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开始盯紧婉云轩,当然是有些晚了。

云素裳站在花墙这一边,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侍卫,唇角勾起一丝不难觉察的冷笑。

舒姑姑见状,不禁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劝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皇上也是为了婉云轩的安全按着想,娘娘可不要多心了。”

“是吗?”云素裳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声。

为了什么着想,秦翰飞自己清楚,云素裳也未必猜不到。舒姑姑此刻画蛇添足地解释,反倒弄巧成拙了。

看到云素裳明显不信的神情,舒姑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老脸都涨红了起来。

云素裳却也不甚在意,在这个暖融融的春日里,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直沉浸在冬日的寒冷之中,始终未能走出来。

这是一种漫长的煎熬。

“舒姑姑,秦翰飞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云素裳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舒姑姑吓了一跳,待看清云素裳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才小心翼翼地说:“皇上那边的事,岂是老奴这样的人能打听的……老奴只要知道皇上心里还有着娘娘,时常会到咱们婉云轩来,这就足够了。至于别的事,娘娘是后宫不能干政,老奴是娘娘的人,只管侍候好娘娘的饮食起居便是本分,当然就更加不能多问了。”

“你倒聪明。”云素裳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舒姑姑讪讪地退后了半步,不敢再多言。

她虽与云素裳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却也是知道进退的。当初云素裳看重她,是因为她性情耿直心地良善,可是如今的她,却不得不遵从秦翰飞的意思,暗中监视着云素裳的一举一动……

在一个王朝的利益面前,她一直坚信着的那些意气那些真情,也都不得不无奈地让步。这样的她,连自己看了都讨厌,也难怪这位主子越发不待见她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云素裳虽然表面上恢复了从前活泼跳脱的性情,可舒姑姑见她时,却一日比一日感到慌张。

似乎,是心态不同了吧?昨日闲谈时,诗筠偶然提起从前的如萱,竟让舒姑姑暗暗地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这位主子也并非优柔寡断之辈,若她自己一步行错,走到如萱嬷嬷那一步,也并非不可能啊!

云素裳却不理会舒姑姑阴晴不定的脸色。远远看见小枝走过来,她立刻如获至宝地扑了过去:“你这死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害我好找!”

小枝敏捷地一个闪身避开她的狼爪,半点也没有给这位如今春风得意的主子留面子:“大白天咋咋呼呼成何体统!才几天没挨胖嬷嬷的打,就把你嘚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时认识你的时候,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我肯定私下里先弄死你!”

云素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太无聊了嘛!也可能确实是有一段时间不挨打了,皮有点痒。”

“身上的伤刚好,皮又痒了,可见也不是个肯安分守己的!”小枝毫不客气地说。

云素裳嘿嘿一笑,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倒是一旁的舒姑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好容易见云素裳安静下来,小枝才正了正脸色,有些担忧地说:“外面添了好些侍卫,你看到了吗?”

云素裳默然点头,冷笑不已。

舒姑姑忙说:“添几个侍卫有什么稀奇,这几日各宫里都添了!小蹄子们不要听风就是雨,疑神疑鬼的!”

云素裳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舒姑姑见状只好讪讪地退了回去。

小枝这才迟疑着说:“刚刚我去御膳房找小喜儿聊天,不想在回来的路上遇上原先在霞影殿侍奉过的一个奴才……”

“怎么,霞影殿还敢给你气受不成?”云素裳冷笑着问。

“前一阵子是不敢,可是现在,那奴才好像是嚣张得很!”小枝脸上的神情也十分不好看。

舒姑姑似乎想说什么,云素裳看见了,先笑着问她道:“难道姑姑要告诉我们,一个奴才的话当不得真,不能放在心上?”

舒姑姑讪讪地低下了头,没了开口的勇气。

小枝迟疑着说:“那奴才如今竟是趾高气昂的样子,说是……说皇上还是宠他们主子的,还说现在朝廷正跟北番打仗,等灭了北番,咱们这边就彻底没了后盾,到时候还不是由着他们爱怎么捏就怎么捏……”

“打仗了吗?我竟不知道呢!”云素裳微微笑了一下,神情不见半分慌乱。

小枝却不得不替她担忧:“现在恐怕全天下都知道打仗,只瞒着咱们这边呢!皇上口口声声说宠你,其实还不是把你当一只金丝雀儿锁着,你可要早想清楚了才好!”

云素裳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北番毕竟是我姐姐的婆家,秦翰飞怕我担心,也是有的。咱们内宫之中,即使知道了也毫无用处,除了白白担心就是瞎传些乱七八糟的话,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舒姑姑似乎松了一口气,云素裳微微一笑,拍拍小枝的肩膀:“别担心了,我很好。”

是吗?

小枝脸上的神情,摆明了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云素裳也无意向什么人解释。她淡淡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满脸警惕的侍卫,心中暗笑。

秦翰飞的疑忌是对的,只是他毕竟晚了一步,大概是没有想到重伤之余刚刚捡回一条命来的她就能兴风作浪吧?如今那东西已经到了栾梦平的手中,他再来监视婉云轩,可有些晚了!

打仗这件事,既然他想瞒着,那就让他瞒着好了,左右她是不担心的,就这么跟他玩一场猜来猜去的游戏,似乎也很有趣!

不过……如今的日子可是真正的山雨欲来了,只不知道那场必定改变她人生的大变故,会在哪一天到来?

云素裳摸摸袖中始终没有派上用场的纸包,竭力压下心底的那一丝忐忑。

她知道这件事并非非做不可,可是她已经被骗了那么久,让她安安静静地咽下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恨,如何能够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