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回暖,云素裳的身体一天天以令人惊奇的速度好转了起来,就连身上的那些外伤,都在以看得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婉云轩的宫人们担心的,那便是秦翰飞自从那日落荒而逃之后,已经有很多天未曾踏足至此了。

幸而云素裳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她每日只是温和地笑着,与亲近的宫女说说笑笑,或者趁着午后天气和暖时到花园中走走,日子竟是比从前的任何一天都过得舒适闲逸。

外面的那些老臣们虚张声势地闹了一阵子,最终还是被秦翰飞不知用什么手段压了下去,前一阵子仿佛听到不知是谁愤然挂印还乡,但究竟是真是假,婉云轩中却也没有什么人有心去确认。

这一日因为天气实在和暖,婉云轩中干脆撤了殿中的火盆,主仆数人围坐在小花园之中闲话家常,倒也其乐融融。

诗筠没大没小地跟云素裳开着玩笑,一众人正笑闹着,忽然见到二门上的小林子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又是什么人来了?”云素裳一脸的笑意没有收住,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林子一脸的为难,在众人不耐烦的目光中支吾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说:“是……是霞影殿的那位主子。”

不知是什么原因,秦翰飞这边迟迟没有立后的诏书下来,所以陆芊芊虽然是从前的湘王正妃,如今宫中诸人却想不出如何称呼她,只好用“霞影殿那一位主子”来代指。

众人听说是她来了,人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鹊儿更是心直口快地嚷了起来:“她不是在禁足吗?什么时候解了禁的?咱们这边可不欢迎她!”

云素裳也是心中一滞,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笑道:“她能禁足到现在,已经是很稀奇的了。我还以为秦翰飞会过两天就把她放出来呢!”

尽管婉云轩人人脸色都很难看,那陆芊芊还是丝毫没有不受欢迎的自觉,径直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笑得花枝乱颤:“我还说怎么到处都冷清得很,原来都躲在自己宫里热闹呢!也不知是谁教的,主子奴才坐在一起闹得不成样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外面还以为咱宫里都是没规矩的野人呢!”

云素裳淡淡地笑了笑,既不起身,也不说话,只管漫不经心地敲着茶盅的盖子,一下一下清脆的声音响在和暖的园子里,在陆芊芊听来简直是对她无言的蔑视!

“喂,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跟你说话呢!”陆芊芊气冲冲地伸出纤纤玉手指向云素裳的方向,小脸扭曲得厉害,全没了刚进门时雍容高贵的风度。

云素裳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唇角勾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看来这个小丫头是越长越回去了,禁足了这一阵子,竟连从前的那点小聪明都没有了。她真以为她如今已经是后宫的主宰了吗?

很显然,云素裳事不干己的轻淡笑容,让陆芊芊心下更加恼怒起来:“你不要以为装得高深莫测我就会怕了你!你以为我现在不敢动你吗?我今天来只是要告诉你,皇上已经答应立我为后了!我从前曾经对母后发过誓,若我执掌后宫,决不允许有狐媚之女存在,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名不正言不顺、有辱皇上令名的妖女!你若识相,最好趁现在自己乖乖向皇上请求搬到兴庆宫养老去,否则——如果你以为皇上一定会救你,可就太天真了!”

立后?

虽然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但云素裳乍闻之下,还是禁不住心中一阵冰凉。

但她并不愿陆芊芊看到她的狼狈,是以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极其友善地起身向陆芊芊福了福身:“原来过了这么久,皇上终于想起要立后了吗?既然这样,那便‘提前’恭喜皇后娘娘了。”

“你……”

陆芊芊一肚子的得意,在看到云素裳的笑容时,便已不知消散在了何方。

她应该得意的不是吗?这个狐媚惑主的女人,终究还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名分,而他却马上就要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个不可一世的狐媚子刚刚不也是不得不起身行礼了吗?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里莫名地梗得慌?

陆芊芊不肯被云素裳看出自己的心虚,只得艰难地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得意洋洋地哼道:“你知道就好!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你,所以你最好在立后的旨意下来之前消失,否则……你恐怕会遇上一点麻烦呢!”

看着她得意洋洋地离去的背影,云素裳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唇角勾出一丝嘲讽的弧度,目光渐渐深沉起来。

“娘娘,您看这……”

舒姑姑担忧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素裳的脸色,生怕她忽然又伤心起来。

云素裳幽幽地笑了一笑:“这不是很好吗?全天下人都在等着新帝立后,这一天自然是越早越好。”

鹊儿气鼓鼓地嚷道:“可是这算什么啊?就算她真的当了皇后,也不能把这后宫里所有的人都清理干净吧?现在旨意还没下呢,等下了旨接了凤印,她是不是要大过皇上去啊?”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诗筠冷笑一声接道,“也不看看她是谁教出来的!我看她的狠绝比前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前皇后可以为了个子虚乌有的罪名而把后宫中稍微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打发出去那么多,现在她这么做又有什么稀奇?”

鹊儿想起她曾经提过的素月的事,也是颇为赞同,当下望向云素裳时,更是增添了几分担忧。

云素裳知道丫头们此刻一定是提心吊胆,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安慰她们。她自己已经是习惯了种种波折,只要随遇而安便好,而且即便是那陆芊芊真的拿到了凤印,她也未必便会应付不了,何必现在便开始杞人忧天?

如今唯一困扰她的,是秦翰飞那边,究竟又在打什么主意?她如今,毕竟是不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