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三元在楼上过了五天不下床的日子,这五天景年也几乎足不下楼,赶得奶娘和小青只好睡在隔壁房间,把屏风后让给了景年——景年睡屏风后,那屏风过了一天就被撤了……

康三元觉得屋子里一天到晚的不开窗太腌臜了,看到景年没事人一样在这里端坐,自己就觉得浑身难受,几次撵他下去,然而人要都走了她又会十分郁闷,心里一会儿莫名的想发火,一会儿又不知为何的十分烦躁——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得了产后抑郁症了。

而小景熙平日不是在奶娘怀里,就是在景年怀里,她觉得别人都是喜笑颜开的,唯有自己像个废物在**什么也不能自主,心中又莫名其妙的十分委屈。

所以,在五日后,章大夫隔着帘子给她把了脉说可以下床小做活动了时,康三元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鸡汤也多喝了半碗。

当日楼上一间小小的内室中烧起了火红的炭火,房间里裹的密不透风,以供康三元下床活动之用——她的卧房她总嫌气味腌臜。所以只好另开辟了隔壁这间房间。这个房间窗户低,还可以一望街景。

景年巡视了一遍,觉得并无不妥当之处,这才同意康三元下床来遛弯。

自此,康三元每日来遛弯一次。

又是五日后,她在这个房间里,洗了产后的第一个热水澡——人站在木桶里,周围放着炭火炉鼎之类的,青布拿着小舀子,舀热水替她冲洗。

康三元简直不敢看自己的肚子,心中默默的祈祷能快点恢复“康三元”那个杨柳小细腰……一边又为被青布看到了自己这副丑样子而害羞。

更兼被炉火烤,一个澡洗下来,她整张脸红的变成了女关公。

产妇冬天怕着凉,这点景年已经从章大夫那里详细的了解到了,此刻,他已经手抱着一张厚厚的狐皮大氅在门外候着了,就等着青布叫。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亲自给康三元洗澡的,但想想康三元也是宁死不肯的,故而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早早的将顾嫂和小景熙撵到了隔壁的隔壁——另一间温暖舒适的卧房里午睡。

此刻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抱着狐裘在这里等着了……

果然,等不多时便听见青布在里面叫了一声“衣服”,他便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了——

话说康三元在温暖的木桶内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正浑身软绵绵懒洋洋无限舒畅,听到青布叫衣服,她便伸开胳膊等着穿衣,内心还在感叹:“果然有人服侍就是舒畅”

没想到推门而进的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刚想回头观望,便被一张柔软宽大的全是缎子一般的光滑的毛毛的大氅包裹了,接着身上一轻,再抬眼,自己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而脸对着脸儿的,正是景年的那张俊脸,而他的长睫毛近的都快拂到自己的鼻尖了。

康三元的关公脸更红了,当着青布,她更不好意思了,呐呐的还没说出一句话来,人便被景年抱着三转两转的转到了卧房里——眼前的大床已经收拾过了,焕然一新,看起来干净又温暖。康三元见景年是直奔着大床来的,不禁想起了他在小桃源时说过的话,因此又急又有些气的挣扎着道:“洪度,那个……这个,可是不行的……”

景年置若罔闻,大步流星来到床边,到了床前却又不将她放下,反而像抱小景熙那样换了个姿势,将她合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下头来,将她堵了个密不透风的霭声问:“唔,娘子——不能如何呐?”

声音略带些沙哑的低沉,说着话,一双弧度优美而惑人的眸子波光流动,促狭的向她一溜,康三元便呆了。

继而又觉出他那炙热而芬芳的气息近在鼻端,近看的眉目更加英挺俊美、不可方物,还有嘴唇——他偏偏稍侧了头,唇吻显得十分的……性感……康三元忽然觉得浑身有些瘫软,她的脸更红了……

景年似乎忘了她现在还未着寸缕,就那么将她合在胸前磨蹭了半晌,在康三元抗议的出声之后,这才幡然醒悟一般将人塞到了被窝里。

康三元蒙住头,不想叫他看到自己的脸红,景年却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神情了,望着她又像是望着别处的弯唇一笑,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看起来很是惬意……

如此又过了十几天,康三元觉得自己被每日的母鸡人参燕窝粥之类的养的日渐恢复,简直快体壮如牛了,于是,在一次无意中,她又一次提出了那个孩子跟着自己,以后孩他爸可以定时来望候的计划。

康三元甚至不怕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列举了自己上一世的所见所闻(其实有些也是亲历亲为),改头换面之后拿来证明:由于各种不可测的原因,造成的本来关系还可以的两个人,成亲后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以此来说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她不想成亲,现在来说和任何人成亲她都不想。她还是单过的好,免得到时候伤人兼自伤。

当时景年正端着盖碗茶悠闲的读膝上的书,闻言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似乎康三元所说的他根本就没听见,康三元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不由得有些心虚,正要问他,却见景年悠悠闲闲的扫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道:“无妨,待成亲之后你便能知道,事情全不是你想的这般——”

言罢又拿起了书册,神游到书里了…康三元唾沫横飞的说了这么多,结果却只听到了他这样简洁到敷衍的一句回答,便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郁闷。

于是便又补了一句道:“洪度,我是认真的——”

这次景年给她的回答更加简洁,他连书也没有移开,目光更没有动一动的道:“唔——”

康三元本来没气的,也被他这种敷衍的态度引起了气,她在**默默的定了一会儿,发狠道:“等我好了我就立即搬家!”

这次景年终于不耐烦的放下了书,微皱着眉头看了看她,末了将书抛在一边,两条长腿交叉了起来,修长的身子懒懒的向椅背上一倒,望着屋顶幽幽的道:“三元,你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呐——”言罢垂眼皮溜了她一眼,见康三元睁圆了眼睛,他以手叩桌面悠然一笑接着道:“此契不可赎回,是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言罢神情十分无赖的瞟了她一眼,兀自起身下楼去了……

康三元望着景年这笔直挺拔不讲理的背影,胸中宛如吞下了个烤地瓜,又热又憋气。

景年下楼不一会儿,张齐上来,在门外传了一卷东西给青布,说是侯爷命拿给夫人看的,是个副本,原书在侯爷手里呐。

康三元展开来看,又一次气闷的深吸了一口气:那微微泛黄的纸张她早就没多少印象了,是“康三元”当年的卖身契……他竟然还留着……

实际上这张早不是当年景年给康三元看过的那张了,而是后来抄钱家旺的家的时候,张方等人从田产地契中巴拉出来后交给景年的,景年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当年自己从钱家旺手中赎出的那张卖身契是假的,钱家旺这个地痞加奸商,手中窝着这张真的还准备日后再行敲诈。所以,如今真的假的卖身契全在景年手里了,他觉得和康三元的缘分就是从这张卖身契上开始的,因此,便带在随身的杂物中,以为旅途之念想。

今日的康三元十分聒噪,景年颇受不了,于是便拿出这张挡箭牌,摆出不讲理的姿态堵住康三元的嘴。

知道康三元还会拿出什么以前的约定之类的说法来进行辩驳,反正康三元现在不能远行,所以,景年索性躲了,每日除了叫顾嫂抱孩子下来,心情舒畅的逗弄一会儿,便是出门上街找风月繁华之地去逍遥的或饮茶或听曲儿或与风流名士们清谈去了。康三元想抓住他说几句话简直也不能。

因此,康三元十分的窝火加着急。

在某一次大吵之后,景年最终假作妥协,道:“娘子,你看这般可好?——你我先立个字据再成亲如何?字据就说……唔:如若成亲两载之后,娘子依然对为夫不满意,娘子便可自行……休夫…且,家中人丁之去留分配等亦全凭娘子裁定,如何?”

这话听起来还是很舒适的,景年等于是说如果你对我不满意,两年之后,我们的所有家产儿女仆从,包括我自己,都凭你发落……

不过,对于康三元这样的没打算和他发展共同财产的人来说,这话的诱惑力也不是很强,所以,她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景年面对她的执拗,表面上无风无澜,内心黑暗翻涌,只说了一句话:“要么就按我以前说的办,要么就立字据,此二者请娘子择其一!”

一个是无条件的成亲,一个是有条件的成亲。

康三元气噎,思前想后,意识到景年不讲理起来自己还真是没办法——她一个弱女子,银子也不是很充足,还能躲到何处去呢?除非她舍弃景熙一个人单过,不然看景年稀罕景熙的那个样儿,也断然不会允许她带着孩子别寻他处的。

两者相较择其优,康三元有些饮鸩止渴的决定立字据……

某一晚,窗外寒月皎皎,地上冰碴犹在,紧暖的小退步间里,身上穿的里三层外三层仿若棉球一般的康三元与景年对坐在案几旁,签下了这个婚前协议……

红烛昏昏,景年穿着家常的锦衣,在烛光中含笑端坐,笑容颇为无邪——只是点墨的眸子中偶尔泄露的那么一二丝精光,崩塌了他的纯洁表情。

康三元神情凝重的在字据上按了一个手印,直觉的觉得自己真像那卖身的喜儿了……

“景世人”拿到了“喜儿”康三元的新卖身契,心满意足的点了点桌面,便起身步履轻松的出门去了……

迈出门槛了又忽然的转了回来,问康三元道:“娘子,你属相是哪一个?”

属相?康三元以为景年是要测八字,她后来从银姐口中也知道了“康三元”的属相,当下便莫名奇妙的回道:“为什么问这个?我属牛——”

一句话未完,眼见的景年的眼中流光一闪,脸皮也似乎抖了两下——他眯起了眼,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道:“果然,很好——”

一边伸手拨开珠帘,去了……

康三元独坐屋内自己转了一会儿弯,蓦然恍然大悟过来——景年这厮…难道是在嘲笑自己像黄牛一样……固执?勤奋?还是傻?!

康三元紧紧握着刚签好的陷阱条约,一张产后大补、过于丰润的脸红了,看起来也更像一头愤怒的黄牛了……

景年摆平了康三元的叛乱,觉得身心舒畅,天气也日渐回暖,康三元的身体也恢复的可以远行了。诸事齐备,他现在每日忙着派人采买新鲜精美的货物,打点行囊,预备船只,准备北上拜堂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贴贴贴~~活活~·

汉唐的专栏:打滚求包养~我爱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