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和任莫慈认真的听着。在王头儿叙述完洪义对他家的再造之恩后,周可说道:“如此说来,你们的交情可是非同一般了!”

“是,自那以后,我们便常有来往,我们还在家中给恩公立了个牌位,终日供着。但不久后,洪恩公就因为要去京师而离开了此地,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想不到,想不到他竟……洪恩公是怎么去的?”

“是被人一刀捅中了要害而死。”

“怎,怎么可能!恩公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被杀死?大人可查到凶手是谁?”

“现在正在查。你可知洪义平日里都曾跟些什么人来往,里面是否有可疑之人?”

“洪恩公与安抚使郝大人交好,自然是与郝大人多有交流,至于其他的人,我开始与恩公也并不熟识,自是不知的了。可后来熟了,也只见他多作画,与人接触的竟是少,见的也都是郝大人或者是大人的朋友,再就是军营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异常可疑之人啊!”

“说到画,我们今日倒特是为此事而来的。洪义在此处两年,应该曾画过不少画作,为何在其家中,在这里,却不见他的一幅作品?莫非他不满意,都烧掉了?还是日子太久,都丢掉了?又或是他去京城时都带走了?”

“哦,那倒不是,只因他的画不在这里,而在我家中!”

“啊?”周可和任莫慈是怎么也没料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答案的。

“两位大人如若不信,可以现在就随我回家中看。恩公当日因走的急,特意嘱咐我帮他收拾一下画作,并说都是些画的不好的草稿,让我烧了,但我思前想后,觉得那是恩公的物品,终没舍得烧。便拿回家去,当宝物一样收藏了起来,逢年过节便拿出来对着拜拜,也当是见着洪恩公本人了!”

周可和任莫慈二话没说,就让王头儿带路,随他到了家中。果然,就如王头儿所言,家中恭恭敬敬的供奉着恩公洪义的牌位。周可和任莫慈环顾四周,却独不见画。王头儿会意,打开供奉牌位桌子旁边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包裹,竟是一个长筒状的盒子。王头儿笑说:“我们不识字,更不懂画,只是觉得这是恩公的物品,得好好保存,也不知道收藏的方法对不对,但你们看,这些纸张都过了八年了,还是完好无损那!”周可虽觉其是愚民,说话虽然可笑,倒无甚心机,为洪义也是一片真心,倒不与他计较。

周可和任莫慈细看了洪义的画作,果如徐顺所言,画作上的山丘多。本就是专画山水的画家,此处又确实没有多少水,写实画山实属正常。因此看了洪义的几十幅画作,二人竟没从中发现出任何可疑之处。难道思考方向错了?问题根本不在画上?

从王头儿家中出来,周可和任莫慈二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在听王头儿说洪义的画作在他家时,二人满心以为找到了问题的重点,洪义之死的迷有可能就此揭开,但事情远非他们想得如此简单,他们在画中,竟一无所获。也许还得去京城探查一番,也许十年前洪义结交郝大人,并在军营中作画本身就是件偶然的事,只不过是他们把这件事想复杂了。

二人到了安抚司,住了一晚,准备次日一早向上面汇报后便返回秦凤路。当夜无话。周可因有心事,竟在凌晨鸡还没有报晓之前,便出去散步,独自想事。后来起床的任莫慈见周可不在,也出去寻找,并在军营的一角找到了正在思考问题的周可。任莫慈道:“副将,别太劳神,事情既已如此,不如我们先回秦凤路吧!”“恩,也只有如此了。”正当周可正转身要和任莫慈离开时,却一下子愣住了。任莫慈顺着周可的眼神望去,啊!那山!在哪里见过!对,是在洪义的画中!

这让二人兴奋不已,赶忙又去找王头儿,问他借出了洪义的画。二人在军营中又转了几日,逐个比对了洪义画中的山丘和实际山的位置所在,终于确认了洪义的几十处画点,而其中对同一座山,也有从不同角度来进行刻画的。可,这能说明什么呢?思想再次停滞。一个画家,本身就可以选择自己觉得美的事物去刻画,从多个角度去刻画更是无可厚非,而他们现在执着于他的画点到底为了什么?当他们发现实际山丘就是洪义画中的山时为何会那般兴奋?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了。也许又错了!早回秦凤路,早做去京城的打算也许现在早就查出比这更有价值的信息了吧。

二人对着画作,对着他们另外标注出地点的略图,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无奈,再出去军营转,他们根据洪义当时画画的角度,也都挨个站了个遍。

任莫慈道:“副将,这已经是第十次了,我们已根据洪义画画的角度转了十次了,恐怕就是个画家随便选择了个角度画画而已。”

“不!不是的!”

“副将可是发现了什么?”

“也许他选择角度的时候是随便选的,但选择地点时却不是随便选的!”

“副将?!”

“你看,他虽画的是山,但却选了不同的角度,你可曾注意到,在他选择的这些角度中,都有一个共同点?”

“共同点?”

“对,就是都有士兵的把守!你看,他画这座山最多,而这里正是安抚使大人所在的办公之地。而从这个地点他画了两次,这里恰是存放机密文件的文库所在之地。他一定是有目的的,他在通过画画掌握所有士兵的安排,交替!”

一席话说的任莫慈恍然大悟,“副将果然高明!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他跟郝大人不是交好吗?即使有什么目的在他接触郝大人时什么做不了,还非得探清所有士兵的情况,才去行事?”

“他跟郝大人再交好,郝大人也不会把机密的文件交给他的!他是想去偷!”

“啊?会是什么文件呢?”

“这就得进文库看看了!”

二人又请示了安抚使,进入了文库。周可和任莫慈详细的询问了负责看管文库的守兵,可还记得十年前曾有一个画家叫做洪义的经常出入军营?守兵中有两个年纪较大的,说隐约还记得是有这么个人,因为他与前安抚使郝大人交情甚密,所以经常出入军营,但他们和他也不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倒常见他在此作画。因画的都是后面那山,也便没去管他。

周可和任莫慈听到此处后彼此对了对眼色。这时周可拿出洪义那两幅重复的画,问守兵可还记得当时洪义画过两次同样的画?守兵思考了很久,显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们对画又不懂,也不关心,自然不能记得十分明白。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老兵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正和人交接班儿,路过洪画家身边时,因好奇便凑过去看了几眼,结果发现竟与之前画的那幅差不多,我便问他,‘怎么又画这里’,他好像是说‘之前那幅画的不好,今日感觉好,再重新画一次。’我看了会子也便走了。”

“你们交班是在什么时辰?”

“每日酉时。”

“酉时?”周可和任莫慈不禁一愣,一般画家不都会选择白天作画吗?怎么洪义偏偏选了个接近傍晚的时间!不觉更加怀疑。

这时只听那老者道:“那时正值夏日,酉时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呢。”

“他是酉时到达开始画的?”

“那倒不是,每次洪画家都会画很长时间,他从未时就在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