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共同生活了四年之久,漫修自是对蛇了解,毒蛇也更是不在话下。于是,把握住了时间,缓缓的苏醒过来,用迷茫恍惚的眼神望了望池边之人,却没多说出一句话来。

对于漫修痛苦的表情,先生似是非常满意。

“怎样?现在,肯说了吗?”

“如果,我选,会选死。”

执迷不悟!先生眯起了双眼,恨恨的望着水中央的这个人。为何对他,软的不通,硬的也不行呢?

“先生!”之前的家仆又一次出现了。

“谁让你进这里来的!”显然,先生把一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家仆的身上。家仆很是委屈,却不敢多言语,只是说,“启禀先生,将军,将军回府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而周可等人是快马加鞭,提前赶回了周府。

一听将军回府了,先生和黑衣人一对视,便不再理会漫修,双双离开了水牢。

好潮湿的地方,好阴冷的地方。刚刚浸入冰冷的池水中,再加阴潮寒冷的空气,使得漫修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要见到周可紧张的吗?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饿,还是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漫修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是他吗?会是他吗?

睁开眼睛时,池边站了四个人,其中两个便是先生和黑衣人,另外两个,一个则是身高七尺八寸左右,气宇轩昂,不言自威,尤其那双眸子,深不见底;另一个身高七尺,处乱不惊的沉稳脸庞上镶嵌着平静如水的眸子,见了便会让人觉心情沉静。

这两个人,漫修记忆中是有印象的,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十五年前,自己和母亲被逼悬崖处时。如今,自己已长大成人,而对方虽已步入中年,却成了将军。

来的二人正是周可和他的心腹之人任莫慈。当年追杀秦威时二人是一同前往的,在悬崖上,漫修也是尽力记过他们的模样的。

十五年了,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这回轮到漫修眯长了眼睛看对方了,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不,只要有那个蛋形玉坠儿的虚牌,只要对方还有心想要,他就有机会做些什么的。

他在看对方的时候,对方也似在打量他。可以说,漫修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身上的伤口锁链且不去论,单是那脖颈上大大的奴字,便注定他还是要受制于周可的。

“将军!”任莫慈轻声呼了旁边人一声。漫修猜对了,那不言自威之人确实是周可。

只见那周可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黑衣人,那黑衣人便又将漫修从水中央的铁柱上解下,带到了周可的面前。黑衣人的手一用力,漫修便被按倒在地,杀父的仇人,他,现在居然要跪在他的面前!

漫修低头不语,怕他此刻的眼神和因愤怒而产生的颤抖的声音会将他出卖。周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抬起头来。”

漫修整理了一下心情,依言缓缓抬起了头。对方深邃的眸子似要把他看穿一般,可漫修依旧用清澈的眼神回敬着对方。

“你,认得我吗?”

“不认得。”漫修摇摇头,淡淡的说道。

“大胆!这位可是周将军!怎容得你说话如此放肆!”任莫慈对漫修的回答似是很不满意,可到底气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没带敬语的回话,也许是那态度太过冷淡。

“哦?我们,曾经见过面的。”周可摆了摆手,示意任莫慈无须计较这些小事,继续探问道。

“回将军,小人身份卑微,自认无幸与将军蒙过面,想必,将军是记错了吧。”这次,漫修学得乖了些,可听者还是从中感觉不出一丝的畏惧,仿佛他是在平等的与将军对话一般。

“你的面容,本将军不会记错的。自小,就生的比别人俊美。”

“蒙将军谬赞,小人愧不敢当。如今,小人只是将军府上的一名奴隶,但凡有什么粗活儿累活儿,将军只管差人吩咐,其他的,小人无敢过问。”

“刚刚先生说你聪明,我还不信,现在,倒有几分信服了。你果真不记得,十五年前,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了吗?”

按常理,他是杀人者,应该理亏,尽量避讳谈十五年前的那次追杀才对,可这周可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硬是要提醒他十五年前的事情,看来,对那样儿东西,他是势在必得了。好,有突破口就好!

“将军恕罪。十五年前,小人才刚满七岁,孩童本就不记得什么事情,而且,小人那年曾因意外跌落过悬崖,刚也向先生秉过,确实有些事情不记得了。至于将军说的一面之缘,小人确不曾记得,如果将军执意说有,那便有了。”

一番有理有据的说辞,让周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本就不确定东西是在孟灵手上还是在秦漫修手上,经秦漫修这么一说,便更分不清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图其他呢,还是真正忘记了,不知那东西的去处。

唉!若不是十五年内几次派人去取兵马分布图都不成功;若不是马海庆连了西夏,又牵辽国,结果这两个国家偏偏都不撑劲,处处占不得上风;若不是有人偶见孟灵,之后却不知其所踪;若不是秦漫修假称陈涛,惹得戈一民要重查当年之案,怎会有今日这许多的麻烦?自己堂堂的二品马帅,又怎会受制于这么个小小的奴隶!秦威啊秦威,你生时挡我前途,死后,还要你的儿子来与我作对!我与你不共戴天!死得冤屈?那好,如果你还没投胎,就用你那孤魂野鬼的身份好好看着,你用生命换来的东西,我是如何拿到手的,你一时灰心没有交出去的东西,我是如何利用其翻天覆地的!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周可,不会只甘心受制于人的,你要有眼睛,就给我睁大,看好了!

至于秦漫修……周可看了看那双清澈见底,却又总觉深不可测的漂亮眼睛,在下一瞬间,抽出了军刀,指了上去。

“将军!”任莫慈倒为周可的这一行动给震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将军一向行事稳重,即使这是叛贼之子,将军急需为国家追回重要宝物,也无需动私刑啊!

“殷商时,纣王因听宠妃妲己之言,剜去了贤后姜皇后一目,可姜皇后宁可受刑也不肯认派人刺杀大王之罪,便又受烙手之刑,但仍未招认,最后死于非命。后人皆知纣王荒**无道,姜皇后根本就是被诬陷致死,但其为了一门的忠烈,誓死也不要招认那莫须有的罪名,虽死,犹荣。将军今日莫非也想学那纣王?漫修虽只是一浊物,比不得那姜皇后,但无论将军如何用刑,最后的回答都是与刚才一样的,将军若要不信,但可以试。反正将军冲锋杀敌,死在将军刀下的亡魂不知千千万,也不多漫修一人。”

军刀停留在漫修的眼前片刻,却没有收回之意,反而下滑了。直至漫修的脖颈处,凉凉的军刀,似触到了漫修那羞辱的“奴”字上,漫修依然风轻云淡,看周可再次扬起手中刀时,只默默的一闭目,但他相信,周可不会杀他的。他还要那什么蛋形玉坠儿,即使不要了,也绝不会笨到在此时亲手杀他,招惹是非。

“将军!”任莫慈想拦时,周可已手起刀落。潮湿的空气中飘散下漫修的几缕断发,还有同时断的,便是漫修脖颈上的锁链。天哪,周可的刀居然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可是,更令漫修惊奇的是,他怎么会选择砍断自己脖颈上的铁链呢?

紧接着,不仅脖颈上的铁链,连漫修手脚上的铁链,周可也一并都截断了。

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身旁伺候,听我使唤吧。”

“将军!”此次,是先生和黑衣人同时的抗议之声,可当他二人看到周可不可抗拒的眼神时,便只得将要说的话重新吞回腹中,任由周将军安排了。

这算不算又恢复自由身了呢?不算,而是周可将他亲自看管起来了,他对自己有那样儿东西还是抱有希望的,即使自己没有,等哪日寻到了母亲,也有威胁的资本……只是,他和母亲一样,真要有那一天,他们恐怕还会选择十五年前的那个决定,宁可一起去死,也不会做半分对不起父亲的事情。像周可这种只懂利益交易,不懂亲情的人,又怎能理解的了呢?

“将军,并非漫修不识抬举,不在将军身边伺候。只是小姐是漫修直接的主人,未经主人允许,便私断铁链,另投他主,恐他日小姐知晓,定会拿漫修问罪的。”

“我会派人知会她一声的,你放心好了。”

漫修不知周可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将自己放在了他的身边,没有锁链的束缚,没有日日的鞭打,有的是好吃好穿,虽身为下人,忙碌了些,但却能接触到周可的身边人身边事。周可,这是在给他机会吗?还是认为这样做,能感动他,或者说能引导他主动交出蛋形玉坠儿来呢?

蛋形玉坠儿里面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