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然,那一脸得意的笑容,仿佛再次印证了漫修的推测,果真是她!想不到,才与雪儿聊了这么一会儿,她就能够如此翻雨覆雨,真是不能小觑!看她那一脸局外人的得意样子吧,显然,又是用了她最拿手的一招,借刀杀人!

“你说是杀人犯或逃兵被发现判得重呢?还是假扮太监,欺君判得重?”周欣然刚刚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漫修的脑海之中。

杀人犯和逃兵?虽然漫修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周欣然吐出自己是杀害戈大人的凶手对她有什么好处。可是,这个女人,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她就会不做了吗?

然此刻,却也没有大臣拿着海捕文书比对他!莫非他们都不记得他了?不是的,大臣中有很多人此刻都在望着他,还都带有审度怀疑、甚至鄙视的眼光。至于审度怀疑什么,漫修不得而知,但那些眼光中,有个共性,与刚才戚公公的一样,仿佛他马上就会死去。

假扮太监,欺君罔上?戚公公刚才会那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周欣然不确定他是否是真正的太监,所以不知用什么法子告诉了戚公公,又或者根本就是告诉了万岁爷,不然,这事情不会闹得这么大。正如他自己所言一般,后宫里,除了皇上,是不允许其他正常男子存在的。他的存在,显然触及了皇上的底线,而且,还是跟皇上现在宠爱的德妃!

漫修努力的想让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可是,他却做不到。

他不想说的,至少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

告御状,他不是没想过,可是说了,皇上会相信二品马帅的话,还是会相信一个毫无证据,还欺君罔上的杀人嫌疑犯的话呢?更何况,他的父亲秦威通敌卖国、杀人逃走是公认的事实,他的父亲被杀似乎是天经地义,周可是在为国尽忠,为民除害!连军营里他认为最正义的姚田不也那样认为的吗?所以,仅凭他的一句不信父亲会那样做,就会有人给父亲翻案吗?又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将他斩首示众,那他的挑战,岂不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太清楚,自己现在还处在弱势。尤其,他身处的,还是这个所谓“吃人不吐骨头”之地。他的对手,还是堂堂的二品马帅。而这二品马帅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同伙?他当年,为何那般处心积虑地杀了父亲,要的东西又是什么,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故事……漫修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了,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

可现在看来,就算自己赔上性命,也很难得知真相了。无论是他猜的哪一条,他都必死无疑,除非有奇迹出现。可是周可不会主动承认是他陷害父亲的,叶子廉如他一般消失近两年,也无法替他出来说话,他,还能指望有什么奇迹出现。

也许,从他决定选择跟德妃入宫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该听袁叔叔的话,跟在他的身旁,从长计议的。他不该如此莽撞,只身闯入这陌生的世界,来招惹麻烦,甚至杀身之祸的。

而就在漫修思索的同时,突然感觉两个腿弯处一疼,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大殿之上。而就在刚刚,他还在这里接受了万岁的赏赐,虽然他根本就没看是什么东西,也不在乎是什么东西。

“皇上,人犯已带到。”

人犯?他们用的居然是人犯这个词。也对,不是人犯,他手脚上的铁链又是什么?准是刚才又想事情走神了,连什么时候给他戴上的镣铐他都不知道。

此时,整个宫殿静得吓人,谁也没敢出一声。芸萱此时死死的拉着雪儿,生怕激动的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雪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刚刚还好好的,刚刚才得了皇上的赏,一转眼,就什么都变了呢?

“你可知罪?”头顶上终于响起了威严的声音。

“回皇上,小人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皇上明示。”漫修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敢这么说话。也许也像其他人一样,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只想争取在最后的时刻活得更有尊严些吧。

一阵安静,但此刻,却甚至无人敢大声喘息。皇上拿捏着手上的一叠纸,德妃尽力想去看,但却仍因座位隔着些距离,无法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但她知道,自从戚公公将此叠纸呈给皇上后,皇上便龙颜大怒,吩咐人擒拿小安子。

“好一个大胆的奴才!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今日朕就要你死个明白!戚公公,你先说!”显然,戚公公刚才进来后对万岁爷那轻轻的一点头就已经告诉其答案了。

“是,皇上。刚刚奴才已验过,此人确非太监。”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但见皇上铁青的脸色,又都立刻闭上了嘴。而此刻,唯一真正高兴的,估计就是雪儿了,若不是此时身系漫修性命,她真想好好上前抱抱她的漫修。

而最紧张的,就属德妃了,她不知该如何收场,毕竟,人是她凌德殿之人,就在刚刚,还被安公公推荐给皇上弹琴,说与自己无关,恐怕没人会信。

“欺君大罪,你还有何话可说?”皇上没先针对德妃和安公公,但估计,是一个一个来吧。

“回皇上,小人从未说过,自己是太监。又何来欺君?”

“刚杂家问你的时候,你明明说自己叫小安子,昨日才进宫,在凌德殿供职……”一旁的戚公公待要质问他,可说到这里,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确实从来没亲口承认过自己是太监。“哼,不是太监,却着太监之服,还出入后宫,就更该死!”话锋一转,戚公公已经将漫修定罪,而同时,也彻底牵出了德妃。

此时,德妃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跪倒在地,禀道,“皇上明察,臣妾一心只有皇上,怎敢与他人私通!”

“姐姐这是不打自招吗?万岁爷说姐姐什么了吗?”

这个该死的凤妃!这个时候还落井下石!唉,不这时落井下石还待何时呢?

可现在不是咒骂凤妃的时候,看皇上那阴沉的脸色吧。要知道,在宫中私会别的男人,不仅秦漫修,连她,都会死得很难看的。

“既然德妃站出来了,朕就问问德妃,他,可是你凌德殿的人?”

“皇上,您听臣妾解释,是这样的……”

“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德妃狠狠的咬了下嘴唇,道声“是。”

“他可是昨日才进宫?”

“是!”

“方才朕怎么记得安公公推荐的是他的徒弟呢?才进宫一日,就成了安公公的徒弟了,你凌德殿的效率可是更高的。”

“皇上……”此时的安公公也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谁都听得出,此时皇上说的话可绝非夸奖,离人头落地恐怕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哟,姐姐可真有本事,能从宫外带个男人回来,若不是有人揭发了出来,恐怕我们都成了傻子,被蒙在鼓里呢!啊,对了,我可是听说,姐姐在回宫的途中曾经故意留宿酒楼一日,就不知,是不是与眼前人有关呢?”

该死!德妃狠狠地瞪了凤妃一眼。

“德妃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万岁爷哪点对不住你,连新年唯一的宫廷盛装都只赐予你一人,你还不肯满足!竟跑到外面去勾搭这么个小白脸……”

“够了!”龙颜此刻面色阴沉灰暗,凤妃也很知趣的闭上了嘴。她知道,这是皇上盛怒前的征兆,她可不想死在德妃前面。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臣妾跟此人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任何越距之事,请皇上明察啊!”德妃一边抹泪一边哀求道。

“你早知他并非太监,还要把他带入宫中,又安排他着太监之服来此服侍,讨朕欢心。说,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莫不是想要他刺杀于朕,以成全了你们二人的好事!”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能侍奉好皇上是臣妾唯一的心愿,又怎会费尽心思,去找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刺杀皇上呢?”德妃总算知道什么叫从地狱到天堂,再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了。只可惜,她现在是求天天不灵,求地地不应啊!曾经一度回到自己身边的帝王心,为何现在却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呢?

“那你为何带他入宫?”

“臣妾……”

“说不出来了吗?那朕就提醒提醒你,崔大人,你说!”

枢密院崔允江大人出列,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皇上,德妃娘娘与此人犯有何关系,又为何带他入宫,其中详事微臣并不知晓。但依微臣多年的经验,刚德妃娘娘所奏之《阳关三叠》,与此人犯所奏之《阳春白雪》出自一人之手的可能性有七八成,当然这也只是微臣的推测,还需皇上的明察。”

“崔大人精通古琴,说这两首曲子应出自一人之手,但一家之言不足取信于人,传乐官!”

德妃的心在抖。

乐官被传上殿后,说的话与崔大人几乎同出一辙。

“德妃,你可都听清楚了?现在不止一人如此说,那就只有委屈德妃再弹奏一首《阳关三叠》,以证清白吧。”

“皇……皇上,臣妾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臣妾承认是有私心,看中了他的琴艺,臣妾本想借他之手讨皇上的欢心的,没想到,没想到到头来作茧自缚!臣妾是自作自受,但还请皇上看在臣妾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服侍皇上,从无二心的份儿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臣妾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敢如此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