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城看了一眼漫修,“药房里有药,把膝盖包扎一下吧。”

“多谢。”

漫修说的云清雾淡,倒让沈云城有些意外。前几日那个甚至要拿簪子刺死自己的秦漫修哪里去了,难道真的想过来了,要好好的服从周欣然,当她的贱奴?不,不对,他能感觉到那个真实的他,感觉的到他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傲骨。

但是,他沈云城能感觉的出来,周欣然就感觉不出来吗?

沈云城看了看漫修,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漫修依沈云城所言,去药房讨了药。药房里的人对漫修已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因为,这个贱奴要是哪日不受点伤,对他们来说才是奇闻。

包好了膝盖,漫修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厨房。一大清早他便先去找李大伯了,自己还饿着肚子,竟还莫名其妙的先“伺候”了别人一顿饭。

还没进厨房门,便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你说咱夫人也是,既来了就坐那么一会儿,便走了。连问问小姐的近况都没问。”

“老爷上京去了,夫人的心能在这里才怪。还不是怕老爷趁她不在,再去找别的女人。”

“那就任由小姐这般胡来啊?你那日也看到了,连救过她家的恩人也手下丝毫不留情面。”

“嘘……你小声点。不知道隔墙有耳啊!万一被小姐的眼线听了去,还有命活吗?”

“可再怎么说也不该杀刘姐啊!”

“照我说啊,都怪那个男妓!自他来了欣园之后,这欣园好似就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

“咱小姐是什么人啊,有仇必报。更何况,从小到大,只有宠她惯她的,哪敢有打她的啊。这秦漫修也是倒霉,惹上了咱们家的小姐。我看啊,他是没命走出这欣园喽。”

“这几日,我看小姐还派大夫过去给他看伤那。管家、刘姐、小甜,都出事了,就他,只被打了一顿,一点事没有。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事啊?”

“你不知道啊?我听说啊,是沈云城。”

“沈云城?他帮的忙?怎么可能?”

“这谁知道了!总之之后听说他便挨了小姐狠狠的一脚,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没看最近小姐很少指派他做什么事了吗?”

“可就在刚才,小姐还让沈云城跟她同桌吃饭了呢!”

“你懂什么,这叫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那日踢了他,今日算补偿回来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道怎么回事那!可这沈云城为何要帮那秦漫修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啊,夫人是沈云城找人请来的。不然,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夫人怎会莫名来小姐的府上。自从夫人给小姐买下了这欣园,她一共才来过几回啊?”

啊!是沈云城!是他帮的自己!可是,为什么呢?厨房外的漫修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可不管怎么说,那日都多亏了他帮忙,不然,那份屈辱,是必受无疑的了。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人发现了厨房外的漫修。这时,厨房里面的两个妇人也打开了门,有些异样的看着他。

“我,我来找些吃的。”

“你?这里哪有你吃的东西,快滚快滚!”漫修一愣神,不是之前还管他吃吗?现在难道还想把他饿死不成?

“冰丫头没告诉你吗?从今儿个起,你的饭菜就是小姐的剩菜剩饭。不过,是喂完狗之后再剩下的……”

欣园养着真正的狗,其中还有一只是周欣然非常喜爱的。她对狗能那样的仁慈,对人,却没有半分感情。什么?他的饭菜是狗吃剩下的?当他秦漫修是畜生吗?不吃!不吃你施舍给的这点饭菜!想活下去,还可以靠自己的!

漫修二话没说,转身就去了花园。就说嘛,今早就看这果子熟了。哼!想为难我秦漫修,哪里这么容易!四年的野人生活,连这点生存能力还没有吗?

漫修伸手去摘那树上的果子,可惜,偏偏就差那么一点点!要是以前,他可以很灵活的爬上树去吃个痛快,可现在,只有望梅止渴了。

费劲去够那果子,结果锁链连着的骨头似乎都要断裂般的疼。漫修只得先停了手,疼得蹲身了下去。

“嗯,你是要拿这个吗?”一只大手把果子递到了漫修的面前,在欣园还会有这等好事?漫修不禁好奇的抬头一瞧,是沈云城!

“那日,多谢你了!”漫修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既知道了沈云城为了帮助自己,还挨了周欣然的惩罚,当然有些过意不去,可目前他能做的,就只有谢恩了。

“恩?”沈云城一愣。

“我,也是听说的。总之,谢谢你,帮我解围。”

“哦。你也别误会,我不是想帮你,而是,欠了一个人的人情,觉得得还。”

“欠人情?”漫修想问下去,却觉有些失礼,于是便闭住了口。

“你,你身上的罂粟花……”沈云城迟疑了好久,才终于问了出来。

“罂粟花?哦,怎么?”

“是谁,刻的?”

“你认识这花?”漫修有些惊讶,因为祁天晴只会在杀人的现场刻花,以表身份。他沈云城难道也是江湖人?

“你认识她?”

“她?你是指罂粟花的主人?”

“恩。”

“你问她做什么?”说起祁天晴来,漫修倒有些好奇了起来。这样的一个冷漠男子,怎会对罂粟花如此感兴趣?该不会就是因为罂粟花的原因才搭救他的吧。莫非,他欠的人情,是祁天晴的?

“哦,没什么。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好奇?好奇什么?只有在杀人时才刻的花,如何会跑到我的身上?”

“沈云城!”周欣然的叫声打断了沈云城和漫修的对话。但漫修可以肯定的是,沈云城与祁天晴之间有秘密。

“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小姐!”沈云城见到周欣然仍然是毕恭毕敬。

“他怎么也在这里?”周欣然此时也看到了一旁的漫修。他,怎么会和沈云城在一起?而且,看样子,两个人谈得还挺来……

“小……主人!”漫修本来也想随沈云城叫她小姐的,可脑中一闪念,因为“主人”这个称呼,他今早已经被教训过了,再不长点记性,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哼!算你还有点记性。咦?谁给你的果子?”

糟糕,这果子……漫修不想再连累沈云城了,忙指了指头顶的树。

“哼!你倒挺会吃!这是欣园的果树,我都还没吃到呢,你竟在这里偷吃了起来,该当何罪!”

漫修一听她说“该当何罪”,便识时务的赶忙跪下身来,低头不语。

“哼!表里不一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恨不得我马上暴病身亡吧!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暴病身亡,你也得陪葬!”

反正从这位小姐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这般不受听了。漫修也不在乎,本来自己就不是来讨她欢心的。只是怕她危及到他的朋友和亲人,才如此忍气吞声的。

“小姐,您找我有事?”沈云城打破了二人的谈话。

“哦,不说我还忘了,你随我来!”

周欣然把沈云城带走了。漫修见二人走得远了,才站起身来。轻轻拍拍膝上的尘土,又继续做他花园里的工作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漫修依旧每日劳作,每日侍奉周欣然吃饭,每日受伤,但在众人的眼里,他似乎真的没有了以前的刺,对周欣然吩咐的所有的事情都言听计从,虽然,最后的结果总是有些不尽人意。

但周欣然对他的监视明显少了,这几日,只一个老汪头儿负责盯着他,漫修,似乎比以前的活动机会更多了些。

咦,蛇?在花园里一个阴湿的角落里,居然盘着一条小蛇。

漫修看看周围,看管他的那双眼睛现在正无聊的望着远方……漫修眼睛一转,敏捷的伸手捏住了小蛇的七寸,将它捉了过来。而嘴角处,则露出了到欣园以来最灿烂的一次的笑容。

“啊!蛇!”

午饭过后,就在小冰要伺候周欣然午睡,给其摘下头饰时,周欣然突然从镜中看到了小冰袖中爬出的一条蛇,当即大骇的叫出了声。

听着周欣然和丫鬟小冰的尖叫声,沈云城等人赶忙闯入了房间,并将蛇斩成几段。

小冰跪在周欣然的面前,哭哭啼啼地说着,“小姐,小冰是冤枉的,小冰跟随小姐多年,又怎会把蛇藏在袖中攻击小姐?小姐也知道,小冰也怕蛇的……”

“那你是说,这蛇自己跑到你的袖中,又在你伺候我时自己跑出来的喽?”

“小姐,小冰真的不知。小冰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藏蛇去害小姐啊!求小姐明察,求小姐明察啊!”

“我自会明察,用不着你教!沈云城,去,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到院中来!”

沈云城知道周欣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了,领命正要出去时,却无意看到了被斩断小蛇旁的一点泥土……泥土?他还记得刚刚漫修在伺候完小姐午饭,收拾碗盘时,无意中看到手上的脏东西,一皱眉,轻轻拍了几下的动作。

是他?虽相处不久,但漫修极爱干净的习惯他欣园是众人皆知,因此,周欣然让他伺候饭菜也在常理之中。可他的手上怎会有脏东西?而那拍打下来的……是泥土!

沈云城想到这里,不禁一皱眉头。

“沈云城,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小姐,这……”

“沈云城,别以为爹安排你个护卫的职务,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里是欣园,是我周欣然的天下!你没有保护好本小姐,让本小姐受到如此大的惊吓,这笔账本小姐还没找你算呢!怎么,现在,还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周欣然咄咄逼人,沈云城本想出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没有,小姐,云城这就去召集众人。”

很快,所有的人便被召集到了院中。沈云城特意注意了一下漫修,他还是那般镇定,似完全不知这件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