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秦威便陪同灵儿和漫修在后山找了处僻静的地方,灵儿遥望浙江金华的方向,摆上了供果,烧上了纸钱,又跪哭了一场。小漫修才仅仅不到两岁,他自然不知道母亲为何哭泣,但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他也懂事的站到一旁。

过了一会儿,灵儿招呼漫修到自己身边来,也让漫修跪下磕头。漫修照做了,可现在的他连为什么磕头都不知道,更没有掉一滴眼泪。秦威心酸的在一旁看着,这世间的事真是难料,他明明忠心为国,却被扣了个通敌叛国,杀害行营夫人之名。这苏老爷一生为人和善,博览群书,临了却成了杀人凶手,被砍头于市井之间。

回去的路上,灵儿和秦威都一言不发,各有心事,还是小漫修先打破了寂静,问道:“娘,刚才咱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灵儿低头看看漫修,说道:“祭奠两位很重要的人。”

“什么是祭奠?”

“就是人去世了,余下活着的亲人或友人为纪念他们,而表示敬意、追悼的一个仪式。”

“谁去世了?娘的亲人?”

“对你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两位亲人去世了,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咱们都得祭奠他们,这样即使他们在天上也能得到些许安慰。”

小漫修对娘的话显然是似懂非懂,待要再问,又看到娘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便只得忍了回去。一整天,竟然乖巧的呆在娘身边,不似之前的调皮。灵儿看着眼前乖巧的漫修,心想漫修终于快两岁了,这一年多真是过得好辛苦啊!

漫修的生日过得很平淡,山寨的众兄弟都是后来才知道漫修是腊月初十的生日的,待要给他补过,都被秦威一一谢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山寨已忙得不可开交,何老二的夫人连氏马上就要生产了!

何老大曾娶过三任妻室,可都不曾给他留过一儿半女,何老大一怒便将三任妻室都休了,并发誓终生不娶。现在弟妹连氏马上就要为何家留后,自是欢喜的不得了。何老二更不用说,忙的都不知该干些什么了。整个山寨的兄弟们也都忙前忙后,在他们看来,显然连氏的生产要比过年重要的多了,因为年每年都那样过,但山寨中最美貌的连夫人生产却是机会不多,因此个个都期盼着,看看连夫人究竟是给何二当家添一个小少爷还是小小姐。

预产期那日,外面鞭炮齐鸣,灯火辉煌,屋里却是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把何老二的心都整个的揪了起来,在屋外不停的转来转去,都不顾是寒冬腊月,竟浑身急出了汗。终于随着孩子的一声啼哭,紧张的沉寂被打破了,何老二第一个冲进屋内,产婆给他道喜,说是位千金。灵儿和众兄弟也都接连给何老二和连氏道喜。

只见那何老二又高兴又紧张,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细细看了看那孩子,何老二长长的舒了口气,躺在产**的连氏看到丈夫如此表情,不禁不悦的问道:“莫不是想要个儿子,见到是个姑娘,竟不高兴了?”

“夫人这是说哪里话啊!夫人辛苦了!我喜欢都来不及那!”

“那为何又叹气?”

“夫人,我那哪里是叹气啊,是舒气!我昨天就和孟兴打赌,说生出来的孩子会像谁。我说像你,孟兴那小子楞说会像我。我刚一听是个千金,心想这要万一长我这样,那以后还如何嫁人啊!结果仔细一瞧,嘿,长得跟你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又是个小美人儿,以后还不得争着抢着的要她啊!万一嫁个皇帝之类的,你我二人岂不就成了皇亲国戚了?嘿嘿!”

“呸!老不正经!”连氏虽这么说,却是笑了。

“呵呵,咱们二哥抱负倒不小,要当国舅爷啊!”孟兴依然取笑他道。

“嗨,要当国舅爷就好了,咱们也不用成天在此打劫,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咱秦兄弟的冤仇也可以报了,到时候只需随便说上一句话,管叫那周可人口落地!”何老大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何老大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纠正道:“我是说……”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该用什么词去纠正了。

袁非忙转换话题道:“今日是何二哥和连嫂子的好日子,又正逢除夕,咱们何不痛饮几杯,一醉方休?”

孟兴也道:“是啊是啊!我们何二哥喜得这么貌美的千金,我们该为他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哼,怎么,要是不貌美,你还敢不给我庆祝?”何老二半开玩笑的说道。

“哈哈,小弟不敢!是我口误,还请二哥责罚!”孟兴忙学着那文人作揖,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下可把众人都逗的大笑。

“赶快把这文不文,武不武的给我架出去,别吓坏了我的小宝贝!哎,都别忘了昂,孟兴这小子可是跟我打赌输了,今夜喝酒都替我好好的灌他!”

“哈哈,这我们可管不了,是你俩之间的官司,要灌,您二哥就亲自上!”

“我灌就我灌!袁非你也跑不了!”

被这几人一闹,气氛又热闹了起来。可是秦威在旁却一直没有插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何方,等何老二当上国舅爷的那天,他能活到那天吗?

就在众人都嬉笑打闹之时,秦威默默的走出了屋子。灵儿看到秦威孤独的身影,便跟了出去。除夕夜,再加上何二当家喜得千金,让整个山寨都沸腾了起来。可是,唯有这两个孤独的身影,在除夕的夜幕中慢慢的踱着脚步。

过了许久,秦威才发现灵儿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禁又感慨了一声。原来自己想事情竟想得如此入神,幸亏是灵儿,如若换做了是周可,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两人并肩默默的走着,灵儿不小心被小石头崴住脚时秦威第一时刻把她搀扶了起来。灵儿想起了连氏姐姐对自己说过的话,“秦威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灵儿侧面看着秦威,这个充满着传奇,满是侠骨柔情的眼前人,如果不是因为他被追捕,自己不是因为救少爷出府,也许这两个人的人生是永远不会交织在一起的。灵儿甚至都有些感激那些要追杀她和他的人,正是他们,使她遇到了自己一生最心仪之人。

可是她还是不会感激的,她现在恨不得那些人都赶快消失,她要秦威平平安安的,要他好好的,哪怕他再回去当他的将军,哪怕他不再认识她,她还是希望他能度过这一难关。

二人就这样默默的走了许久,直到后来有人来请,秦威才和灵儿到了大厅。厅中已觥筹交错了许久,何老二喝得最多,也最为高兴,逢人便说“我有女儿啦!我有女儿啦!”一见秦威和灵儿来到厅中,更是第一个冲过去,抱住秦威说:“咱兄弟里,我……我最服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女儿就是你女儿!今日除夕!真好啊!”何老二显然是喝得有些醉了,说话前言都不搭后语。

秦威知道他这是高兴的忘我了,也微微一笑,说道:“恭喜二哥了!”

“别光恭喜啊!给我女儿起个名儿,叫……叫什么!”

取名字可不是秦威的专长,可何老二硬是缠上了他,他也只得说:“你我兄弟义结金兰,不如取名就叫金兰,可好?”

“金兰,何金兰!好,甚好!”说着,何老二便一头栽入秦威的怀里,竟呼呼大睡了起来。

当晚,众人都是大醉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