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咳嗽严重,咳得心肝脾肺肾移位,咳得发髻松散,咳得脸颊潮红。我边咳,边扯动全身,发羊癫疯一样,就好像闻到棺材香的肺痨病人,谁靠近谁死。我咳着咳着,趁机把大夫的手拨下去。我感觉安全了,就揪着被子,停住,沉下声音:“不必劳烦大夫,谢谢少将军关心,属下身体无大碍,只不过站起见头晕。休息半天,便能大愈,明天可以同少将军山上剿匪。”

其实我想说:剿匪多我一个不胜,少我一个不死,南宫少将军何必苦苦相逼呢?

南宫澈没有搭话。

“鸡腿!”敏德突然鬼叫了一声。

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那个吃剩的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床沿。

于是大家都注意着那个鸡腿。

我相当不好意思。

笑笑的。

真想用眼神把敏德那个臭小子插死。

敏德还得意洋洋:“原来鸡腿在这里,怪不得找不到。我没有撒谎,今天是给大人加了一个鸡腿!”

我抓着鸡腿。

恨不得砸死敏德。

“这个……”

我露出半个痛苦的嘴脸,凌乱的头发遮盖着脸容,惨淡的笑容,对着南宫澈:“属下刚才有点……饿。()”

他身边的老郎中搭话:“参将大人,咳嗽不能吃油腻的食物

。”

我就狗腿了:“是的,是的。”

南宫澈那双漂亮的眼睛珠子尚且留着疑惑,表示他不信任我。

若然他信任我,也不会找外地大夫。

南宫澈说:“看来吴参将身体已无大碍,天黑之后请到大帐商议剿匪之事。我们暂且不打扰吴参将休息。”南宫澈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值得庆贺的是,南宫澈认不出我。

我揽镜自顾,黄花闺女出嫁的宝贵三年时间,我这脸没有绝色天下、倾城倾国,身材稍微高了、壮了、好打了。我在琼州卫所、在城御四方军,算得上军营中一朵靓丽的小白花。军营的劳碌规律生活,操练(我偷懒),劳作(我也偷懒),我爱惜、爱护脸皮子,白皙嫩嫩傲视同袍,连老明都偶然很**地骂我“小白脸”,但,比起南宫澈——我“小白脸”当之有愧。

男儿从军又三年,南宫澈已经很有我爹南宫将军的范儿。我南宫家的血统帅亮正,我爹一把年纪早已经敛起锋芒,而,现在的南宫澈,南宫少将军,活脱脱是十八一枝花的我爹。南宫澈当年浑身的那股司徒式的甜甜脂粉味,一去不复返。他已经挺拔修长,脸容磨得菱角分明,但是这尖削凌厉的菱角居然也好看得要命。

更加要命的是,他不黑!

哪个将士能有他的白皙细肤?

小白脸,他当之无愧啊!

傍晚吃过晚膳,我整理着装,应该去南宫澈的大帐报到——我的心是这样想的,但是我的双脚受不住压力,往相反的方向跑。

钱财重要,还是爹娘重要?

前程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一切如电如雾,如梦幻泡影。

我参透了。

所以,我很快整理包袱,当即离开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