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小溪!冬天了,居然还没结冰!走,咱们也去看看!”

漫修心里连叫苦的时间都没有,便被马拉着进了冰冷的溪水中。从溪水里出来,是片空地,雪儿倒真是痛痛快快的策马奔腾了一阵,可怜漫修浑身的伤痕不说,刚从溪水里出来,又在土地上蹭了个干,彻彻底底的成了个土泥人!

“雪儿,快停下!”远处,姐姐的声音传来。

雪儿也玩儿累了,下了马,去看马后被拖着走了一路的漫修,已不成人样。雪儿倒哈哈大笑了起来,谁让他敢屡次惹她的!还敢威胁她?简直不要命了!

这时,雨清和芸萱也骑马赶了过来,看看地上的漫修,芸萱不禁又不忍了起来。“雪儿,他曾经救过你的。”

“可威胁你我生命的人也是他啊!我没说错吧,姐姐!今儿谁说情都不行!我非让他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说着,雪儿便向绑牲口一样把漫修绑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漫修也不反抗,应该说根本没力气反抗了。

“休息一会儿,咱们回家!爹爹也该等急了!”雪儿刚才骑马太急,选的路又是那特崎岖不平的,因此竟有些累了,依在一棵树旁休息了起来。芸萱待要过去看漫修,却被雨清挡了下来,只得也到雪儿身旁,坐下。

安静了一会儿,就听漫修先开口了。“我想去解手!”

雪儿连理都没理,直接把头转向了一边。

“求求你们了,各位小姐少爷,开开恩,我想去解手!”

这三人都太善良了,最听不得人家说可怜话儿,听漫修如此这么一说,便都动了心。

“林哥哥,交给你了!”

林雨清有些不情愿地走到了漫修身旁,说句“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漫修点了点头,雨清才给他松了绑。可雨清已经不信任他了,生怕他再靠近芸萱和雪儿半步,伤害到她们,便指了另外一处,离芸萱和雪儿足够远的地方。

漫修解了手,又提出去小溪边洗把脸。看到他满脸的伤痕和泥巴,林雨清同意了。而这时,那两匹马也正在溪边喝水。

漫修去洗了把脸,又尽量将衣服上的泥弄干净了些。雨清也不去管他,因为这个人爱干净,他也是知道的。结果,意外还是出现了。漫修趁雨清不注意,骑上一匹马便跑。正在雪儿和芸萱惊呼时,雨清也骑上了另一匹马。

芸萱并没有告诉雨清和雪儿漫修也会骑马的事,竟在这上面大意了。看他的马术,竟还不差,显然是经过高人指点过的。不过,毕竟漫修后来不再常骑,林雨清的马一步步逼近了漫修。就在差一点赶上的时候,林雨清一个跃起,把漫修从马上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做了一团,雨清出手打了漫修,漫修也还了手,两人滚打在了一起。可毕竟林雨清力气大些,很快便占据了上风,漫修被死死的压在了下面。雨清不知哪来的火气,连续朝着漫修击打了过去,若不是后来赶到的芸萱和雪儿制止,恐怕非要把漫修打死才算出气。

“你这臭小子,我们好心让你,你居然又逃跑!还抢走了我的马!你可知罪!”雪儿不顾漫修已遍体鳞伤,又打了他的头几下。

“放我走吧。我没有招惹你们的意思!”

“没有招惹也已经招惹了!绑架我姐姐在先,绑架我在后,你还想怎么个招惹法!”

“紫嫣庄园里,我救过你的。就当扯平了,不行吗?”

“扯平?你这么喜欢这个词啊!好,就当你救过我,我们也救过你啊!若不是林哥哥,你的小命早就归西了!还在这儿跟我们讲什么条件!”

是,林雨清救过他,不然早就命丧那伙强人的刀下了。

“你这个人,不懂得感恩!只记得你帮助过别人了,却不记得别人的好!留你这种人在世上何用,死了倒还干净!”

漫修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索性,干脆一言不发,任凭摆布吧。

而这时,芸萱一直在注视着雨清,她从没见过他如此的不冷静过,仅为了漫修抢马,抓住他不就行了吗?至于要把他往死里打吗?

之后,四人一直无言。芸萱依旧骑在了雨清的马上,漫修则仍被捆住了双手跟着雪儿的马踉踉跄跄的朝前跑,不时还跌倒在地,任凭荆棘在身旁掠过。雪儿本也无意要他的性命,此时又见他伤得不轻,便起了恻隐之心。因此骑马时不似之前的策马奔腾,而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足够漫修跌倒再爬起来的了。

几人到永城城镇时,已是傍晚时分。还是住的原先的那家客栈,小二当然还记得出手大方的雪儿和雨清,因为他们曾为屋内的门棱被弄断,东西被砸而付给过客栈足足一百两银子。

“三间上房,一壶好酒,店里最好的菜也来上几盘。”雨清吩咐的很干脆,本来还在看他们拴着的漫修时的小二立刻应声照做。

漫修也知道自己的样子狼狈到了极点,可比起马上就要消失的生命来说,这些能算的了什么呢?“我在哪个房间?”漫修并没有要坐下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意思。

“坐下!”

“我累了。”

“坐下!”

芸萱又看了看雨清。在紫嫣庄园,眼前的林雨清不还曾因为替漫修说话而和雪儿发生过争执吗?怎么现在完全判若两人,对漫修如此的冷漠、严厉呢?

漫修一咬嘴唇,坐了下来。

“雪儿,给他解开绳子。”

“林哥哥……”

“解开!”

雪儿也不知道林雨清今天这是怎么了,从刚才骑马追拿漫修时便觉得有些不正常,看着他严肃的样子,雪儿还是有些害怕的,无奈,只得给漫修解开了绳子。

酒菜都上来了,可这一桌的气氛足令进出客栈的每个人都不敢靠近,生怕殃及池鱼。桌上的这四个人也是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去动筷子。

沉寂了许久,还是林雨清先打破了寂静,他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上了一杯,又给漫修斟上了一杯。对着漫修说道:“喝一杯!”

这不是商量的口气,是命令。

“雨清,你怎么了?”芸萱插言道。

“喝了它!”

林雨清第一次连芸萱的话都无视了,而是以更加严厉的口气对向了漫修。漫修此时早已在桌下活动开已麻痹的手腕,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林雨清也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再来一杯!”

漫修并不怕和他拼酒,这是他的强项之一。可他不明白林雨清为何突然这么针对他,可当他看到芸萱,看到林雨清看芸萱时的表情时,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讨厌你,讨厌你们三个人!如果能的话,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你以为我们想见到你吗?遇到你,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差的一件事!”雪儿并不知道漫修为何如此说。虽然说的对,但听起来总有那么几分不舒服,毕竟在紫嫣庄园,没有什么深交,更算不得朋友,也还是有段共同的经历,相处的还算不错的经历。

“我也一样,遇到你们三个人,我的人生倒霉到了极点。尤其是你,当时在码头上为何不走,你走了又哪里来的今天这些事!”漫修把矛头直指向芸萱。

“你有什么资格责怪姐姐!你害姐姐受了那么多的苦,姐姐还没说你什么呢!”

“不是每个人都感激菩萨的。你说的对,我是个不懂感恩的人,因为我的生命里根本就没有谁值得我去感激!我甚至都恨上天,干嘛要让我出生在这个非人的世界里,不明不白的活,又不明不白的死!”

一壶酒喝完了。

“再来两坛酒!”这回是漫修要的。

“先说明白,我现在身无分文。就当给死刑犯临行前的最后一餐吧。你们都是些有钱的爷、小姐,我想你们也不会太介意这些的吧。”漫修说话时面无表情,仿佛给自己的结局下了定论一样。

“又不是第一次给你付账,难道次次都是最后一顿?”雪儿不服气的顶了回来。

“那又谁有喜欢次次都经历死亡呢?你们放过我,欠多少,我以后加倍还!”

“哎,不用了,现在就还吧!”雪儿眼尖手快,把漫修破衣服处露出的金簪子给挑了过去。

“你还我!”漫修伸手就去夺,可是雪儿立刻把手背到了后面。漫修刚起身再要去夺时,林雨清的剑已到了自己的眼前,好在是,剑没出鞘。

被迫无奈,漫修只得又老老实实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上牙齿咬的下嘴唇却更紧了。

“雪儿,还给他吧,这是他的东西。”

“姐姐,你忘了!这也是凶器!威胁过你的!难保他再不用来害人,我才保管的。等见了官,自会呈上去,又不是贪他的!比这好的,我有的是!”

“我知道你不稀罕,可等到了东京,那金簪子谁也别给!也别戴出来!也别对人说你有。会给你惹麻烦的!”

“莫非你偷了人家的?”

“胡说!”漫修正色的瞪了雪儿一眼,但那眼神,似乎更像是要把雪儿吞下去一般,倒让雪儿不禁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