匾,把慎思殿的这块破牌子换下来!”

如萱见云素裳有说有笑,方放了心,跟着笑道:“我倒吓了一跳!原来娘娘人前人后一个样,都是不气死皇帝不罢休的!伴君如伴虎,也亏你不怕!”

云素裳冷笑道:“江南战乱未平,塞北羌族更是虎视眈眈,民间士族多半还在观望,他虽然觍颜坐在龙椅上,却也未必不知道世事难料!只要他的江山一天不稳,他便一天不敢动我,我怕他何来?”

如萱神色一肃,默然垂首。诗筠虽是听不懂,却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多问,当下也只得随口附和着,又笑着打岔道:“这就对了,咱们娘娘就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你看那柔仪殿的穆容华在下人面前那么招摇,她可敢在皇上面前冒犯一句?咱们娘娘却是专对下人好的,你不见如今虽说禁着足,从前受过恩惠的奴婢们却也不肯忘恩,今儿浣衣局的姑娘来请安,明儿霞影殿的管事来问好,就连昭华殿的奴才也都还惦记着咱们娘娘呢!刚刚刘公公还特地来过一趟,说是得了只巧嘴的八哥儿,特地来孝敬娘娘,若不是门口的侍卫凶得很,他还要亲自向娘娘请安呢!”

“哪个刘公公?”云素裳收了玩笑的神色,猛然转了过来。

诗筠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紧张起来的主子,迟疑片刻才道:“还能是哪个刘公公?原来在昭华殿奔走的那个嘛!如今昭华殿大半人都遣散到别处去了,刘公公这个传信官更是没了用武之地,如今被分到了勤政殿,却是降了一级受人管束,也算时运不济了,苦熬了那么多年的……”

云素裳静静听着,心里暗恨自己大意。前日昭华殿散人,她就应该想到了的,皇后没了凤印,六宫事宜自然不可能再管,刘公公这个传信官自然是第一个被遣散的!她怎么就忽略了这个人呢?

此人对大事上极为谨慎,若非遇到了十分重要的事,他是万万不会冒着被揭露身份的危险前来慎思殿的,他如今在勤政殿,那可是老贼身边的差事……莫非老贼那边又有什么阴谋?

思及此,云素裳再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情,在外人面前却又不敢表现出过分的关心,只得强笑道:“这些人也真是小题大做,我也没对他们有什么好,他们倒不怕被我连累?我还以为这宫里人人等着看我笑话呢!”

“宫里还是有好人的,何况娘娘只是禁足,他们都提防着哪一日皇上回心转意,所以想着提前来卖个好也未可知。”诗筠笑着说。

“既如此这样吧,”云素裳沉思一下向诗筠吩咐道,“你去内务府说一下匾额的事,若有人问起我,不拘是谁你都顺便替我带个好吧。”

“主子,慎思殿虽是咱们的地方,但到底还是受宫中管着的,咱们随意改名字真的可以吗?”诗筠有些担忧地问道。

云素裳不以为然:“改个名字谁管?内务府若问,你就说皇帝让改的好了!”

诗筠只得迟疑着走了出去,云素裳慌忙起身来至廊下,果然见到新添了一只八哥,昂着头高傲地站在笼子里。

云素裳小心翼翼地靠近笼子,心里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这笼子必定是被侍卫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即使什么也查不到,刘公公也未必免得了被皇帝疑心。究竟是什么原因,迫得他冒这样大的危险送一只鸟过来?

如萱躬身替云素裳把鸟笼子摘下来,试探着问道:“娘娘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吩咐奴婢去做?”

云素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萱慌忙跪倒:“奴婢受婉贵妃大恩已久,公主便是要奴婢造反,奴婢也可做得,公主大可放心!”

云素裳仔仔细细将笼子查看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得叹道:“本不想牵扯旁人进来,可这慎思殿连一个自己人也没有,我早已是一只被剪掉了翅膀的八哥儿,空有一张嘴能说会道了……”

“奴婢愿做公主的羽翼!”如萱坚定地说道。

云素裳一愣,忽然将笼子打开,不顾八哥拼命扑腾,一把便将它抓了出来,硬是将它“能说会道”的嘴巴掰开,认真地查看起来。

“娘娘,您这是……”如萱有些被搞糊涂了。

云素裳却了然一笑,伸出小指甲在八哥舌下一刮,果见一条极细的丝线被拉了出来,轻轻一扯,便有一枚蜡丸跳入掌中,那只八哥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只顾哇哇地咳个不休。

云素裳将蜡丸捏开,并不急着看上面的内容,而是回头向如萱确认道:“你要知道,我的事情必定是要跟皇帝老贼作对的,他可能一时不会杀我,但我的羽翼就不一定了。你确定要牵扯进来吗?”

如萱毫不迟疑地应道:“奴婢愿意为公主奔走,万死不辞!”

此时束手束脚,不能不想法子培养几个臂膀。慎思殿原来的人连诗筠在内都可能有复杂的背景,一个都信不得,只有如萱是偶然得来,且确实是前朝宫人,便有所担忧,云素裳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娘娘可是要找那位刘公公?”如萱试探着问道。

云素裳笑道:“暂时不必。今日册封虽说是一场闹剧,但送了礼品过来巴结的人也还是有几个,皇帝未必一时便疑心到他身上去。你这一找他,反倒把他暴露了。从慎思殿走出去的人,一举一动必然会受人监视,你无故去见他,只怕话还没说一句,侍卫就把你俩都抓了。”

“那怎么办?”如萱开始担忧起来。

怎么办?

没有人比云素裳更担忧这个问题了。若非实在无法可想,她又怎么会被禁足这么久都没能摆脱那些恼人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