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像帮到熙和,那就只有命人去追查这件事,今早找出幕后主使者,还熙和一个苍白,也许这件事情过去后,连桑会发现熙和的好,然后真心诚意的和她一起过下去。

虽然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但锦瑟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人着手去办。

晚上,锦瑟早早遣退了宫人,关起宫门一个人坐在大殿里发呆,手上握着一支毛笔,桌案上摊开了一张宣纸,但静坐了许久,上面还是洁白如初,没沾染上半点墨痕。

亥时一过,苍鹰翻窗而入。

“这么早就在这里等我,看来你今天有收获啊。”苍鹰的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上面情绪。

锦瑟眸色一黯,声音淡淡道:“没有。”

苍鹰走近她:“真没有?”

锦瑟就不做声了。

苍鹰呵呵一笑:“看来你对我们之间的合作不太满意啊,”顿了顿,他又道:“或者,你后悔和我合作了。”

锦瑟还是没做声,只是目光直直的看向他。

苍鹰不以为意:“你真的爱上那个昏君了?”

锦瑟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波动,随即又恢复平静,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苍鹰,我后悔了。”

苍鹰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

“你说得没错,我后悔和你合作了,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帮你做事了,你以前救过我,我该报答你的,但是你别想让我出卖楚宸……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苍鹰讽刺一笑:“你确定你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锦瑟垂着头不做声,一半侧脸隐没在阴影里。

“说到良心,你觉得楚宸对得起大梁的百姓?他在位二十五年,一直都被别人操控在手心里,大梁的皇权有哪一天是真正属于他的?南方涝灾,北方旱灾,奸臣当道,民不聊生遍地饿殍,他可曾真正知晓百姓的疾苦?这样一个当权者,你竟还这般维护他,你敢说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叶锦瑟,你爱上楚宸了,爱上这个昏君了。”苍鹰冷冷的笑,笑声里满是讽刺。

“苍鹰,”锦瑟慢慢抬起头来,表情是说不出的阴沉:“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来自千年之后的二十一世纪,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苍鹰疑惑的看着她。

“这代表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大梁,还有你口中千千万万的百姓,这些人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既然跟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心心念念的牵挂着他们的安危?他们过得好不好关我什么事?”锦瑟的目光像一把利刃:“我莫名其妙的被你们强行拖入这个坑里,经过了这么多事,你以为我还会是当初那个见不得别人受苦的叶锦瑟吗?现在,我只要楚宸活着,只要他好好的、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该属于他的位置上,其他人,与我无关!”

苍鹰显然被她这番气势斐然的说辞镇住,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笑,仔细一听,笑声里带了三分无奈七分阴冷:“你说得没错,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确实与你无关,但是你自己呢?”

锦瑟目光平静无波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来自千年之后,那你应该很清楚,大梁的历史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是八爷起兵篡位成功,还是楚宸继续稳坐皇位,我想,这些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吧。”

锦瑟脸色果然变了变。

苍鹰满意的看着她淡定的表情出现一刹那的缝隙:“虽然我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还是早日为自己寻好后路吧,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锦瑟完全怔住了。

苍鹰转身就走。

“慢着!”

锦瑟出声叫住他,声音里头一回有了不确定:“如果、如果我继续给你们提供情报,你能不能答应我,城破之时放过他?”

苍鹰回过头看着她,一双鹰隼似的眸子里迸发出冷厉的光,看得锦瑟心里一阵胆寒。

“我会劝服他的,禅让也好,诈死也好,只要让他活着安全的离开所有人的视线,我保证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

诚然如苍鹰所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苍鹰答应,到时候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会把楚宸弄走。

苍鹰冷冷的看着她,她亦看着他,两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遥遥对视,打开的窗子里拂进来一阵急风,吹得殿中悬挂的纱帐左右翻飞。

“好,我答应你。”苍鹰冷声道,不知道为什么,锦瑟觉得他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即使我肯放过他,这宫中大把的人想要他的性命,只怕你到时候护不了他的周全。”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得到肯定的答复,锦瑟垂下头,迅速在纸上画了起来。

苍鹰走近她,语气变得温柔:“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楚宸……即使我们不动他,他也是个将死之人……”剩下的话在锦瑟抬起头时戛然而止。

锦瑟冷冷的看着他,但似乎是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复而又低下头继续着手上未完成的事。

根据白天脑子里记下来的机关设计图,锦瑟很快就把一份破解图纸画了出来,有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她还用朱笔标注了出来,画完后吹干

墨迹,递给苍鹰。

苍鹰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很好。”

锦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说话算话。”

苍鹰高深莫测的一笑:“当然。”

午夜时分,一道黑色的身影如轻盈的飞鸟一般迅速掠过皇城屋顶,悄无声息的避开巡逻的卫兵,一路疾行,消失在黑暗里。

黑衣男子轻功了得,一路奔出几十里才停了下来,此时已到了一处荒山野岭里,他停靠在一棵高大的野生灌木下,气喘吁吁,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折射出凛冽的白光。

突然,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抬起右手狠狠的抡在灌木粗壮的枝干上,灌木发出一阵悉索声,惊得上面歇息的鸟儿惊叫着纷纷飞离巢穴。

可他还觉得不解气,一拳又一拳,泄愤似的砸在灌木上,不一会儿,右手上便血肉模糊,成年男子手臂粗的灌木更是在他不断的重击下轰然倒塌。

苍鹰喘着粗气,痛苦的抱住脑袋,缓缓蹲了下来。

愤怒,嫉妒,不甘,重重情绪交杂在心里,燎心燎肺的灼烧着他的理智,天知道在她说出那样的话来时他用了多强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爆发,什么叫“我后悔了”,什么叫“我只想他好好的活着”,他在你心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要了?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黑巾蒙面的男子单膝跪在他身后:“主上。”

苍鹰回过头,尽力压制住翻腾的情绪,淡淡的看着他:“恩?”

“八爷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和荒流山庄协议好了,铁器正在赶制中,三天之内就能送到黄河渡口,八爷的意思是,请主上做好准备。”

苍鹰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怀中的机关图纸,递给男子道:“图纸已经拿到了,你好好看看,若是没有问题,三天后,让老八行动吧。”

男子接过图纸,却在看见他手上的伤口时微微一愣:“主上……”

苍鹰看了一眼自己鲜血横流的手背,自嘲一笑,转身飞身离去。

第二天晚上,锦瑟再次来到了议事殿。

楚宸似乎有永远都批不完的奏折,无论她来多少次,桌子上的奏折只多不少,满满当当的摞在桌子上,让人一看就头昏眼花的。

已经接近十月,晚上的天气渐渐有些凉了,楚宸身上披着一件明黄色的披风,坐在桌案后批阅奏折,右手执着一支朱笔,遇到需要批示的,就在上面写上几句,眉头不时的蹩起,认真致志的样子格外好看。

锦瑟站在门口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进去,一旁的王安早就对她的到来见怪不怪,识趣的退了出去,并掩上了门。

楚宸抬起头,冲她灿烂一笑:“来了。”

锦瑟点点头,坐到他身旁。

楚宸放下朱笔,将堆满奏折的桌案清理出一片地方来,拉着她一起趴在桌案上,两个人面对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只是锦瑟的笑意明显带着一点点心虚。

楚宸爱怜的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脸:“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又没胃口吃饭?”

锦瑟抿着唇摇摇头,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你才是,听议事殿的宫人说你整日整日待在议事殿里都未曾出过门,这样不眠不休下去身体真的很容易垮掉的。”

楚宸促狭的笑笑:“怎么,你心疼我?”

锦瑟点点头。

这回倒是轮到楚宸诧异了,要知道以前他要是这么问她,她铁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丢给他一句“神经病”或者“去死!”,如今这幅温婉贤良的样子还真让他受宠若惊。

见楚宸愣着不说话,锦瑟捏捏他的脸,声音软软的:“怎么了?”

楚宸突然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没怎么,只是突然觉得好幸运。”

锦瑟支起下巴,好奇的看着他道:“什么好幸运?”

楚宸也支起下巴,两个人相对而坐,侧着脸看着对方的眼睛:“好幸运,我拥有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你。”

锦瑟轻轻一笑:“油嘴滑舌!”

楚宸却认真道:“不是油嘴滑舌,我是真的这么认为。”

见锦瑟不说话,他继续道:“你知道作为一个当权者,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吗?是身不由己!人人都说做皇帝好,手握重权,天下人的生死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可有谁想过皇帝的苦衷,作为一个掌权者,身负天下人的安危,朝纲社稷的平衡,就拿太祖皇帝来说,当年他辛辛苦苦打下大梁半壁江山,成功的坐上这个位置,但他薨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曾闭上,”叹了口气,楚宸眼神痴缠的看着她,似乎怎么都看不够:“只因他心爱的女子是罪臣之女,太祖皇帝下令绞杀她家族内所有弱冠男子,及笄女子都发卖为官妓,所以她到他死都不肯原谅他,其实谁能体谅太祖皇帝的苦呢?法不容情法不容情,没有人想过,其实高高在上的当权者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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