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到的飞机票是两天后的下午两点半,那天刚好是丫丫出院的日期,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叶男神已经离开了,我晕乎乎地下了床,只觉全身绵软无力,歪歪倒倒地走到客厅里才看见饭桌上摆放着做好的早餐,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我去医院接丫丫,你起床后把粥热一下吃了,我赶得回来的话就送你去机场,赶不回来的话你就自己叫的士去,注意安全,上飞机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我看了一眼桌上配着榨菜的白粥,旁边还有一份煎得色泽金黄的荷包蛋,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挠了挠比鸡窝还凌乱的头发,慢吞吞地回屋继续睡了。

不知在**躺了多久,我再次醒来时,一看闹钟,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头痛欲裂,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看来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感冒又加重了。

我找出体温计,甩一甩夹在腋窝底下,十分钟后拿出来一看,38°,有点发烧。

我拿出手机给叶男神打电话,想叫他回来看看我,但打了好几次都显示“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无奈,我只好又给我妈打电话:“妈,我今天下午四点多的飞机到h市,你能来接我吗,我估计自己回不去。”

我妈关注点却不在这,“你声音怎么回事啊,那么虚,生病了?”

“嗯……有点发烧。”

“有病你先去看病啊!干嘛着急回来!”我妈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南深呢?他不在家吗!”

“嗯……他去医院了。”

“去医院?!怎么不带上你!”

我声音非常虚弱,连说话都是件很吃力的事情,“他去医院接别人……”

“那等他回来再带你去!你先把病治好再回来!别死在飞机上了!”

“……”==再次怀疑这是不是我的亲妈。

挂了电话后,我又试着给叶男神打了两次电话,还是接不通。

叶男神不在,我就只好自力更生了,头晕脑胀地下了床,胡乱换上衣服,往医院走一趟。

无论什么时候门诊部外面都能排成一条长龙,等了十几分钟的队才轮到我。

医生给我量了体温听诊完后,建议我打点滴,但我心想下午还要赶飞机,一张飞机票好歹一千多块,可不想就这么白白送给南航,所以一番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能在最快时间内了事的肌肉注射,俗称屁股针,再让医生给我开点退烧的药就行了。

帮我打针的护士是个挺热心的姑娘,撩起衣服下摆时看到我侧腰上被桌角撞出来的一块淤青,还主动找药帮我涂了一下,揉散活血,我尽力隐忍,却还是痛得嗷嗷叫了出来。

屁股针的见效并没那么快,我走出注射室仍觉得头晕眼花,难受得连路都走不直了,真怕待会儿会一跤摔倒在地上。

长长的走廊就像是一条没有终点的赛道,永远走不到尽头,我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走,抬起头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快步而来。

我眼睛亮了一亮,刚刚打了那么多次电话都找不到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叶男神拿着手机,不知道正在跟谁电话,一边走一边快速地交代着什么事。

我站在原地,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时,我开口正要叫他的名字,“南……”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音,他却直直地从我身边走过,一步都不曾停留。

我的嘴巴就好像被一条胶布封住,顿时发不出声音来了。我错愕地转过身,看着他继续向前走去,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

他并不是没看见我,我能确定他看见我了,甚至从我身边经过时还有意绕开了我,就像避开一个衣柜般的障碍物,又或是一个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他只是没认出我。

我咬了咬唇,忍住心中顿时翻滚起来的酸涩,迈开步子跟上他,只是他两条长腿走得飞快,我要小跑起来才能追上他,偏偏又正是身体不适的时候,这一追一赶对我来说消耗得太过吃力。

一直走到某间病房前,孔琴拿着热水壶从房间里走出来,叶男神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不知跟她说了些什么,孔琴笑得花枝乱颤,两人并着肩一起朝开水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远远地看着他们,双腿好像被灌了铅似的,再也抬不起腿追上去了,好像也没有理由再追上去了。

叶男神和孔琴从小就认识,虽然他跟我多次承诺,自己对孔琴并没有除了朋友之外的感情,但事实上,孔琴却是为数不多的他能记住相貌的人之一,

而我,一个和他同床共枕的人,在路上相遇时,只要我不主动叫住他,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这真不知道该说是他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

我静静地侧过身靠在医院的墙壁上,明明还在发烧,可身子却好像被这堵没有一丝温度的墙给感染了,也变得无比冰冷。

我脑袋空空的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一直到腿发软才回过神来,转过身默默地走了,和叶男神截然相反的方向。

路上,我不停地回忆着这些天和叶男神相处的画面,以及叶伯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我越来越为我们的未来感到迷茫,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陪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他就体会不到我心里的难处和艰辛呢。我现在已经没有自信他是不是真的爱我,就连上一次我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正面回答我,是不是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呢?

爱是什么,是会心疼我千里迢迢地从h市来到这里,是懂得我独自一人身处异地没有朋友没有闺蜜,多陪陪我多照顾我,是会体谅我的心情自觉的避嫌让其他女人无机可趁。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再怎么自欺欺人给自己鼓励打气,也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了。叶男神说他想和我一直好好的,可大部分时候我不得不忍气吞声、强颜欢笑才能和他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这样伪装出来的和睦怎么可能会真的幸福。

我不像他那样有事业心,也不曾怀揣过什么崇高远大的理想,只要能收获一份美好的爱情、每一天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可如果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代价是终日以泪洗面,连这最基本渺小的一点都不能满足,我不禁反思,是不是当初决定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呢。

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

*********

回公寓之后,我又重新收拾了一遍自己的行李,原本只是带走了我的部分衣服,这回却是把我所有的物品都收好塞进了行李箱里,就连那一罐许愿星也带走了。

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这次回去之后就应该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这个让我抑郁的时间远比开心的时间要多的地方。

收拾完后,即使身体仍是很不舒服,烧也没退,但我还是按着原计划的时间,背着两个大包拖着行李杆离开了公寓。

临走前,我将公寓的钥匙拆了下来,一共两把,平平正正地放在客厅饭桌上。又最后看了一眼叶男神为我准备的却已经彻底冷掉的早餐,一口还没动,有只苍蝇飞到上面,停留须臾,又很快飞走。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想留张纸条写一些谢谢之类的话,又觉得太过矫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留。

生病的时候坐出租车也是一种折磨,尤其是经过一些不太平整的路段时,颠颠*的简直抖得我差点要吐出来。

到了机场我才如释重负,赶紧提着行李下了车。

领完机票准备排队过安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是叶男神打过来的,犹豫了几秒才接了。

“出院的事已经办完了,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回公寓然后送你机场。”

我噢了一声,语气如常:“不用了,我已经到机场了。”

叶男神微愣:“现在才一点,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怕塞车误机。”

叶男神慢慢地嗯了一声,过两秒问:“你声音怎么变了?生病了?”

我苦笑一声:“我已经病了好几天了,你怎么现在才发现?”

“我……”

我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因为你的心思没有放在我身上,所以你才没发现。”

“不是……”

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知道是因为你最近忙着丫丫住院的事,还有伯母身体状况也不好,所以你才忽略了我,我不怪你。”

“若若,不要用这种生疏的语气说话好吗。”叶男神似乎有所意识,语速加快了:“我现在赶去机场,你还有多久登机?我送送你。”

“你不用来了,我已经在过安检了,你来了也见不到我。”我换了只手拿着手机,将身份证和飞机票拿出来准备过审,嘴上却没停下来:“南深,我觉得我们是应该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地重思一遍这段感情,先别联系对方。”

叶男神音量明显提高了,“分开?为什么要分开?”

“不是你先提出分开的吗?”

“我指的是空间上的,让你先回h市,并不是不联系啊!”他语气里透露出焦急,“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好好解决,绝对不提分手这两个字吗。”

“我没说分手,只是说分开。分不分手还要考虑。”

我真的并不是一个果断的女人,跟卫诚分手我可以一刀两断,因为我不爱他。

但对着叶男神说出那两个字却需要极大的勇气,我对他注入的感情有多少,现在的不舍和牵挂就有多少。

正是因为这股不舍和牵挂,以前的每一次矛盾和争吵之后我才会一忍再忍,把气全憋回肚子里,直到现在忍不下去了、精疲力尽了,我仍然优柔寡断狠不下心和他画上句号,苟延残喘地回忆着甜蜜的时光以为我们还能有补救的机会。

也许需要离开他一段时间,退出他的生活,我才能渐渐地淡忘,习惯了没有他出现的日子,就会有勇气跟他结束这段感情吧。

在黄线前面停留了好几秒没有动过,后面的人已经在不耐烦地催促了,我匆匆挂了电话:“先不说了,轮到我了。”

“若……!”叶男神没说完的话被阻隔在电话那头。

在登机口等待的时间里,叶男神一刻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将铃声调成静音,一个都没接,就算接了我也不知道现在还要跟他说什么好。

登机后关了手机,耳根就彻底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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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h市,我拖着行李箱精神不振地走下飞机,我妈已经提前在候机大厅等待了,一见上面她就上下打量我,皱起了眉骂我:“生病了那么着急回来干嘛!看你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以前总觉得我妈啰啰嗦嗦神烦,隔了这么久没见,被她骂却觉得格外亲切,大概一个人在外面呆久了,就会特别想家,想念母亲充满了爱的骂声吧。

我妈伸手来摸我的头,眉头皱得更深,“还在发烧呢!到底怎么回事!南深也不管管你,病成这样还让你赶飞机!”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名字就好像触碰到我的泪腺了,我鼻尖发酸,拼命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我不需要设防,也不用强装坚强,委屈和难过已经占满了我的心头。

“妈,我和南深……”我深呼吸一口气,剩下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全哽在了喉咙里。

我妈一下子明白过了,接着我的话问:“分手了?”

“……嗯。”我眼眶热热的,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条泪痕悄然滑落。

果然,我还是没有办法潇洒决绝、毫不留恋地转身扬长而去。

我妈微微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就像回到了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被母亲抚摸的感觉是与别人截然不同,她带着厚茧的手就好像蕴含着一股超强的治愈能力,柔柔的暖暖的,可以抚平心底的伤痕一般。

半晌,她轻声说:“先回家吧,吃点药睡一觉,等你精神好一些我们再细说。”

我点点头,“好。”

回到家后我妈让我喝了一大碗温开水,然后就回房里关上门隔绝外界,安心地睡了长长的一觉。我们家治发烧的老方法就是盖一层厚厚的棉被,捂出汗来自然就退烧了,我小时候很多次发烧都是这么度过去的,屡试不爽。

我妈替我掖好被角就关上房门出去了,我一个人安静地躺在**,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叶男神。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在疯狂焦急地打我的电话吗?一直打不通电话他会担心吗?还是很快就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呢?他会不会仍然以为我在闹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呢。

我用力摇了摇脑袋,不是已经决定了要离开他淡忘他吗,才刚分离几个小时就忍不住想他,这样怎么可能忘得掉。

我让自己整个人放空,将他的名字丢进了大脑里一块禁止访问的区域,从此不准再踏入半步,这样一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我觉得病情确实好转了许多,头没那么晕了,除此之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饿,强烈的饿,从早到晚一粒米没沾到过,肚子饿得都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我妈不愧是生我的人,跟我就是心有灵犀,我刚醒来没多久,她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进房了,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要要要!快饿死了!

我妈便拖了个凳子到我身边坐下,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吃,好久没有享受过这般衣来张口的待遇了,我感动得双眼泪汪汪,这一刻终于觉得她是我亲妈了。

等我把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她把碗送回厨房,才回来和我聊起正事来了。

“说吧,你和南深为什么分手?”

我眸光黯淡下来,沉默良久,不知该怎么回答。

“太多原因了,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我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是你提的分手?”

“……嗯。”

我妈摇了摇头,“我早就料想到你们不会走得太远的。”

她长吁一口气,感叹道:“哎,看着你们俩闹成这样,就好像看到了我二十多年前的经历。”

我抬起头看着她,有些不解。

二十年前?

这是要开始回忆往事的节奏?

没等我问话,她就主动提起:“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和南深他爸是什么关系吗?”

“嗯。”我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你该不会,真的和他是旧情人吧?”

我妈干咳一声,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压低了声音说:“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你爸。”

我用力点点头,保证道:“嗯,绝对不告诉我爸。”

我妈沉淀了一阵子,这才开始回忆了,语气有些恍惚飘渺:“我和叶岳,确实是有过一段风花雪月,当时我就是个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涉世未深,懵懵懂懂。年轻的时候追你妈的人可多了,叶岳不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但却是给我一段最刻苦铭心的恋爱的男人。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太幸运幸福了,可以这么和他一辈子过下去,但憧憬一遭遇现实,还是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他父母觉得我家境不好配不上他,不同意我们的恋爱,他当时正在事业上升期,为了未来打拼,我们几乎没多少时间在一起,我记得最夸张的一次是同在一个城市,两个月才见一次面。他自己也承认现在没太多的心思谈恋爱,让我等他五年,五年之后一定能给我幸福的生活。”

说到这里,她不由微微地摇了摇头,叹道:“五年青春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怎么敢拿这么大的赌注来担保他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爱情是需要呵护的,再热的一颗心过了五年也等凉了啊。各方面的压力最后还是迫使我离开了他。那个时候的心态真的很煎熬悲伤,用你们现在网络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感觉不会再爱了。’”

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听我妈这么提起来仍然替她觉得悲悯惋惜、无可奈何,我的心情又不可避免地再一次陷入了低谷,一时无语凝噎。

正是感伤的时候,她语气忽然又豁然开朗起来:“人生本来就有很多道门坎,过去了就是门,过不去就是坎,天底下哪有什么叫人要死要活的爱情啊,时间可以磨平一切深刻的东西,你看我现在不就跟你爸过得好好的,恩恩爱爱的嘛。叶岳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生儿育女,我们各有各的生活,互不相关了。”

她拍拍我的肩膀,笑了起来鼓舞道:“所以啊,你消极完这段时间,就够了,收收心,快点打起精神迎接新的生活。有些人走进你的生活,就是为了给你上一课,然后离开。明白了吧?”

“……”

我勉强地点了点头,暂时还没办法像她那样乐观无畏地把一切看开。

我妈走后,我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对着一成不变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中。

想起叶伯母曾经说的,叶伯父睡觉时经常无意识地喊到初恋情人的名字,看来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是牵挂着我妈的。

他给我妈上了一课,然后离开,我妈之余他,应该也是如此吧。

只不过我妈已经迈过这道坎了,而叶伯父,似乎还没有。

那我和叶男神呢?

不幸地重蹈了前一辈的覆辙,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知道当初我还会不会那样奋不顾身、一头热血地追求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只是现在我真的累了,一腔热血已被冷水浇灭,又怎么可能复燃得起来。

希望真的能如我妈所说的,沉寂一段时间后,我也能迈过那道坎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九千字,明天不更啦_(:3∠)_

谢谢雷桐天天的地雷~

天天好像已经被气得只炸雷不说话了233333

昨天沙发是酸奶慕斯,板凳是hwj,地板是宵颜颜,红包已发=-=

嗯,终于可以开始虐一虐男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