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罂粟花。”沈云城不得不照实说来。

“罂粟花?”周欣然疑惑的问道,随即,她便回想起了漫修左肩上那朵特别的花来,莫非这花与沈云城有什么渊源?

“是,小姐有所不知。我被义父收养之前,曾经得罪过一些人。当时多亏了一个女孩子,施毒杀了那些人,救了我的性命,她没告诉我她的名字,但却在杀人的现场留下了一朵罂粟花。她当时就告诉我,就叫她罂粟花吧。因此,属下记得是很清楚的。”

“哦,因为秦漫修身上也有朵罂粟花,所以,你想报恩,便救的他?”

“是。虽然不知道这罂粟花与他有何渊源,但与我见到的那朵是完全一样的,应当出于一人之手。因此……还请小姐恕罪!”

“算了!你报恩心切,又何过之有!只不过,我想知道,如果哪日,我让你杀了秦漫修,而救过你的那个罂粟花又让你救他的时候,你会如何选择呢?”

沈云城被问的哑口无言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见到漫修身上的罂粟花也纯属意外。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日思夜想的罂粟花了,可如今,平静的湖面再次被打破,真的那样,他会如何选择呢?

“得了,我也累了。不为难你了!回去休息吧!”

沈云城谢恩离去。周欣然的眼神却有些扑朔迷离了。沈云城可是只对自己衷心的,如今仅为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选择题,他竟犹豫了!可恶的罂粟花!可恶的秦漫修!都是因为你!这些帐我周欣然会一笔一笔从你身上讨回来的!

且说漫修,因胡夫人的介入,总算逃过了一劫。接下来,连续多日,周欣然也不曾找自己的麻烦,反而还为自己派来了最好的大夫,以帮助他能尽快的痊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会突然转性,这么好心的对待自己?

不可能!漫修为自己有这种幼稚的想法都感到吃惊。她要是想放过自己,直接说一声,放他出府就是。为何如此麻烦,却只给他治打伤,却终不肯给他取出那穿琵琶骨的锁链?因此,总结一句话,就是,好戏可能还在后面呢!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受吧!

“唉,人生不如意十有*啊!年轻人,振作点,一切,都会好的。”欣园里种花的一个李大伯算是最照顾漫修的了。看到漫修又重新回到欣园劳作,知道他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在遭遇酸痛苦楚时,却能依旧笑对人生,用自己的勇气去征服、战胜困难的,就是英雄!其实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英雄,只看自己如何把握了!”不知为何,李大伯的话让漫修想起来儿时父亲在马上跟自己谈起何为英雄时说的话。笑对人生!用自己的勇气去征服、战胜!

漫修的脑海中萦绕着父亲的话,闭着眼睛的他渐渐感到了内心生出的力量,而随着他的微笑越大,那力量似乎就越强大。眼前似处黎明,不一会儿,便有旭日东升,扫除一切黑暗的阴霾。是,这就是内心强大力量的作用!坚强!自己九死一生才到今天这一步,如何能轻易的就抛弃自己的生命!

死亡是最简单的选择,也是最不负责任的选择。既然上天选择让他留在这个世上,让他知道了杀害父亲的真凶,那他就有义务,有责任将真相揭开。父亲,谢谢你!是你,给了我重生!

“大伯,我来帮您吧!”

“唉,算了!你伤刚好!少给自己添点乱,就算帮我了!”

“呵呵,我来吧!反正啊,您不支使我,我也闲不住,倒不如帮您的忙,倒还轻松些!”漫修的笑容如同三月里的花,灿烂无比。

“秦漫修!”丫鬟小冰打破了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漫修见到小冰,便立即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伤可是刚刚才好,这事儿,周欣然当然知道。

“小姐让你现在过去一趟。”小冰一脸不屑的说道。

漫修回望了一眼李大伯,知道无法拒绝,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洗了把手,随小冰前往周欣然处。

一路上,心想自己最近只在安心养伤,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或惹祸的事情啊,这一大清早的,叫自己过去是什么意思?待要问小冰,知她是周欣然身边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待自己那般无情,便打消了念头。

“小姐,人带到了。”

决定勇敢的面对人生,可并不意味着漫修会忘记眼前这位周小姐对自己的狠,和对欣园他人的毒。当下,漫修虽低头静静的站在一旁,内心却充满了对周欣然无限的愤恨。他忘不了自己与周欣然的一幕一幕,忘不了管家疯、刘姨死时周欣然嘴角的笑容,更忘不了那丫鬟小甜死时扭曲的容颜和周欣然看好戏的得意之情……周欣然,你难道就没听说过“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吗?即使哪日我不报复于你,他人不寻仇于你,天,会容你吗?

“人都到齐了,就开饭吧!”

开饭?没有听错吧?她还会叫自己来吃饭?一个贱奴的身份,跟她这位千金大小姐平起平坐?周欣然不会是吃错了什么药吧!

可眼见着,饭菜一盘盘的传了上来,一顿早饭,居然也要如此的排场!

“沈云城,你来坐!”

“小姐,属下不敢!”

“让你来坐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看见小姐有些不悦,沈云城不敢多说什么,只恭恭敬敬的坐到了最下位,以表示对小姐的尊重。

周欣然待要再对他说什么,话到嘴边,却也止住了。

“你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啊!”

漫修确定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周欣然现在确实是在对着他讲话,因为,他周围再也没有别人了。可不仅他吃惊,连沈云城都有些吃惊。小姐不是说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吗?如何现在竟还让他一起也来吃饭?莫不是还有别的意思吧……一向冷漠的沈云城竟开始为漫修担心了起来。

“我?”

“是你啊!”

漫修拖着深重的锁链一步步的靠近了桌子,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周欣然会这样好心。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小姐?”周欣然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漫修捕捉到了。至今他都没这样尊称过她的,难道叫小姐她有些吃惊吗?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小姐也是你叫的?”

“那叫什么?周欣然吗?”

“你这奴才,敢直呼小姐的闺名!”小冰抬手就给了漫修一巴掌,漫修本想抓住她的手的,可是,他不能。“叫主人,你这下贱的奴才!”

“呵”漫修看到周欣然嘴边的一抹笑容了。就说嘛,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好。没不知分寸的坐到椅子上自取其辱,自己已经是很聪明的了。

“主人。”漫修叫得非常平淡,就如他刚才说小姐,说周欣然的名字一样,丝毫不带一点感情。

“恩,还不跪下,我们要开饭了!”

跪下?他们吃饭,让他跪下做什么?

“小冰,你来时没告诉他吗?从今日起,每顿饭他都得在旁边跪着伺候。”周欣然说这话时简直就像在说明日有时间,咱们一起去看场戏一样简单。

“回小姐,小冰一路上不知告知了他多少回,可这贱奴才,就是不长记性,让小姐烦心,小冰罪过。”这丫头可真会演戏,怎么不去做戏子?一路上,她对自己说过半个字吗?只看她拉着长脸,恨不得要把自己吃掉一般。

“奴才不长记性,就是你们这些人管教的不好。怎么?这欣园上百十号人,莫不都要本小姐一一调教不成?”

“小姐恕罪,小冰这就替小姐教训这不长记性的贱奴才。”

说着,小冰一使眼色,旁边的两个小厮将一些碎片倒在漫修的面前,“跪下!”

跪在这些碎片上?

再看周欣然,那幅悠闲自得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这一幕是她安排的。金兰,林家,不能连累他们……不就跪碎片吗?能比死还可怕吗?

出乎周欣然意料的,漫修很平淡的跪了下去,当即,膝盖便全被碎片扎出了血,可他还是若无其事一般。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又何必与她斤斤计较这些呢?

十几个耳光下去,漫修的脸又红肿了起来。

一个臭丫头,也在这里狗仗人势!

愤怒的心最终还是被平淡的表情压了下去,在一旁默默注视的周欣然显然很不满意这一结果,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算了算了,一大清早的,就在这里教训奴才,扰了我和沈云城的胃口。”

沈云城真不知道此时小姐带上他究竟意欲何为,他现在坐的这把椅子就像是烫手的山芋,恐怕除了他沈云城,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忍这么久了吧。小姐,是在做给自己看的吗?告诉自己,要衷心于她吗?

“好了,开饭吧。”

“死奴才,小姐说开饭了,还不赶快过去伺候着!”

漫修什么也没说,吃饭当然需要人伺候,但不需要人跪着伺候,更不需要他跪着伺候。给他这样一个角色,纯是多此一举,她就是要看着他难过,就是不要让他在欣园过一天好日子。

血迹斑斑的膝盖再次跪倒了下去,又沾染了一块儿干净的地。

“哼,这是谁做的,一点也不好吃!”吃了一口旁边丫头夹给她的菜,周欣然故意的将菜连盘子一摔,都扔到了漫修的身上,盘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这,也算在提示他的下场吗?

随着盘子的落地,那夹菜的丫头当即便跪下求饶。而包括沈云城,也站起身弓下了腰。

“做什么?这么大惊小怪!沈云城,你坐下!你们,也都起来吧!秦漫修,你把这里收拾好!”漫修俯下身子去收拾碎片的时候,却觉手上好疼,竟是周欣然故意踩上去的。没事,没事的!漫修如是安慰着自己。

“小姐,菜,凉了。”沈云城看到了这一幕,缓缓的道声。

周欣然松开了脚,可漫修的手却被踩的红肿了起来。

“听说你会弹曲子,小冰,去,拿把琴来。”

打完了他,踩完了他,又让他给弹曲子听!周欣然,你不是普通的过分!

“小姐,我……”

“是主人,你这该死的奴才!”

漫修不再抗议,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在琴被拿来之后,他用红肿的手弹起了曲子,可显然,他在应付,没有用心。

“好了,别弹了!就这水平也能得了百花馆的花魁,可见百花馆无人!”

漫修也不与她去争,让她夸奖好与不好有何意义。

好容易这顿饭总算吃完了。周欣然甩手离开,漫修才敢站起身来,膝盖的血,麻木的腿,让漫修心里的恨又加重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