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再来一碗面。”

一碗手工面很快就端上来,香味扑鼻,上面撒了葱花和肉丝,看起来诱人至极,少年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一碗面很快就进了肚子。

很不的用袖子擦擦嘴,少年说:“我吃饱了。”

锦瑟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

“因为没钱?”

“恩。”

“你父母呢?”

“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年,眉眼清秀,明眸皓齿,身子因长期营养不良显得很单薄,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也难掩其风华,对锦瑟的问题对答如流,毫不忸怩,甚至在说自己父母死了的时候脸上神情也无半点松动,半垂着的眼眸中含了霜,冰封住整个内心世界,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宝。”

“姓什么?”

“没姓。”

锦瑟皱眉,这小子在敷衍她!

“那你以后跟我姓吧,我姓叶,叶小宝,好听不?”

小宝沉默。

“你家在哪?”

“城北的破庙里。”

“你是乞丐?”

“算是吧。”

小宝依旧面无表情。

“要不跟我走吧,我是琴瑟山庄的下人,跟我去山庄,只要你机灵乖巧点,管家肯定会收留你的。”

小宝一愣,随即问:“做下人有钱吗?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每个月有一两银子,你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干嘛?”

小宝再度沉默。

见他不想说,锦瑟也没逼问,话题又转回去:“怎么样,考虑考虑,总比你在外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要好。”

锦瑟其实是看中这个小子沉稳的性格,要是能把他弄到公子身边,对公子这么喜好清静的人来说,肯定又是一个像流风那样不多话不吵闹的得力助手。

“一个月一两银子,一千两银子我一辈子也赚不够,那我还不如去偷!”小宝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锦瑟蛰了一下,触电似的跳起来,怒目圆睁:“你偷东西就是为了钱?”

“是。”

“你······,不学好!”

“我需要钱,需要一千两,你去帮我问问庄主,只要给我一千两,让我做什么都行,杀人放火,剖心挖肺,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他的,行不行?”

锦瑟目瞪口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宝垂下头,长长的眼睫轻轻的颤动:“我姐姐······被父亲卖到醉春楼,老鸨说要一千两才肯放人,我······”

像是被人揭开了伤疤,他痛苦的微闭了眸子:“再过七天就是她的**拍卖,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去偷老鸨的卖身契······姐姐性格贞烈,若是真的失了身,只怕她会想不开,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我不想她死······。”

锦瑟怔住了,眼前的少年清俊的脸上全是悲怆,痛苦将他的眉峰扭曲成一个“川”字,挠挠头,为自己片刻前的想法感到羞愧。

“不是还有七天吗?我们可以想办法啊,你现在先跟我回山庄,回到庄上再商量对策,好不好?”

小宝摇摇头:“姐姐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要在这守着她,我不能让她出事。”

锦瑟头痛了。

半晌才道:“那你先答应我,不要再去偷,我来帮你一块想办法。”

小宝抬起头,神色复杂,很多情绪涌上眸子,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许久才应了一句:“嗯。”

回到庄上时已经是残阳如血,满腹心事的走进竹苑,几个丫鬟婆子在准备晚饭,炊烟袅袅,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温馨里。

竹苑后,玉连城坐在轮椅上,手上拿着一个碧玉瓶子,正指挥着流风把后院的一小片空地翻过来,一身劲装的流风卸下佩剑,卷起袖子挥着锄头一下一下翻土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锦瑟不怀好意的笑出声。

玉连城听见笑声回过头,嘴角抿起浅浅的弧度:“锦瑟?”

“公子。”锦瑟走过去:“翻土干什么,要种菜?”

玉连城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举起手中的碧玉瓶:“种玉罗豆。”

锦瑟想起来了,之前公子跟她说过这件事,没想到刚回庄上不久就开始实施行动。

“能种的活吗?”

“试试看。”

玉连城总是这样,说话绝对不说满,凡事给自己留后路,这样谨慎睿智的性格着实让锦瑟喜欢得紧。

“对了,公子,我想问你讨点化瘀活血的药。”想起此行的目的,锦瑟开口,在集市上和小宝分开的时候,注意到他手上,脸上的伤口不少,若是没有药物治疗,要恢复还需要很长一

段时间。

“你受伤了?”玉连城眼眸一深,连忙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伤到哪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锦瑟摆摆手:“是一个朋友,不小心磕伤了手,看他痛的厉害,我也不忍心,反正公子医术那么厉害,能利用就多利用呗。”

最后一句话带了些许谄媚意味,正在翻地的流风嘴角一抽,额头垂下三条黑线,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利用”公子医术的人,叶锦瑟还是头一个。

玉连城也不生气,笑意盈盈:“在屋里,架子上绿色那一瓶,拿去吧。”

第二天一早锦瑟就找借口出庄,辗转到集市上,在约定好的老槐树下见到一脸倦容的小宝,他正大刺刺的坐在盘根错节的凸起的树根上,双眼布满血丝,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把药递给他,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灰布衣裳:“这个给你,从庄上一个打杂的手里买来的,我洗干净了。”

小宝一言不发的接过,垂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面。

锦瑟知道他只是一时适应不了别人对他这么好。

“你姐姐怎么样了?”打开纸包,递了一个白面馒头给他。

接过馒头,小宝慢慢吃起来:“还是那样,不吃不喝,一心求死。”

锦瑟皱眉,思索了一阵道:“还有六天,我们要想一个既能迅速赚到钱又不犯法的法子。”

小宝抬起头,嗤笑了一声:“既能迅速赚到钱,又不犯法?”撕下一块馒头丢进嘴里,他笑容里满是无奈和讥讽。

“能迅速赚到钱的法子很多,但是绝对不可以犯法,要是你被抓进去了,即使把你姐姐救出来,她要是知道你为了救她把自己给坑了,那她得有多伤心啊!”

或许是见多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小宝对这个世界总是带着淡淡的敌意,好看的眉眼里满是讽刺和不屑,锦瑟无法想象,究竟过去要经历过什么,才会让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变得这么处处设防,满心质疑。

小宝不说话,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馒头。

“走,四处转转去。”

六月骄阳似火,毒辣的太阳似乎要把人烤脱一层皮,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反观两旁的茶馆,酒肆,处处门庭若市,身着长衫,摇着扇子的人士坐在里面,三五好友,点一壶茶,高谈阔论,躲避这炎炎烈日。

顶着烈日,嗓子干到嘶哑,锦瑟边走边四处张望,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寻找着每一处机会。

反观跟在她身后的小宝,虽然被烈日晒得脸色通红汗流浃背,却一声不吭,抱着包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低着头,似乎自有一番思量。

太阳实在是太过毒辣,锦瑟不停的用袖子擦汗,眼前一片昏花,正眯着眼打量着两旁各色商铺的招牌,一个青衣男子突然掀开一家铺子的帘子走出来,恨恨的叹了一声:“晦气!”

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到锦瑟,青衣男子正在气头上,张口就凶神恶煞的大骂:“瞎啊你!走路不长眼睛!”

什么什么?

锦瑟瞪大眼睛:“明明是你差点撞到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眼看两个人就要撸袖子开打,小宝赶紧走上前拉开锦瑟,对青衣男子赔着笑道:“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小宝······”

“你闭嘴!”小宝瞪了她一眼。

大概是被太阳晒得难受,青衣男子没好气的警告了锦瑟一句:“给我小心点!”就走开了,锦瑟看着青衣男子离开的背影气呼呼的转身找小宝算账:“搞错没有,明明是他的错,你干嘛道歉?”

小宝白了她一眼:“说句软话不会少块肉,还能免一顿揍,你赚了!”

“你······”锦瑟气结,却在看见眼前那个大大的“赌”字时马上转移了注意力:“这是·······赌坊?”

“是啊。”小宝见她一脸好奇,主动给她讲解:“这种大大小小的赌坊在当地有十来家,不过都是同一个主子——洛爷的,洛爷在这个圈子里很有威望,他的赌坊里还没有人敢耍花样,要是被发现出千,那后果可不是没收银子那么简单,轻则赶出赌坊,从此不许再踏入赌坊半步,重则砍掉右手拇指······”

“我们进去看看。”还没等小宝表态,锦瑟已经连拉带扯的把他拽进了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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