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我望着象山海滩死伤惨重的倭寇群沉静说道。

“什么?!”俞大猷总兵和我的几位大将都忍不住跳起来,目光惊诧的看着我。

“现在应该趁胜上岸追击!”俞大献将军据理力争。

我摇摇头:“刚才有战报传来,织田大军入寇广东,战况正烈,我要回去了,那里更需要我。”

俞大猷惊视着我:“那这里怎么办?象山还盘踞着一万多倭兵!”

我将刚才收到的战报递给他,笑:“大人放心,浙江已经兵分三路,向象山包抄过来。戚继光和李华梅都不是吃素的,这批残兵交给他们立功岂不更好?也免得人家说我金牙争功。”

俞大猷草略地看完那份简报,混不在意的模样,似乎他现在关心的并不是浙江方面战况的问题。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没说。面沉似水。

我用征询的目光问他,他却回避之。我渐有些不耐,这明朝的官员怎么都这样不爽快,恁多弯弯肠子!突然反应过来,他应该有什么事情想单独跟我说,但我可不能在这戳破他这层心事,便下达命令道:“舰队回师广东。好了散会!”拉着大猷到后甲板散步谈心。

东拉西拉,我装作了无心事的样子与大猷言谈甚欢,大猷终是没我沉得住气:“牙提督放倭寇入浙一事处理的似乎不妥。”

我奇怪道:“战场形势已经很明了,戚继光和李华梅两位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应付这等虾兵蟹将没有问题。现在似是广东更加需要救援。怎么。俞将军对此有不同意见?”

“浙江军民恐怕不这样想。他们会认为是牙提督将倭寇驱赶到他扪地家园。将来万一有人告状,朝廷方面牙提督不好交待啊?”

“有那么严重吗?”我疑感不解道。

俞大猷自失地一笑:“也许是我多虑了。不过当年浙督张经、胡宗宪大人都曾在类似事件上遭人非议。”

“依将军说来,我不但要在海上驱逐倭寇,倭寇土岸,我也必须上岸追击,全歼之,方堵住世人悠悠之口?可现在的状况明明是陆地上已经有友军围剿残敌,渐江已无大碍,广东却仍在水火之中!难道为了些许清誉,该当放弃必救之地。反而在浙江做做样子以收全功么?”

俞大猷坚定地说:“官场舰矩就是这样,牙捉督现在回师象山为时未晚。”

我气极而笑,露出两颗嚣张的金牙:“似有沽名钓誉之嫌,若是平常之时,金牙未必不做。但现在是紧张的战时,平时那些习气不该收敛些么…我若不回去,会是怎样?”

俞大歉叹一口气:“牙提督年轻气盛才会这样说。大猷年轻对也是如此。懒得顺应官场潜现则,直到得罪下狱苦闷两年才想得明白。人言可畏啊金牙!”

我傲然一笑:“正因官场风气**人员倾轧,才致沿海军事糜烂。现在是战时,一切从急!将在外君命不受,如果都是这般畏首畏尾,不敢救必救之处,不敢放手去打,想来都是束手束脚,何谈克敌制胜?金牙以为,将军一旦上了战场只需考虑一件事情。胜利!别的都不要去想了!”说罢我告辞俞大歉,自去忙我的。在这里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不想再和他谈论这些颓废的东西。我认为,俞龙俞大猷年纪渐长,越活越没胆量了!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我金牙又无大过节,东南沿海也正需要我这样的人才作海土长城,我就不信哪个敢鸡蛋里挑骨头诬蔑我的大功,进而诋毁加罪于我,朝廷。谅也不敢自毁屏障吧?

俞大猷目光幽幽闪动地盯着我的背影,用轻微不可闻地声音说道:“金牙,你年轻啊!不明白皇威难测、民意喜怒无常的道理啊。大猷也只能劝你这一回,不负我们相交一场的情分。唉!”

舰队一到福建俞大猷就下船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最后的印隶是个落寞的背影。

俞龙大猷是我心中敬重的人,其实一直以来都将他当作民族英雄看待,但也正因为如此,前日他说出那般见识肤浅的看法,劝我不去救援广东军民,理由居然是不落人以“驱赶倭寇进邻省、求自保”地口实,当时便令我怒意勃然。别的人说说也就罢了,偏偏是我崇敬的民族英雄来说这些龌龊事情,这让我感情上更加地接受不了。是以方才他下船与我告别,我也只是淡淡的礼送,大猷沉重地看我一眼,转身落寞地去了。

不想,从此竟是天各一方,永无交集。

舰队到广东途中,陆续接到几方面送来的战报,都是寥寥数语,但我却能感受到,在这些片言只语的简报背后,卡特林娜、邓子龙、张浪、阿SA、海儿他们几个的压力有多大!即使对于我而言也绝不轻松!这场对织田信长的战争即使打赢了,我们的损失也是非常惨重的,正是我最不愿意见到地结果!

张浪为首的佛山兵团这几日与织田铁炮队苦苦拉锯战,大战小仗十余回,虽然在李成粱、麻贵骑铁队密切的配合下将织田信长军压缩在殊海东一个几十公里地狭小区域,并且与卡特林娜地珠海兵团合围,现在只等广东总兵刘显新军和我的舰队水陆并进。一举坟灭织田顽军!但实际上我的三个步骑兵团都是损失严重了,减员达到三分之一以上,有的旗队在残酷的阵地争夺战中直接被打残了!

代价是惨痛的!

我甚至不敢将阿尔战死的消息告诉阿芝莎!虽然印度洋独眼女海盗地作风以强硬出名,但我不知她在感情方面是否也能表里如一,我生怕她如我一样,承受不住失去阿尔的沉重打击…

这几天我对众将说连番大战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将自己一个人锁在舱室一隅,独自咀嚼失去战友的痛苦。阿尔、米开罗、弗郎西斯、谢尔…这些人有些是我刚出道就认识地朋友和对手,有些是在后来的征途中加入。但无一不和我并肩战斗过,出生入死过,我扪之间,有最深厚地感情!多么勇猛的战士啊,多么活泼健壮的年轻人啊…为了我强大祖国的心愿,他们背井离乡、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义无反顾地跟我回家。但结果是什么呢?自从夏季大战开始以来。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去!为了祖国,我值得;为了我,他们值得吗?我为了我的民族主义奋斗着,他们为了什么呢?为了曾经地海盗的自由,我们现在却早已抛弈了海盗旗!听说弗郎西斯临死前命令重新升起金牙旗、独眼鹦鹉旗、三叉戟旗、骷髅旗,他是怎么想的呢?特别想知道老魔王弗郎西斯临死前心中有无遗憾?应该是没有的吧?他是作为一个海盗战死的,而不是为了明朝。明朝是我金牙的明朝,与他们可没什么关系。老弗郎西斯不会有怨言的,不会有怨言的,他在形势上完成了生为海盗死在大海的心愿。他不会怪我的…

我有我地梦想,我的梦想走强国;他们也有他们的梦想,自由海盗地梦想。将我的梦想和他们的梦想混淆在一起。浪费他们的生命,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中国人的海上强国梦应该实现。但是否,应该让我们自己的国人来完成,而不是让这些无辜的自由海盗,外藉雇佣军当炮灰?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交待,我自己都说不过去。良心不安。夏季战役结束后,我看是该有个说法了。

戚继光、俞大猷、刘豹、郑春庭…可勘大用。

这些天我人瘦了一圈。有些事情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仍是未明白。

一五六一年夏八月,晴,海面无风。我走出狭小的居室,一众大将都关心地迎了上来。加里情声问了句:“老大,看您地样子,已经知道怎么办了?”

他明白我。虽然有很多问题我还未想明白,但大致的方向,以后的走势,我都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画面了。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明确回答他们,我岔开话题道:“珠海到了?”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郑春庭在旁恭谨地答道。

我耸动肩膀,左右晃了晃脖子,做了几个标准的拳击热身动作:“准备战斗!”

我表现出高昂地战意,这比什么精彩的演说更能调动长期配合的部下,他们纷纷跑回座舰,投入大战前紧张的热身。

刚才传过来的最新战场消息表明,广东总兵刘豹率领他的新军配合珠海北线的张浪部火枪团、麻李的骑铁队从北方呈半月形包围进攻;南线的卡特林娜、邓子龙部火枪团也将在我强大海上舰炮的配合下,向上进攻;我的金牙舰队是相当的主力,主要负责从海上对织田军的炮火压制,火力覆盖。

此战,力求一击成功,将侵入家园的贼寇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