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自从周欣然处回来,寻神毒人,又与牧峰和雪儿等人解释,再去求和玉夫人帮忙,仅这,就花费了一整日的时间。还得算上回去的时间呢?看来,要偷药,就只有今夜一次的机会了。

可是,且不论那什么聚魂丹药漫修从来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就算是皇宫,漫修都是生疏的。除了上次被徳妃娘娘带入宫,曾经在宫中走动过一次外,其他的,连宫门朝哪边他都是不知道的。这样的情况怎么去偷药?

皇宫的地图!要去的话只有先弄到皇宫的地图。可只有这个白日了。去求和玉夫人?她明明就是偏向皇室的,刚跟她说过去请赐解药一事,此时便去向她求要皇宫地图,是个傻子都会猜出他的目的,定是不会给的。芸萱和雪儿?芸萱做事从来稳重,又冰雪聪明,自是不会帮他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那,就只有雪儿了。

可是,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一步棋不该走。一旦走了,就真的等于一只脚踏入地狱了。剩下的日子,他要么就在惶恐不安中度过,要么就早早的接受律法的制裁。论什么,都是既负了父母亲的期待,又辜负了爱人和朋友的情义。何况,真如和玉夫人所说,发生了什么万一,那他也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这样的处境,怎么能再连累雪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漫修心烦意乱,从杜府中出来,便也没直接回林府。漫修感觉自己气结于胸,雪儿被和玉夫人硬留在了杜府,现在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独自在酒楼喝了不少闷酒,又在路上徘徊了好久,最终,竟不自觉的走到了埋葬父母亲的那片平地。

令他吃惊的是,父母亲的坟前竟还跪了个人。极度瘦削的背影,甚至让漫修一时没有想起是谁。

“沈云城?”待走到坟墓前,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人,漫修才不确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来了?”

果然是他!这是自那日沈韩重伤沈云城并祁天晴后,漫修第一次见到他。虽然也听说了沈云城在孟兴和风熙梦的帮助下,活下命来的消息,却没想到,如今的他竟似变了个人一样。原来算得上英俊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现在变得瘦骨嶙峋,眼睛深深塌陷,颧骨高高耸立,下巴尖尖突出,那庞大外套下的瘦弱身子,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折断了一般,让人看着十分心疼。

“你怎么……”

“我变了很多是吗?”

“我没想到沈韩下手会如此狠毒!”

“因果报应,这也是我应得的。”

“什么因果报应?你又哪里知道他们是这么狠辣之人?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

“是我爹,如果不是他当初胆小懦弱,默认了秦行营杀人通敌,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不要这么说,他,是个很勇敢的人,还很善良。我非常感激他。”

沈云城听到此,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安慰我,我虽身体大不如前,但精神却是很好,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不过,我就算代他受过也是很高兴的。至少,他不必再承受了。”说着,沈云城拿起他带来的酒,撒到了坟前。

“秦将军,孟夫人。我刘霄代父刘望来给二位请罪了。不求二位原谅,只请二位勿迁怒我父。所有的,都由我一人来承担吧。”

这时,漫修也跪了下来。看看旁边的沈云城,又看看养父母的坟墓,恭恭敬敬的磕下了头。之后,不紧不慢的对沈云城道了一声,“你打算如何承担呢?”

“哦?”被漫修这么一问,沈云城倒是愣住了。

“有什么可惊讶的。你不是说所有的报应都由你一人来承担吗?我问你,打算如何承担?”

“那自然是……”

“天理报应,恶有恶报之类的话我劝你就别说了,说了有人信吗?更何况,像我爹娘那样善良的人,你也知道,他们是不会报复你什么的。”

“你的意思,我刚才说的承担都是虚言了?”

“是实言的话,总得拿出点让人信服的证据来吧。”

沈云城心里很是不舒服,他虽然也知道自己该为父亲的错误承担后果,可是,这话从秦漫修口中说出,还是类似逼迫的说出,这种感觉真是不好。

“你说了算吧。”

“哦?我说了算?”

“恩,你。你是秦将军和孟夫人唯一的儿子,不论是不是亲生的,都是唯一的儿子,只有你,有这个资格。既然我父亲欠秦将军的,那由我来还你,也是天经地义。”

漫修的心里微微一笑,可表面上,却更加严肃了。“好,既然你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只是,我说的,你可是都听?”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就算让我立刻去刺杀周可,我也绝不会眨眨眼睛。不过,成功与否,我不敢保证。”沈云城的眼光逐渐黯淡了下来。自被沈韩重伤后,他的身体状况就一直很差。他也自知恢复无望,便索性悄然离开,不再接受孟兴和风熙梦的救治。但是,又没有生活的来源,加之内心的自责一日重似一日,由下,身体便每况愈下,以致现在,连自己都不敢看自己了。

“好,这是你说的。不过,我给你的任务,可不是刺杀周可那么简单。你能否做得到?”

沈云城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漫修,比刺杀周可还难的事情?

“后悔了?”

“你说,只要不违背良心,我什么都做。”

漫修又是暗暗的一笑,这个沈云城还真是有趣,说他聪明吧,什么父债子还,天经地义的话他也信服。说他愚钝吧,到这个时候,居然还如此坚持自己的原则。在做任何事之前,还加了个“不违背良心”的条件。

“你可是懂帐?”

“什么?”

“账本,你懂吗?”

“这个……”

“周家的那个管家,还有管账先生你熟吧?”

“熟谈不上,倒是认识。”

“在周可举兵之前那管家和账先生就已经被安排离开周府了。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因为周可也都牵扯在案,正在接受开封府的调查,且是不被允许离开东京城的。你有空去找找他们。”

“哦,打听周可的弱点?也是,如今,除了这,我还能做什么?”沈云城有些酸涩的说道。

“顺便向他们学习请教一下,如何管家管账!”

“什么?”

“明明听懂了,为何还要再问一遍呢?难道我的坏习惯还真传染给了你不成?”

沈云城想起之前周欣然说秦漫修,同样的话一定要让她说几次的日子,不禁涩涩的一笑。可是,什么?学习管家管账?难不成秦漫修是怕那管家和账先生欺他不懂,糊弄于他?也是,若是对这些一点不懂,又怎么能真正打听的到实情?

“好,我知道了。”

“哦,还有……”

“还有?”

“怎么,我才提出一个要求,你就不耐烦了?”

“说,还有什么?”

“还有,你做的事情关乎周可的秘密,是很重要的。而我呢,又需要随时找得到你,所以,暂时,你先住在林府吧。”

漫修很是平淡的说出了这个要求,可沈云城却是心里一阵感动。也真辛苦秦漫修了,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就为找到个让他不再漂泊,还能受到很好照顾的好理由。

在周府里,漫修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朋友”二字再次浮现在沈云城的脑海之中。他是把自己当做朋友来看的。那自己能做的,是否也该配的上一个朋友的身份呢?

当即,沈云城一笑,道声,“也好。”

与沈云城一起回到了林府,见过了林义夫妇。两夫妇倒也是仗义之人,当即便痛快的答应留沈云城在林家住下。

安顿好沈云城,漫修又去看了看袁叔叔,相对于沈云城,袁叔叔的气色可是要好不少。虽然没有了内力,但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似乎比之前更发福了一些,脸上也红润了不少。

对于袁叔叔,漫修始终是带着歉意的。自己天生就不是块儿练武的材料,却偏偏占据了袁叔叔几十年的内力,而袁叔叔,就靠着这一身武艺行走江湖,现在,却因为他成了个再也平常不过的人。

“我听说了,牧兰之的事。”

“袁叔叔,对不起,我……”

“内力在体内不消化吧?”

“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你得试着接纳它。没有人天生就会什么的,你心理排斥它,自然,它也会排斥你的。”

“我知道了,袁叔叔,我尽力。”

“牧兰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有想到。”

“关于最近京城周郊出现马贼的事,我倒是也有所耳闻。”

“哦。可惜不知他们是谁,怎么去找他们呢?”

“不知道可以问我啊!”漫修和袁非正说话间,风熙梦和孟兴走了进来。

“孟叔叔,风姨。”

“恩。昨儿听雪儿说了,什么马贼打劫不成,用毒伤了那周欣然母亲胡氏的事。”

“风姨可是打听到了这些人的所在?”

“那当然,龙宫是做什么的。虽然我已非龙王,但这点小事,龙宫的人还是能为我办好的。已经打听到了,那些马贼为首的叫做青花蛇,平素做人行事极为歹毒。有个原则,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还有个缺点,就是太好女色。这次打劫周欣然和她的母亲,估计也就是这个原因了。但是没料到,打劫的人却遭到对方强烈的反击,还损失惨重,一时气大,便用上了随身携带的毒箭。听说当时是一前一后射出了两支箭,指向周欣然那支没有中,但是胡氏的那支却射中了肩膀。我也奇怪,凭青花蛇的做事风格,该直射心脏的,怎么会如此好心去射对方的肩膀?看来,要不是对自己的毒太有自信,就是当时战事太紧张,手底下没有准头儿了。”

风熙梦虽如此说,漫修却想到了周欣然特殊的本领,就是能控制兵器的走向。看来,当时的情况确实非常紧张,先是错开了射向自己的兵器,却没想对方会紧接着再射第二支箭,而且还是冲着她母亲去的。想要拦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最大的力让箭偏离开去,可是,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到底是射到了肩膀。可千料万料,周欣然也不会料到一个小小的马贼射出的箭中会带毒,还是罕见的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