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这么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吧?嗯,还别说,真是大眼瞪小眼。”叶扬天盯了夔牛一会儿,发现夔牛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脚踩祥云,悬空而立,似乎并无向众人报复的打算。

“还请叶师明示。”青山真人鼓了鼓勇气,凑上来接口——他也觉得哪儿好象不太对劲。

“我还记着,我曾经问过你们有关妖怪是怎么回事来着…”叶扬天摸摸鼻子,忽然岔开了话头。

“啊,叶师的意思是…”青山真人有点儿明白了。

叶扬天是世家子弟,从小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闲书”读得就少了,但无论如何,神鬼妖怪的只要是个中国人,脑子里自然就装着一箩筐;更别说他莫名其妙地成了大罗金仙,又很快接触到道门中人,有关“切身事务”,他还是留心了解了一些。

叶扬天知道,妖怪精灵魑魅魍魉之说绝非虚妄,深山大泽自有龙蛇,山谷古洞多生山魈木客,还有些机缘凑巧,吸收天地精华灵气,成就修行的各类生灵。它们修练日久,不但能通人情化人形,甚至神通广大——换言之,眼前这头夔牛,没准儿已经不单纯是上古异兽了——

八chengren家是个妖怪!会说人话的那种。

“叶师,降妖除魔虽是我辈本分,但…若是与世无争、潜心修行的异兽灵禽,算起来还该是我辈同道中人,妄动干戈怕是不好…”袁达透好心提醒叶扬天。

“啊,我知道。说真的,这才是该有的态度不是?”叶扬天一愣,答应得很痛快。

道门中除魔卫道的说法由来已久,但自古以来,大多数道门中人对异类修行者相对宽容,只要它们不去“为祸人间”,或者又不惹到自己头上。往往便不理会,甚至还有与异类称兄道弟的——当然这仅限于修行有成的妖精,若是异类不能口吐人言幻化人形,便还是被归在禽兽之属……,16K。

这其中缘由颇为繁杂。首先,道门向来崇尚无为,在山上打坐个一百年下来,谁都会养成与世无争的脾性。其次,道门中常有异类登天成道的例子。且不算神龙、凤凰之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是有的;换句话说,备不住什么时候自己飞升后就会碰上早年成道地妖精,到时总不好说:“对不住,在下边贫道一不留神,把您娘家人宰了两个。”再者,异类要想修行有成。往往历时长久,为此,大多得天独厚,道行高深,道门中人以飞升为念。也不愿招惹强敌——当年佛门中有个法海和尚,仗着一身本领,硬收白蛇精,却不料白蛇之子为文曲星君转世,一心救母,到头来弄得雷峰塔倒,白蛇得道。倒把法海做了千年来的笑柄。此种得不偿失的事情,道门中人自然懒得去做——

反正,不管怎么样,除了极个别的门派或个人之外,道门整体对妖怪还算看得开。在这一点上,叶扬天真是蛮欣赏的。

“它要是妖怪…啊,我是说,他要是修行有成的同道,那这事不就好办了?”叶扬天静静心,抬手把一直盘旋在上空的断剑收了。

“叶师。您不会打算着…”青山真人现在彻底明白了叶扬天的意思,细一琢磨,浑身直冒冷汗,刚想开口。却来不及了——叶扬天已经跳到夔牛身前。

在硕大地牛头跟前。叶扬天当空而立,还特地整肃了一下仪容。正儿八经地给夔牛作了个揖。

“这个…牛兄,小可叶扬天,与青云门有些渊源,今日有事入珉山,不料与牛兄道左相逢,真是三生有幸。适才…适才同道青山、天涵无礼,幸得牛兄不怪,当真海量宽宏,小可感佩之至……网,,。”

叶扬天搜尽枯肠,憋出这么几句。

“哞——”夔牛看看叶扬天,叫了一声。

“啊,多谢牛兄。”叶扬天大受鼓舞,心里暗想:它该是听懂了——这都有问有答了嘛!

“牛兄,小可本不欲打搅牛兄清修,原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相求牛兄一二。”叶扬天继续凑词,“实不相瞒,小可有一挚友,身受重伤,双腿不良於行。小可求于天医门门下,得一良方,今日入珉山,实是为寻良葯。”

这几句把叶扬天憋得脑门上见了汗,但看夔牛依然不动,静静听着,牛眼中似乎还有几分好奇的意思,叶扬天又接着说了下去。

“牛兄,小可挚友所需的良葯之中,有一味正是夔牛之角…”

话说到这儿,叶扬天忽然卡壳了——

叶扬天发现自己光顾了琢磨这头夔牛可能已经修练成精,能听懂人话了,却忘了自己是要找夔牛要它的犄角!

它能听懂自己的话又怎么样?与虎谋皮,与牛谋角——这不找抽嘛!

“哞——”夔牛又叫了。

就在叶扬天因为听懂了夔牛的叫声中充满怒火而慌乱的同时,远在JN,云山三十一中地校园之内,姜潇潇的心跳也不怎么正常。

“女菩萨,老僧普陀山后寺印空,有事求教。”和尚再次合十。

“那个…施主…啊,啊,那个,大师…您还有什么事情?”姜潇潇被一口一个“女菩萨”给叫糊涂了,当着和尚的面,居然称呼起“施主”来了。

“阿弥陀佛,女菩萨当真不认得叶扬天叶施主吗?”和尚含笑追问。

“啊?”姜潇潇脸红了。

姜潇潇并不知道,这个自称印空的老和尚是佛门大大有名的高僧。

普陀山地后寺又名法雨寺,是普陀山上三大寺之一,首建于明万历八年,迄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印空曾任多年法雨寺方丈,佛法渊深,门徒遍及天下——二十多年前,印空以年高退位,闲居法雨寺内,闭门谢客。

如果印空禅师下山的消息传了出去,怕是要佛门震动!

虽然姜潇潇在高中生里头还算是关心时事的,但她不信佛,让她了解普陀山法雨寺二十多年前的方丈的来头,实在是过于苛求了些——再加上印空上来就说要找叶扬天,姜潇潇下意识地想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一开口就是“不知道”三个字,却没想到印空竟象是能看穿她的肺腑似地,继续追问下来了。

“大师…您找叶扬天有什么事?再说,您可别这么叫我,我当不起…”姜潇潇硬着头皮发问,一边问一边打量印空。印空个子不高,微瘦,眉毛虽然花白,脸上却不见皱纹,举手投足严谨有度,一身褐se僧衣落落大方,跟街上冒充和尚化缘出来骗钱的家伙气象截然不同,俨然是佛门一高僧——

越是高僧姜潇潇心里越没底。她可是眼睁睁看着叶扬天跟一帮厉害得没谱的老道走了以后就没再回来,谁知道和尚与老道之间是什么关系?

“阿弥陀佛,这么说来,女施主果然是认得叶施主了。”印空微微一笑,从善如流,改了称呼。

“…”姜潇潇满脸通红了。

“女施主不必多心,老僧此来并无恶意。叶施主天赋异禀,生有慧根,乃是老僧…啊,这先不说,还请女施主带路,让老僧去与叶施主一见。”印空看似很是心急,做个手势,便要姜潇潇领路。

姜潇潇惊讶得嘴巴里能放下一个鸡蛋。

叶扬天他有慧根?什么慧根?姜潇潇从小就与叶扬天一起长大,虽然因为叶扬天对她“心怀不轨”导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儿稀里糊涂,但姜潇潇最清楚,如果叶扬天这样看见美女就开始走不动路的家伙有慧根,那天底下的和尚就都是佛祖了!

“大师,叶扬天他不在学校,您还是请回吧。”姜潇潇来不及细想,只打算赶紧把跟前的和尚打发走——现在正是下午的课间,已经有往来的学生看着这边发愣了。

毕竟,青天白日的,在学校里碰上个和尚地机会按理说不是太大——概率也就跟碰上一堆老道差不多。

“哦?他竟不在?”印空有些惊愕,随即恍然大悟,“老僧果然是老了,这一路行来,耽搁不少。”

“请问这位大师有什么事吗?”云山三十一中的门卫终于出现了。

门卫小田是三十一中保卫科科长田靖本家的亲戚,他一直在注意印空。小田是那种忠于职守的人,他绝对可以肯定校园里地那个老和尚并没走正门——可云山三十一中一共就一个大门。

那他怎么进来地?

小田很想上去一把抓住印空连声质问,倒不是他不懂得敬老尊贤,但不管从哪儿说起,和尚都不该出现这儿。这儿是高中学校,佛学院还隔着半个JN城呢。

不过小田鼓了半天勇气也没能迈动步,好容易蹭过来了,开口询问时却莫名其妙地十分客气,一边问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后怕,腿肚子直转筋。

“邪了,这怎么了?”小田暗暗问自己,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