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记忆里对鸦片的认识,锦瑟把戒药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强制性戒药,这是一种手段强势的戒药方式,直接中断药源给予,使其戒断症状自然消退,这种戒药方法比较痛苦;第二种是药物戒断,服用戒断药物,以替代、递减的方法,减缓、减轻戒断症状的痛苦,逐渐达到脱毒,但目前还没有找到比较有效的药物来代替。

晚上,锦瑟捧着一本书挑灯夜读,书是从宋府书房借来的,有关于各种药的原理注释,说白了就是一本医书,一字一句,锦瑟看得极认真也极吃力,书是用言著成的,晦涩难懂,“是以······酸······酸什么啊,哎呦我去!”

锦瑟烦躁的把书一丢,却在抬头的时候差点尖叫起来。

一身黑衣,银色面具遮脸的苍鹰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锦瑟顿时发飙:“有病吧你,来了也不吱声,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苍鹰眸光深邃的看着她,懒洋洋的伸手拿杯子倒水,动作悠闲散漫:“我来半天了,看你这么认真,不便打扰,怎么,还没找到戒药的方法?”

“说得简单!”锦瑟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要是能亲眼看看罂粟花就好了,强制性戒药太危险,我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代替公子吃的药。”

苍鹰搁下杯子:“那还不简单,走!”

锦瑟一喜,随即又反应过来,警惕的看着他:“你,有什么条件?”

苍鹰好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现实的人?”

“至少你也不善良啊。”锦瑟小声嘀咕。

“走吧!”苍鹰不由分说揽过她的腰,提气一纵,在她的尖叫声还没出口之前就已飞出宋府院落。

一路浮光掠影,月色迷蒙,锦瑟只觉得脑袋发昏,风呼呼的往耳朵里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约摸过了一刻钟,苍鹰停了下来:“到了。”

感觉双脚回到坚实的土地上,锦瑟松了口气,武功这东西可不比现代的交通工具,速度,安全都是经过高精密高精度的计算的,要是苍鹰一个力气不足或者一脚踩空,从空中摔下来,那她找谁说理去啊。

睁开眼睛,发现他们此刻正处在一座悬崖边,从地势上来看,应该是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一轮巨大的圆月高挂在空中,周围清亮得没有一丝云彩,放眼望去,整座城市都陷入一片灰色的沉睡里,静谧,神秘。

地势高,风也大,吹得她衣袍猎猎,她四处张望:“这里哪里有罂粟花?”

“在背风那边的坡上。”

苍鹰带头往那边走。

锦瑟连忙跟上。

灰蒙蒙的月色下,苍鹰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几乎和月色融为一体,锦瑟边走边打量他,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冷冽,肃杀,这是久经杀戮的人才历练得出来的,虽然他戴着面具,但从他的唇线,脸部的整体轮廓来看,属于“相形五学”里的木型人,薄情,狠心,却极重义气。

大学教授说过,如果不能和这种人成为朋友,也尽量不要成为敌人,因为一旦与这种人敌对,那后果将是不死不休,另,择偶也不宜选这种人,他可以为朋友出生入死两肋插刀,但另一半在他心里的位置却永远只能屈居第二,第三,第四······

前面的苍鹰突然停下,锦瑟冷不防的撞上他的背:“干嘛停下?”

“到了。”

锦瑟一愣,随即扒开挡在前面的苍鹰,月色下占满整个山坡的罂粟花映入眼帘。

红色,白色,黄色,粉红,淡紫,花朵大而艳丽,风一吹,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在欧洲,罂粟花有“缅怀之花”的称号,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德军占领了比利时,英、法相继出兵对付德国。比利时的佛兰德大地成了西线主战场,伊珀尔市被打成废墟一片。百万无辜士兵为了统治阶级和好战分子的利益而倒在这里,其中英军阵亡的最多,他们被掩埋在这片土地下。佛兰德地区本来就是一个罂粟花盛开的地方,从此它们开得益发旺盛。后来美国人开始佩带罂粟花纪念战死的战士,所以在欧美地区,它又有着牺牲、爱、尊重和怀念的象征意义。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罂粟花,视觉冲击不可谓不大,锦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讷讷的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种着罂粟?”

地处悬崖背风坡,海拔至少有**百米,寻常人都不太可能来这里,而且在这个时代,罂粟里提炼出来的大麻还未普及,除了一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寻求刺激吸食一些之外,其他的大多数都是用作医用麻醉,苍鹰怎么知道这里有罂粟?

“这片罂粟是皇家御医院种植的,每年七八月份便会有专人从京都过来,采集罂粟果,从中提取麻醉药。”

“皇家?干嘛大老远的跑到江南来种植?就在京都种不好吗?”

“这里的气候湿润,适合罂粟生长。”

也对,罂粟这东西不管放在哪个年代,都是稀缺珍贵的存在,种植需要一定的条件,提纯又要一系列工序,在科学条件落后的古代,也就只有皇家和玉连城这样显赫的世家才用得起。

锦瑟走进花从里,蹲下身摘下一朵花仔细查看,罂粟被人称之为“最美丽的毒药”,它的美不言而喻,鲜艳的颜色,妖娆的形态,极具观赏价值,台剧(放羊的星星)里男猪脚说过这么一句话:“somnus是罂粟花拉丁学名,美丽却致命,一旦迷上了一开始会很

快乐,后来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不正是有点像爱情的本质。”

苍鹰双手环胸站在旁边,长身玉立,静静的看着她:“看出点什么了?”

“没有。”锦瑟拍拍手站起来:“我不是专业的医学研究者,也没有专业的研究仪器,光靠这样看两眼就想有什么研究进展那根本不可能。”

“嘁!”苍鹰不屑的冷笑:“信誓旦旦的说要帮玉连城戒药,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呢。”

“公子的药我是一定会帮他戒掉的!一定!”锦瑟拳头握得紧紧的。

她眼里的坚定让苍鹰有一瞬间的沉默,他眼底若隐若现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玉连城若是知道你有这份心,他会很感动的。”

锦瑟这才笑开了:“公子感不感动都无所谓,我的目的只是想帮他戒药,让他开心,健康的活着而已。”

“可是他并不喜欢你,你这么做,有意义吗?”

锦瑟无奈的耸耸肩,不置可否:“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喜不喜欢他是我的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什么意思?”

锦瑟清浅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柔情:“也许在你们这些老古董眼里,所谓的喜欢和爱总是伴随着占有,**和利益。就好比这朵花,如果你喜欢它,你会想拥有它,摘下它,把它带回家,可是这样它会枯萎,会凋零,会慢慢死去,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喜欢公子,但我没想过要和他长相厮守,我知道那不可能,我只希望,在我还能看见他,在他身边守着他的时候,多给他一点快乐,在我离开的时候,他能忘了我,这样就够了。”

“你图什么?他若是忘了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有什么意义?”

“没意义就没意义,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

苍鹰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理论。

锦瑟说:“很多人都有这么一种心态,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从宁愿一开始就不曾拥有!我觉得这是懦夫,胆小鬼的行为,总不能怕摔倒所以不走路吧,总不能怕说错话所以不开口吧,失去的时候也许会心痛,但要是连拥有都不曾有过,那才是真正的遗憾,我不想错过公子,但我知道我没办法和他在一起,我想让他开心,想带给他健康,我也在享受着这个过程带给我的快乐,将来我老了,回忆起来,我曾经在年少的时候为一个人付出过真心,真心为他好,我想那也是件很美好的事。”

苍鹰的唇抿得紧紧的,定定的看着她:“如果······玉连城爱上你,想和你在一起呢?”

锦瑟眼里浮起一丝惊讶,忍俊不禁的笑了:“请问你现在是在鼓动我去倒追玉连城吗?苍鹰,你中邪了?你不是一门心思想让我去给梁皇做宠妃吗?我要是跟了玉连城,那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回答我,如果玉连城爱上你,你······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和严肃吓了锦瑟一跳:“什······什么?”

“会不会?”

“呃呃······应该,不会。”

风吹,草动,艳丽的罂粟花在月光下恣意舒展着花萼,浓郁的香气充盈在空气中,闻之欲醉。

苍鹰抿唇不语,冷酷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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