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漫修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神话一般的人物,却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我,怎么跟周家混在了一起?”

“是。”

“我还以为你会关注关注我,原来,竟只是关注周家,还真是令人失望啊。”

失望?这词用得也太夸张了些吧,才初次见面,不关注他有什么可奇怪的。漫修心里想,口中却没说出来。

“山竹说你特别,特别在哪里呢?”过了一会儿,青丝公子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却引起了漫修的兴趣。

“师父跟你提起我?在何时?”

“你是想问我何时见过山竹,他现在又是否在这里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何时见过山竹我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一日出门时,正巧偶遇山竹跟他的娘子,他们也在这里住了一小段日子。后来我嫌他二人太吵,便赶他二人走了。”

漫修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若是师父师娘在这里,恐怕被周欣然拿捏的会更多吧。已经隐退山林的人,不要在凭白被搅入什么是非恩怨中了,更何况还是他跟周家的是非恩怨。这且不论,单对这位青丝公子的用词,漫修已着实有些不满意了。什么叫“嫌他二人太吵”,据他所知,再没有比山竹师父更安静的人了。师娘也是贤淑之人,怎么就能“吵”着眼前这位公子,还至于被赶走吗?

“你……等等,你是说,师父和师娘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这里青山绿水,弹弹琴,喝喝酒,消磨消磨时光,不是最佳的去处吗?”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住处,是你的?”

看到漫修有些惊讶的表情,青丝公子倒觉有趣,抿抿嘴,笑道,“我从没说过不是!呵呵,没人会想到,一个熟知又厌烦了京城的一切的人最终还会选择在京城度过余生。”

还好,还在京城。漫修自认为对京城的地理已经熟识了,却不知真是山外有山,单这一处神仙居地他就是头一回见。若不是在这种被绑架的情况下见到的话,恐怕他也会如青丝公子一样,深爱上这个地方吧。

“那周欣然怎么……”

“周欣然?哦,你说是周家的大小姐吧。确切的说,应该是他们打扰了我的生活。我本住得好好的,没想几日前突然闯进来一批人,打扰了我的清净。”言语间,青丝公子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嫌恶之情。

“她们没杀了你,算你命大才是。”

连青丝公子都不得不承认,山竹的这个徒弟的确常能给人带来惊喜。若是换了常人,知道他是当年名誉京城的青丝公子,就该或是奉承,或是嫉妒,或是惊喜,或是厌恶才是,可山竹的这个徒弟根本没有表现出丝毫个人的情绪,反而,倒更像以平等的身份,在就事论事。言语中虽有些庆幸他没有被杀死之意,可实际上却更有些拉拢劝导之意,让他不要在此刻计较是否丢失了个人清净的问题,顾虑一下是否能够把握住正邪,是否因为一念之差而步步皆输才是真的。

青丝公子有些庆幸自己来见桃花了。若不是偶然听到周家的护卫兵说起山洞里锁着的人便是秦漫修,也就是当年百花馆里的桃花,他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兴趣,谁让当初山竹和他的夫人偶过此地,虽只小住了一段时间,却句句不离夸奖他的徒弟—那个被叫做桃花的秦漫修呢?

“哦?你又怎么知道她们会舍得杀我呢?”

“包庇逃犯,好似也是死罪一条吧?”

“哦?可怎么据我所知,包庇你的人都没有受到什么惩罚,更不用说是死罪了!”

漫修知道青丝公子所指,他当年也是逃犯,不止是百花馆和兵部的逃犯,更是朝廷和军营的逃犯,可是,真的,好似包庇他的人都没有受到惩罚……可是,这些,隐居深山之中的青丝公子是如何得知的呢?

“青丝公子可真是好雅兴!真不知住在这里是为了彻底的隐逸江湖,还是为了更好的重出江湖!”对于眼前这个青丝公子,漫修谈不上是爱是恨。由于他本人是很不屑与男妓扯上什么关系的,因此,即使当初在听说青丝公子红遍整个京城时,他也只是当故事听听,转耳也就忘却了。可是,在听到青丝公子突然间销声匿迹时,他还是留有了一丝希望,是这青丝公子厌倦了那灯红酒绿的生活,毅然选择了离开。不管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漫修当时都是十分佩服那青丝公子毅然离开的勇气的。包括自己锲而不舍的挖百花馆后院的墙角以求早日脱离苦海,这里面也不能不说完全没有这青丝公子的激励作用。

现在,传说中的人物到底是见着了。可是,感觉,却很是微妙。说青丝公子照顾他吧?确实给他送好吃的,还肯亲自喂与他吃。可说要帮他吧?对方似乎没有一点要偷放他走的意思。身居深山,却对外面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了如指掌。此人,真是如传说中的神话人物一般,又亦正亦邪,很难掌控。

“这话说的未免酸味太重。我住这里自然是为了隐逸江湖了。你的那些故事我其实没兴趣听,但偏偏有人就关注你,非也连累着我的耳朵跟着受苦。”

漫修不知青丝公子口中的“有人”指的是山竹夫妇还是周欣然等人,知道的只是,青丝公子说这话时又靠近了他几步,可就是这靠近的距离,让漫修隐隐闻到了一股药的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周欣然取血试药的大夫应该就是公子了吧?素闻公子无所不能,医术更是了得,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果然,此话一出,便惹得对方一个愣神,可随即,便是哈哈的大笑声。

“你这小子,我很喜欢!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好久,我都没遇到如此聪慧知心之人了。”

“多谢青丝公子抬举,可是,恕在下要不识抬举了。要走要留,显然不是现在我能说了算的,不是吗?”

“呵呵,你是想说服我放你走吗?抱歉,我还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的本事。不过,要是你武功高强,现在自行撑断束缚,打晕了我,自己走掉,倒是另当别论。”

经青丝公子的这一提醒,漫修倒是想起来自己体内存有的袁非叔叔的内力。可要如何才能灵活运用,撑断这束缚他四肢的铁环呢?漫修暗地里试了几次,很显然,他目前还没有这个本事。

“你既连我的事都听说过,那就更该知道周家的人不能帮。”

“哦?这话说的却是没道理,都是人,为何偏偏这周家的人帮不得呢?”

漫修待说周家的人现在都是皇帝通缉的要犯,帮他们就等于大逆不道,等于助纣为虐。可转念一想,这青丝公子医术高明,在深山中的他,帮助一个伤者,无可厚非。在医者眼中的患者,哪里需要分什么周家张家,倒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公子只许我句实话,伤的人是周可吗?”

“非也。”

“如此,多谢了。”

看来伤者是胡氏无疑了。能让周欣然上心的人。

“你不问伤者是谁?”

“我已经知道了。”

“看来你很了解她。”

漫修苦笑,“我也不想的。”

“你的血很特别。天生的,还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机遇?”

“用了那血,也没有解了毒,是吗?”

“哦?”青丝公子有些疑惑的看看漫修。这个孩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他仅仅只说了句他的血很特别,就被推知血没有起到解毒的作用。是经历的太多,引导的神经过于敏感呢?还是,现实的残酷,让他更早的认识到了他需要的成熟?然而,无论哪一点,对于这个拥有一对纯净的让人怜爱的眼神的年轻人来说,都是太过残忍的。

“公子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其实,我也就是个俗物。问这些的目的,无非也就是想知道,周欣然想让我做的下一件事情是什么。看来,她也预料到了,我的血是无法解毒的。”

“你知道的倒比我想象中要快许多。”山洞再次闪入一个身影,可这个人,漫修是再也不想见到的。

“周小姐。”青丝公子客气的对周欣然点了个头,算是行了礼。

“青丝公子好雅兴啊,不去研制解药,倒得空来与囚犯谈天。”

“莫非在下没有告诉小姐那解药的名称和所在吗?小姐要是没有听到,又或是没有记下,在下倒不介意再说一次。夫人所中之毒名为散魂羚,顾名思义,只要中得此毒,便会魂飞魄散。不是在下自夸,若非小姐将夫人及时送到这里,又恰巧遇到了我,恐怕夫人的魂魄早就飞往阎王殿报道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敬青丝公子的,不是吗?”

“周小姐真是快人快语啊!那在下也无甚好说的了,只是提醒小姐,那解药之名叫做聚魂丹。下毒者必有。小姐若要派人去寻,需是尽早。因为,在下只是设了法坛保护夫人魂魄不被及时吸走,可是,却不能保证多长时间。”

“依青丝公子之见,那法坛能保母亲几日性命?”

“以现在来开,最多七日。我会尽力而为。不过,也需小姐手下的护卫兵极力配合才是,需极小心的护住法坛。”

“这公子放心。这,就是他们的任务!本来保护不好母亲他们就以死谢罪了,现在给他们这么个可以将功补过的机会,他们该感谢上天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伤了母亲的人都是些打劫富人的流窜马贼,让我一时间去哪里寻得?所以,才请青丝公子抓紧配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