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烟芜躺在**,脸色苍白,双颊消瘦凹陷,气若游丝,眉头皱的紧紧的,显然正陷入梦魇里无法自拔。

宋知府一见女儿痛苦的样子,老泪纵横:“玉公子,请你救救小女······”

玉连城手一抬,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锦瑟回过头示意宋知府安静,玉连城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宋烟芜的脸色,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替她把了脉,一阵望闻问切,眉头也越皱越紧,看得一直守在旁边的宋知府冷汗淋漓。

诊断完毕,玉连城和众人退出房间,就着下人打来的水洗了洗手,宋知府忙不迭的问:“玉公子,小女病情如何?”

“宋大人,令嫒不是病了,是中毒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除了锦瑟都露出震惊的神色:“怎么会?”

“大小姐人缘一向极好,知书达理,有谁会对大小姐下手?”

“这怎么可能?”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毒叫胭脂醉,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加入食物里,长年累月的食用后,可让人身体慢慢衰弱,并且查不出病因,大小姐这毒并不是最近才中的,看这中毒程度,至少有三年了。”

三年!

这番话让众人再度被惊住!

宋知府脸白了又青,青了又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肯定是一出后院的恩宠之争,宋大小姐是嫡女,又受宠,底下几个庶子庶女眼红嫉妒,起杀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矛头直指几个庶子庶女。

“来人啊,把公子小姐全都请过来!”宋知府气得不轻,额头上青筋凸起,拳头握得骨节发白。

“且慢。”玉连城制止他,好看的眼睛扫了一眼全场,除了宋知府和几个随侍宋大小姐的女婢,宋家没有其他人在场:“宋大人,下毒之人是捏准了时间,大小姐的毒已经深入骨髓,要完全清除需要大半月时间,而且除毒的药引极为难寻,今天这件事先不要传出去,放出风声,就说大小姐的病已有起色,相信下毒之人听到这个消息,这几天会有所行动。”

宋府主母刘氏早逝,刘氏生前和晋安王府的王妃是手帕之交,宋烟芜和晋安王世子指腹为婚,就等宋烟芜及笄后嫁入王府做世子妃,宋烟芜命好,从小被父亲捧在手心,一门好亲事等着她,这样的事是宋家庶女们羡慕不来的。

半个月后就是宋烟芜的及笄礼,这个时候缠绵病榻,摆明了是想让宋烟芜无法顺利嫁入王府,到时候王府的迎亲花轿来了,宋府总不能让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上花轿吧,交不出人,只好拿庶女抵上,面子上也不至于过不去。

算盘打得很精,宋知府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吩咐下人缄口,不许提这件事。

气氛正凝重着,玉连城低声和宋知府交代着药引的材料,院门传来一声惊呼:“芜儿,我的儿啊,你怎么了?”

娇滴滴的声音还未落下,一道大红色的身影已经扑过来,宋知府的妾室之一莫氏浓妆艳抹,珠翠满头,一阵香风拂过,扑进宋知府怀里,一迭声的问:“老爷,这是怎么了?妾身不过是回了一趟娘家,芜儿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我可怜的儿啊~”

说着眼泪就往下掉,慈母情深,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宋知府大为动容,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抚她:“没事没事,芜儿略感了风寒,我已经请来玉公子为她诊治,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你不要担心!”

莫氏掩在帕子下的眼珠子一转,哭得越发伤心:“都是妾身不好,要不是妾身执意要回娘家,芜儿也不会生病,老爷,都是妾身不好,您惩罚我吧······”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低眉敛目的几个婢女,语气一转,恶狠狠的喝道:“你们几个是怎么服侍小姐的?居然让小姐受寒生病!来人,把这几个侍主不力的贱婢拉出去杖毙!”

几个婢女闻言脸色煞白,连忙跪下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莫氏冷哼一声:“你们伺候小姐不力,不给你们点教训,以后这府里的下人还拿我们当主子看吗?今天是大小姐,明天是就该是二小姐三小姐了!”

锦瑟鄙夷的看了莫氏一眼,从这个女人一进门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锦瑟就不喜欢她,宋府的主母是已逝的刘氏,这个莫氏再受宠也只是个姨娘,一个姨娘打扮得这么妖艳,说话还装模作样,现在还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来教训下人,一开口就打打杀杀,不拿下人的命当回事,这毒,指不定是谁下的。

“宋大人,这位是?”锦瑟故意摆出一脸好奇。

“贱内莫氏。”

“哦,一个姨娘啊!”故意咬重“姨娘”两个字,果然,莫氏不满的目光移到她身上。

梁国的嫡庶之分观念很重,姨娘只是个下人。

宋知府脸色一顿,却也不好说什么,他有姨娘小妾八门,这个莫氏温柔体贴,最得他心,家中没有主母,后院的大小事务也尽数交由她管理,莫氏还是有些手段的,把整个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莫氏一直都是被宋知府捧在手心的宝,哪受过这种含沙射影的暗讽,见锦瑟只是个随从,当下就要发作:“哪来的乡野小子,好没礼数!”

“我是不懂礼数,但我知道,姨娘只是姨娘,连平妻都算不上,不知道一个和下人没什么两样的姨娘有什么资格主张一府的生杀大权?知府大人,你说呢?”锦瑟抢过话头,说完还挑挑眉,冲宋知府阳光灿烂的露齿一笑。

玉连

连城端坐在轮椅上,看着锦瑟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阻止,饶有兴味的静笑不语。

“宋家主母早逝,我尽心尽力为老爷打理后院,让老爷可以专心处理公务,这有什么不对?况且,有没有资格,还要经过你一个外人评判?”莫氏斜了她一眼,那架势,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梁国律法里,姨娘只是个奴才,让一个奴才主家,宋大人,这传出去不怕贻笑大方吗?当今圣上是个极重阶级位份的人,要是让他知道宋大人您居然宠妾成妻,任由一个身份低贱的姨娘掌管后院,教育子女,这······”

尾音拖长,意味不言而喻。

梁国人都知道,二十三年前,先皇驾崩,太子虚位以待,整个皇族为夺天子之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无数人被牵连丧命,贤妃,皇长子,淑妃,方怡公主,六王爷,宰相,兵马大将军······多少天潢贵胃命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最后梁皇的生母——德妃以娘家强大的后台赢得最终的胜利,将年仅两岁的七皇子龙宸扶上皇位,垂帘听政二十载······从小经历嫡庶之争的梁皇虽治国无方,却对嫡庶之分看得犹为重要,现今已有三子一女的他从大皇子一出生就立为太子,其他皇子则封王划地,弱冠之礼过后马上到封地驻守,严禁再次发生二十多年前的悲剧。

宋知府白了脸,冷冷的呵斥莫氏:“没规矩!玉公子是上宾,怎可对客人这般无礼!退下!”

莫氏被他这么一喝,委屈得直掉眼泪,却明智的知道这个场合不应再闹下去,狠狠剜了锦瑟一眼,福了福身子退下。

宋知府一脸讪笑:“贱内愚钝,让玉公子见笑了。”

玉连城浅浅一笑,唇角抿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知府大人客气了。”

锦瑟在一旁直翻白眼,说话咬嚼字,你一句客气我一句有礼,累不累啊!

宋知府设宴为玉连城接风洗尘,晚宴过后便请他们到院子里休息。

宋烟芜的毒一时半会也无法完全清除,玉连城吩咐下去,做好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的准备。

然后便门户紧闭,专心研制解毒的药引。

锦瑟分到院子里的一个小厢房,收拾妥当后已月上中天,银辉洒下来,院子里的一株月桂树影影绰绰。

伫立在窗前,初夏的夜晚还残存着一丝凉意,锦瑟托着腮帮子看天空中高挂的那轮满月,月圆夜,不知不觉已是五月中旬,来到这里也有三个月了,不知道这里的时间和两千年后的时间是不是一样的,自己穿回两千年前,爸爸妈妈和简宁怎么办?

爸爸妈妈一定急疯了,肯定四处发动人力资源在找她,至于简宁,这个家伙一向是理性大于感性,自己掉落古井的最后一刻还在和他通话,并且透露给他一个讯息,一个身穿龙袍,有可能是冰棺里消失掉的“古尸”正站在她身后,根据这一线索,简宁肯定会顺藤摸瓜,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但说出去谁信啊!

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用“科学”两个字来解释的。

低低的叹了口气,枯燥单调的“古时候”,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炸鸡啤酒,没有薯条汉堡,整天和一群食古不化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古董待在一起,真是无聊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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