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人,道门四十八派大闹JN的那天,他八成就已经跟公安九处大打出手了,因为韩无熠一上来就不相信真有你们神仙这一套…不用说,公安九处全军覆没。然后呢?军队出动?他们打得过道门四十八派?全世界都会知道道门和神仙的存在,而现在的政府?恐怕已经是那人做主了——当然他也没这个本事。最保守的估计,也会天下大乱。”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控制自己的野心?在自己的能力不受限制的情况下,有多少人能够把持得住?”叶扬天在辩解,彷佛又只是单纯地自言自语,“是,还有天条——可天条节制的是神仙,它真能节制得了人心?天条日益完备,却三百年无人飞升,这不早说明问题了?”

“叶扬天…”吕洞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你是真不明白?”

“明白什么?”

孤峰顶上,吕洞宾和叶扬天相对不语,只有烈烈的罡风咆哮,吹得狂云似海。

“叶扬天,天庭既然破格度你成仙,本就无意约束于你。否则,只凭我这个上洞八仙的面子,也不能护你周全。合同?几张薄纸罢了,谁也不会当真,你再改它,费尽心思徒惹人笑而已。”当吕洞宾再次开口,说的话却大大出了叶扬天的意外,“大罗金仙现世,纵然惹万千杀戮,直教血流飘杵,也还在预料之中。自古以来,但凡做成大事的,杀个几百万人还嫌少了——这其中的关节,叶扬天,你当天庭真的不知?”

叶扬天没有接口,成仙之后,他的脑子时常聪明时常胡涂,有时候仔细想来。似乎很有几件事情做得不太妥贴,但现在他心下明白得很:吕洞宾在对自己摊牌,这时候还是多听少说为妙。

吕洞宾看叶扬天不答,微微一笑,道,“也罢,叶扬天,我拼着担些干系。再点醒你几句。你想,天庭改革,这是何等的大事?你福缘不浅,能牵涉其中,还占了主导,你知道有多少你平生从没想过的大人物在上头紧紧盯着你呢?就是为你开出几个赌局来,那也稀松平常。”

吕洞宾轻巧巧一句话。把天庭上有关叶扬天的赌局怎么如火如荼带过,又说,“天庭改革,总要大见成效——无论成败,总得让人看得出来才好。你明白?”

叶扬天无言点头。

“所以你可以不学天条。但不能不尽心做事,更不能把你的立场搞混。你时刻都得记着:你是神仙。”吕洞宾叹了一声,“你丢下一个烂摊子就想上天,你真上去了,就算多闻天王放过你,就算你上了灵霄宝殿,你以为陛下不会治你一个办事不力。满门抄斩?”

“那我到底是什么人?”叶扬天忽然明白了,追问吕洞宾,“如果天庭真要有这么大的动作,那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是我?如果我没有什么背景、靠山,你们那个头儿…玉帝…那什么、陛下,他凭什么就能相信我让我来干这么一件大事…”

说着说着,叶扬天地心头掠过了一个很倒霉的念头,立刻住了口。

“你很机灵啊。”吕洞宾的微笑在叶扬天看来竟然可怕得很,他只呆呆地听吕洞宾说,“叶扬天。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改革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找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来干,成了,那是陛下英明。万一出错…”

仿佛还嫌意犹未尽似的。吕洞宾又往叶扬天的心上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你不是问我董双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总得有人在你身边看着你做得如何,他是天设的耳目!”

“可是我…我也做了不少事…”叶扬天刚反驳了吕洞宾一句,突然委靡不振地说,“我知道了,你们要地不是我循规蹈矩,润物细无声那样地改变现在社会上的事情,你们要我去破坏游戏规则。因为如果不这样,你们就看不出来。”

“我以前夸过你很聪明没有?”吕洞宾满意地点头。

“没有,也用不着。”叶扬天一拨棱脑袋,自言自语,“这年头还有没有天理了?连天庭都耍赖…作生意,有这样强买强卖的吗?”

叶扬天压根没心情去问吕洞宾自己可不可以不当这个倒霉神仙了,他知道,贼船的特征一向就是上去了就下不来。

吕洞宾反倒拍了拍叶扬天的肩膀,像是在勉励他,“叶扬天,你这一次的举动…除了擅自闯上天庭之外,倒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我看好你哟。”

“收获?”叶扬天摸摸脑袋,有些不懂,“我收获什么了?”

吕洞宾一声长笑,伸手揪住了叶扬天的脖领,往外一甩。

叶扬天完全没能躲开,身不由己地跌了出去,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四周,已经变了模样,依稀就是JN解放桥附近祖父家中地卧室,吕洞宾却不见了踪影——叶扬天耳边还响着吕洞宾的声音:“你自己去看吧!”

“怎么回事?”叶扬天挠头自语,推开了卧室的门。

韩无熠黑着一张脸,就在门外。一路看中文网

叶扬天立刻把房门关上了。

“叶扬天!你给我出来!”韩无熠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开始砸门。

叶扬天退后几步,坐到房内**,望着门发愣:韩无熠怎么会在JN?他不是还在峨嵋山上蹲着吗?

打个响指,房门开了。

韩无熠仔细地打量着叶扬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心虚。

如果他面前的人不是叶扬天,如果他不是真的怕了叶扬天,韩无熠不至于会等到别人开门才进来:这世界上能拦住公安九处这位处长地门不多。

当然,如果不是叶扬天做出来的事情太过离谱,造成的影响太过无法收拾,韩无熠也不敢去砸门。

“叶…我说那个、扬天啊…”韩无熠欲言又止,好容易才喃喃地问,“回来了?”

其实韩无熠很想把叶扬天的脑袋按到卫生间的马桶里,灌个二十分钟以后才拉起来。恶狠狠地逼问他到底到月球上去干什么了——而且叶扬天最好不要招供,这样韩无熠就可以把满清十大酷刑拿过来过一把瘾。

但韩无熠不敢。

人家随便一跺脚,旱地拔葱就登月了,这样的本事韩无熠没有。另外,韩无熠也在青云门内仔细打听过:没人能有这种神通。

非得是神仙不可。

非得。

韩无熠怕把叶扬天惹毛了,再闯出什么祸事来让他没法交代。

他已经没法往上交代了。

现在是9月9日的下午,叶扬天“奔月”是五天之前地事情,在这五天之中。韩无熠居然没有被来自各方的压力弄得崩溃,实在非常值得赞赏。

BJ时间9月4日下午3点30分,叶扬天刚刚“飞”出平流层,美国总统就在睡梦中被五角大楼的电话惊醒;一个小时后,美国的战备等级提升到了让无数基地焦头烂额的“D”——那时还没人能搞明白某个“类人物体”被“发射”到那个高度是打算要干什么。

卫星告诉了他们。

9月5日凌晨,叶扬天在月面成功登陆。与此同时,华盛顿的白宫中展开了激烈的议论。一场令所有与会人员抓狂的议论。

“我认为,无论如何,这都不意味着中国在宇航技术上已经领先我们了!”

“那么我亲爱地朋友,你是否认为超越了技术层面的领先就丝毫不需要担心了?我们至少知道这不是个案!几天之前那份被我们嗤之以鼻地报告现在你是不是还会以为只是个迟到的愚人节玩笑?”

“官方态度?好吧,我来告诉你他们的官方态度——他们在最权威的媒体上用最好地主持人说破了一切!对全世界!”

“你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那只是一场脱口秀。”

“哦?我倒觉得那是个最好地办法,换了是我们也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是不是在说,我们也要用类似的办法?”

“见鬼!我要求解冻有关五十一区地全部档案——我们必须知道我们自己手里有几张牌可以打。”

“相信我,我们没有什么牌…他们竟然能够做到以人力登月?上帝…”

“我们必须要求他们做出解释!”

“怎么要求?我提醒大家,不要把世界上人口最多的那个国家当成伊拉克——该死的!我宁愿是在伊拉克!”

“国会?有人在说国会吗?别让我听到这个字眼儿!这个时候我们不需要他们来添乱!”

争论持续了两个小时,竟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只有尊敬地国务卿福克斯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认同的话:“神秘的东方人,我们永远不了解他们。”

然后。一场月震让白宫安静下来。而叶扬天拥有了一个代号:“被陨石砸到脑袋的人”

所谓“机密”,在这个世界上的解释就是“有很多人知道的事情”,到了9月6日早晨,叶扬天旱地拔葱的事迹对于某些政府、某些人物来说已经成了公开地秘密。

美国的战备等级始终没有下降,令人庆幸的是也没有提升;一夜之间,这个骄傲的国家似乎从地球的另一面学会了谦虚和谨慎。

有人会抓住这种机会。

9月7日中午,在联合国失声的美国代表眼睁睁看着一项有关对华禁运某些高科技产品的提案被否决,三个小时后,几艘装载着数十架精密机床的商船从北欧的一个小港口以一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在海面上压出了水花。然后某个大人物在一栋白se地建筑物中摔碎了手里的杯子,考虑到地毯的厚度。他应该很用了些力气。

同一天,中国外交部很忙,接连几个国家透露了在近期内举行首脑级会晤的意向,而外交部接到地任务是找出借口。令这些会晤统统延期。

9月8日。一架飞机从BJ机场起飞,目地地是华盛顿。与此同时。梵蒂冈接待了几个大人物…

这一切都在暗中发生,甚至没有被任何媒体嗅到丝毫味道,然而韩无熠已经快要疯了。

他在叶扬天登陆月面后的二十四小时中,马不停蹄地参加了四个秘密会议,五个人当面对他拍桌子咆哮——这五个人都有足够地理由和权力直接定他一个叛国罪。

或者干脆一点儿,什么罪也不定。

坦白说,韩无熠并不害怕死亡或者身败名裂以及其他,他总是坚持着某种信念,他确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对于一个常年隐身在黑暗中行走的“特勤人员”来说,这种确信至关紧要。

只是韩无熠现在并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确。

尤其是当叶扬天满不在乎地冲自己挥手,回答说“回来了,天上其实也没那么好玩”的时候。

韩无熠发现自己确信的事情是:他希望能够杀了叶扬天。

“扬天啊,你…”韩无熠把脑中绝望的念头丢下,强挤出几分微笑,说,“你这回让我没法往上交代了。”

韩无熠绝对不打算去问叶扬天登月的目的,他怕自己听了回答后会控制不住情绪。

可叶扬天没顺着韩无熠的话头走,反倒自顾自地提起了他的月球之行。

“韩处长,我说天上不好玩。”叶扬天皱着眉头说,“是我的真心话。”

“扬天,有人想见你。”韩无熠也不接叶扬天的话茬。

“谁?”叶扬天给了韩无熠一个面子。

“我上边那位。”韩无熠叹了口气,“你该知道,他…也姓韩。”

“啊…”叶扬天点了点头,心头一阵烦躁。

叶扬天早知道公安九处只对一个人负责,所以韩无熠的那一位“上面”他很清楚是谁,那人拥有许多头衔,其中最不能够忽略的一个意味着:那人手里掌握着全中国的军队。

“韩国珍…”叶扬天在嘴里咂吧着这三个字的分量,忽然一笑,“韩处长,别告诉我你其实是太子党。”

“他确实是我的父亲。”韩无熠苦笑,“所以我才没有真的被你害死。”

叶扬天吹了一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