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公子平素里压根不出竹苑,而她又没有进入竹苑的资格,只好趁着夜色来求锦瑟,希望她能帮帮自己。

见锦瑟不说话,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成色还不错的玉镯子塞到她手里,笑得低声下气:“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锦瑟被她这一叫悚出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的推开她:“好了好了,我帮你问问公子,应不应就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了,你先回去吧。”

“谢谢姐姐!”香冉见她应下来,兴高采烈的道了谢,收起玉镯子就走了。

看着她千恩万谢的出了门,锦瑟心里一阵反感,这种人,以后还是少跟她接触的好。

在竹苑坐定,锦瑟才明白过来玉连城那句“我做出来了你可得吃下去”的真正意思了。

看着桌上一盘盘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药膳,锦瑟下意识的扭头想跑。

一回头,流风斜斜的倚在门口,黑眸里倒映出她此刻的样子,苦不堪言~

有这尊门神在,跑是不可能的了,在玉连城笑吟吟的注视下,她哭丧着一张脸坐回桌旁。

深吸一口气,药膳的苦味快要把她熏晕。

好想念红烧肉,焖猪蹄和烧鸡啊~~

“来,先喝点汤。”玉连城见她半天不动筷子,舀了一碗红枣虫草无花果汤给她,刚一端到她面前,她立刻别过头,“好苦······”

“不苦,你尝尝。”玉连城难得的耐心,半哄半诱:“红枣补血,虫草益气,无花果养颜,对女子来说最滋补不过,你尝尝。”

“真的?”

“真的。”

锦瑟半信半疑的接过,拿起银匙浅尝一口,刚一接触到舌苔就马上吐出来:“公子骗人!明明就很苦!”

“哈哈哈哈!”锦瑟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玉连城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站在门口的流风眸子黯了黯,识趣的闪出去。

倚在院子里参天的树干上,竹苑里的灯火在他眸子里凝聚成细碎的光点,听着里面不时传出来的笑声,流风脸色越来越严峻。

跟在公子身边已经十六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欢畅,他是主子,他是护卫,他自然希望他好,可若是他因为贪恋这一刻的欢饷,而辜负了千千万万暗中支持他的兄弟,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反了他!

这是他活着的使命!

夜色渐浓,风过,星疏月朗。

休息了两天,身体已经基本上恢复了,亏得这一次痛经,锦瑟和玉连城的关系在无形中进了一大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公子看她的眼神总是比看着别人温柔,可转念一想,公子整天在竹苑不出门,能看见的除了她就是流风,她作为他的贴身丫鬟,又是女子,公子对她柔和一点也正常,要是用看流风那种眼神看她,或者用看她那种眼神看流风,那才叫不正常呢!

东厢的改装工程在征得玉连城的允许后开始运行了,锦瑟整天忙着画草图,改设计,检验装修材料,忙得不亦乐乎,,几乎天天不见人影。

七天后,工程落成。

看着焕然一新的宅子,锦瑟无奈一笑,真不知道自己图的什么,喜欢的男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居然还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装修房子!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挺圣母的!

兴冲冲地跑到竹苑想告诉玉连城这个好消息,请他去验收成果,在门口却险些和一个仆从撞上。

那个仆从行色匆匆,忙不迭的连声道歉,然后跑开了。

看他火烧眉毛一样,锦瑟预感庄上发生什么事了。

跑进竹苑,玉连城正在翻阅医书,眉头轻蹩,唇角抿起,显得又清冷又疏离。

流风坐在窗口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小匕首,一见锦瑟进来,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再无言语。

锦瑟乖乖的站在一旁,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玉连城,目光却痴缠在他身上,挪都挪不动。

许久,玉连城抬起头来,飞快的拿起毛笔,蘸了墨,在笺纸上龙飞凤舞的写起来。

“流风,照着这个方子抓药,熬成水给大家喝下去,要快!”

“是!”流风领命,迅速退下。

玉连城这才发现一直站在旁边的锦瑟,暖暖一笑:“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公子,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锦瑟嘻嘻一笑,刚想卖个关子,刚刚跑出去的仆从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公子,县太爷有请!”

玉连城脸色变得严峻起来,略一思索,对锦瑟说:“最近我可能要出一趟门,你······”

“我也去!”锦瑟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接下话:“公子是不是要出诊?我是公子的助手,肯定要去帮忙啦!”

玉连城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可这次不同,盐城爆发瘟疫,已经蔓延开来,殃及到周围好几个县,百姓一个接一个死去,现在还无法查出原因,我必须要亲自到盐城去看看!”

锦瑟一惊,瘟疫!

能够被称为瘟疫的病肯定是病情重,传染速度快的疑难杂症,一般人对疫区都是

是唯恐避之不及,玉连城却决定要深入疫区,他身体一向差强人意,这要是不小心染上了瘟疫······锦瑟不敢再想下去。

“公子,你一定要亲自去吗?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取些标本回来研究······”

玉连城摇摇头,漾出一丝浅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是个大夫,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留在庄上,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要跟你一起去!”

“锦瑟······”

“我要跟你一起去!”

“······”

流风走进来,看了锦瑟一眼,“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玉连城颔首,“锦瑟,在家等我回来。”

“公子······”

“流风,我们走!”

锦瑟不甘,一直追到大门口,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几个下人已经打点好行装在等候了。

流风把玉连城扶上马车,锦瑟固执的扒住车辕:“公子,我跟你一起去!”

“锦瑟,听话!疫区不比江南,一不小心就可能染上疫病,到时连命都没了。”

“既然那么危险,公子为什么要去?这天下又不止你一个大夫,泱泱梁国,难道连一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嘛?那些御医是养来干嘛的?况且这事不是皇帝该管的吗,公子······唔唔······”

流风一把提起锦瑟的衣领,把她丢进车厢,在送行的众人目瞪口呆中面无表情的驾车绝尘而去。

玉连城无奈的看着锦瑟:“你太任性了。”

锦瑟沾沾自喜:“恩,我太任性了。”

马车一路飞奔,摇摇晃晃颠簸得厉害,锦瑟怕玉连城孱弱的身子受不住,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拿了一个柔软的蚕丝靠枕垫在他背上,见玉连城一直含笑看着她,以为他旅途寂寞,又细心的拉着他东南西北一通胡扯。

天黑的时候到达了一座小城,叫芃城,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玉连城早早便歇下了。

有了上次住客栈的前车之鉴,锦瑟不敢大意,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门窗,确定栓好了以后,才放心的熄了灯,两眼一闭,跌入黑甜乡。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鬼魅般的身影自房梁上轻飘飘的落下,若锦瑟这一刻还是醒着的话,估计会直接吓晕过去,一直有人在你头顶闪着黝黑的眸子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这感觉能不让人毛骨悚然吗?

黑衣人一身黑色劲装,身形高大,久久的站在原地望着榻上熟睡的人,眼底涌动的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悸动。

心里突生贪念,想近距离看看她的睡颜。

慢慢走上前,睡梦中的人姿势很不,被子只盖住了半边身子,一条腿蛮横的压在被子上,露出小巧白皙的脚踝。

目光一寸一寸的顺着她的脚踝往上游弋,雪白的亵裤包裹着曲线美好的腿,纤细的腰肢即使在薄被的掩盖下依然玲珑有致,胸脯在清浅的呼吸中轻轻起伏着,修长的脖颈,三千青丝散在枕头上,铺开满室风华。

黑衣人的视线在暗夜里明晰得惊人,甚至连她睫毛的微微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周围很安静,夜虫的叫声渐渐在耳边淡去,涌入耳膜的,是他自己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越来越快的心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掩盖了一切,此刻,在这方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和一个不省人事的她。

那他可不可以奢求那么一点点······

修长的手带着几分犹豫触向她莹润的小脸,锦瑟却在此刻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脸朝里,被子整个被踢开,酣睡得如同婴儿。

黑衣人看着她的睡姿哑然失笑,这以后要是跟自己睡,不得直接把自己踢下床。

等等!

跟自己睡?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脑子里猛的一阵疼痛,像被人硬生生的扯断神经,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慌涌来,他猛地推开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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