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越过一个又一个的墙头,在房屋间穿梭,突地想起柳月那记怨恨的眼神,却又不知她究竟是为何。之前一直就不明白柳月的动机,如今去问问也好解开心中的疑惑,于是打定主意去了皇上那里再到刑部去一趟。

远远地就看见皇上寝宫中的灯还亮着,想必还在为大皇子的事劳心吧!冷月心中一阵痛,不知当初他下令杀死自己的时候有没有这般踌躇过?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想必怕是杀之而后快吧,又怎么会犹豫呢!冷月心中叹了一口气稳住身形,落到地面走向皇上的寝宫。

云启宇躺在软榻上,突然察觉有人,听出了是冷月的脚步声,心中有些不快。难道他又是来为云骁求情的?云启宇挥袖,内力带起一股劲风打开了房门,等着冷月的到来。

冷月进去转身关上了门,朝着云启宇躺着的软榻走去:“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有何事?”云启宇细细打量着冷月,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情绪。

“微臣深夜前来斗胆想问问皇上的决定!”冷月低着头站在云启宇面前。

“杀无赦。”云启宇平淡的说道,仿佛将死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锐利的双眼依旧盯着冷月的眼睛。

冷月并未说话,他知道既然他这样决定了,便是任谁劝说也无用了,心里更加担心起来日后他会不会为此而后悔,于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而这声轻微地叹气却惹怒了云启宇:“噢?右相大人为何叹气?该不会是和那孽子有何瓜葛吧!”云骁好男宠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不过既然没出什么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理会。如今一向冷清的冷月居然三番五次地为他求情,云启宇觉得除了这一种可能确实就再无其他了。

“微臣不敢,微臣只忠心于皇上一人。”尽管不知道云启宇那突如其来的怒意是为何,却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应该和自己有关。

“那你又为何三番两次为他求情。”云启宇心中冷笑,你要是给不出一个令朕满意的答复,那不管这次有多大的功劳都得给朕受罚。

“微臣并非是为大皇子求情,而是不想皇上有任何遗憾。毕竟血浓于水,大皇子是您的亲生儿子,皇上您既然已经为了这江山付出了这么多,如果真不舍,留下大皇子的命,便是天下人也无话可说。微臣是怕皇上一时气极而做出了会后悔的决定。”冷月抬起头望着云启宇的眼,这番话确实说得有些过火了,冷月也知道,可是不这样的话依云启宇固执的性子怕是根本不会考虑自己所说的吧。

突然被那双清澈的眼盯上,云启宇竟有些不知所措,暗暗稳住心神想从那双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那眼中还是可以望到底的清澈。云启宇一直觉得人可以说谎而眼睛却不会,眼神会出卖一个人的心思。

看到冷月这般心中不禁有一丝温暖,原来他是在担心自己,怕自己日后后悔而为此懊恼才这样劝阻。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云启宇早已没有了感情,或许是有一点的,但是都把那唯一的一点给了寒汐。似乎也没有人担心过自己心中的冷暖,而冷月却想到了,云启宇在震惊之余还是有些感动的。

冷月见云启宇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以为他是在考虑自己所说的话,也静默不言,只是带了点笑看着他,这笑却与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不同,让人有些温暖的感觉。在这样默契的静谧之中渐渐生出了些暧昧的意味。

云启宇先撇开视线:“朕已经想好了,你回去吧!”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强硬。

既然如此,想必他真的已经决定了,冷月点点头:“微臣告退。”见他点头同意,冷月才转身离去。

云启宇看着他转身离开,看见那单薄的背影觉得甚是扎眼,便又开口叫道:“冷月。”

冷月转过身,脸上还带着那丝温暖的笑,眼中有些疑惑地看着云启宇,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

“这段日子你也累了不少,十日之后再来上朝吧!”云启宇也不知为何,自己就忍不住关心起他来,还假意怒道:“是朕给你的俸禄太低了吗?堂堂丞相大人瘦成这幅样子,十日之后可别再让朕瞧见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了。”

冷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云启宇看见了那笑容竟愣了神:“别笑得还像个三岁顽童一样。”冷月有些不好意思了,手都快不知道往那里放,但心里却是暖暖的而且很是高兴,他这是在关心自己,言语里也带上几分雀跃的心情:“多谢皇上关心。”

“恩,去吧!”云启宇也感受到了他言语中的雀跃,微微翘了翘嘴角。闻言冷月高兴地转身出去,直到出了门,他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有敛去。

冷月笑望这着花园里的一草一木,此时看着它们都觉得比平日更可爱,甚至很孩子气地折下一枝花放在手中把玩。满心欢喜地想着他关心的话语,一遍一遍地在心中回放,笑也越来越深。

突然想起还有事未做,才恍惚觉得自己的行为似是有些可笑,撇下手中的花,换上平日那副冷漠的淡笑赶往刑部,可是心中的欢喜却是抑制不住的。

即便是在深夜里,天牢四周都还是有人在四处巡逻的,,而因为今日收押了重犯,看守也越发严密。冷月看了看这四下严密的布防,也赞许地点点头,走到门口,出示令牌,狱卒才领着他向里面走去。

冷月突然回想起小时候被关押在地牢里的情形,那种埋在记忆深处的疼痛似乎又被挖开,或许一辈子都会记得。而那却也是唯一一段和云启宇相处的时光,不知为什么那时自己不顾一切地就喜欢上了那个人。

是不顾一切的,不计较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不计较他让自己受了这么多苦,不计较他要置自己于死地,还是执意苦学十载来帮他打理江山,自己还真是傻啊!冷月苦笑,有个人这么喜欢他,而他却不知道,冷月在心中叹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暗自下定决心,在临死之前一定要告诉他云寒汐的存在,并且云寒汐还深深地爱着他。

不似地牢里那般死一样的寂静,这里犯人痛苦的呻吟把冷月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这肮脏的牢房,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前面的狱卒突然停下了,长满横肉的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冷大人,这间就是了。”

冷月望向牢房里,墙角脏乱的稻草堆上坐着一个女人,一身不菲的华衣尚看得出她昔日的高贵,看见来人只是略微瞥了一眼,便不再动弹。

冷月示意狱卒打开了牢门,矮下身子走了进去。他冷月并不是仗势欺人之辈,柳月今日失势也没有出言不逊:“娘娘,冷月有一事不明,深夜特来请教娘娘。”

柳月似乎也惊讶于他并没有出言冷嘲热讽,便抬起头望了望他。一身白衣与这牢房格格不入,银色的面具在黑暗中反着光,眉心一点朱砂痣显得有些妖冶,还有一丝淡漠的笑挂在嘴边。柳月听说过他,却不知他竟生的这般文弱,而且这么好看。原本准备好的争锋相对的言辞也都咽了下去:“冷大人有何事?”

“冷月不明娘娘这番是为何?”那日在房顶上听得她咬牙切齿的话和今日在殿上她望着云启宇怨恨的表情冷月都一一记下了。

柳月轻笑,尽管芳华已逝却依旧看得出当年的风姿,而那一笑却笑得无比沧桑与无奈:“冷大人尚还年轻,不知情为何物。”柳月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是爱着皇上的,而却他十年都未踏足后宫,再深的爱也都该消磨殆尽。原本心已经死了,而偏得我又好强,想夺了他王位,发泄这十年来心中的不满,便有了这么出闹剧。”说完柳月已泪流满面。

冷月不做声,慢慢地走出地牢,看得出来柳月到现在还是爱着皇上的。而得不到回应的爱真的就会变成恨吗?

夜里的风微凉,拂在冷月的脸上,冷月不知自己的这份爱的结局会如何,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心,他绝不忍云启宇受一点点伤害,所以如果不能在一起,那这爱注定只会伤着自己。

并没有为这样的打算而有太多的伤感,这样的关系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可能,自己能像这样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可不知为何冷月心底还是有一丝落寞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