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冽水城里几条小河相通相映,那河面此时已经结了冰,远远望去,如同几条玉一般的带子相交相映。那城楼之上可以看见家家户户的灯笼高高的挂起,远处突然缓缓的飘起了大批量的孔明灯,整个世界仿佛被灯火点亮了一般的好看,映红了半边天。

“放孔明灯,乃是这边城习俗,希望来年能够平平安安,你看,那几个大大的灯笼上面,便写着免除战火,平平安安。”苏倾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轻声解释着。夏紫候看了他一眼,便又将视线放在了那高高升起的灯上。

从这里望去,那些灯火之光沾满整个天边,极其的好看,让人想到了温暖二字。城楼顶上,两个人无言的坐着。苏倾见她温的模样,那心便突然间变得柔软了起来。只是,有些东西,也不过是一瞬间。下一瞬,他便想到了韩望说的话。“不过是个要靠女人才能站得住脚的人,她若是背叛你,易如反掌。”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眼下想来,确是如此。这些年,无论他以怎么样的借口让她侍寝,都会被她完美的拒绝。

他强势,她更强势,他好言相说,她便云淡风轻不当回事,对什么事情都不当回事,也只有在战场上面,才能看见她抹势在必得的得意,那模样,一下子便映进了苏倾的心里面,那种在她的地盘上,她就是王的气场,无人可与之匹配。

“皇长子也该快一岁了。”她突然出声。

“兰伊说想带着孩子来战场。战场岂能儿戏。”

“有何不可。想必,你也想家了。”

“凤卿,朕难道不是你的家吗?你与朕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外面有人?是谁?”苏倾带着几分戒备,那神情仿佛一把来自地狱的厉刀,一沾即会毙命。夏紫候有些怔然的看着这转变巨大的苏倾,不答反问道“怎么?皇上这是吃醋了?”

“你真的有?”苏倾眯了眯眼,那杀气倾巢而出,冰冷而阴森得快将夏紫候淹没。夏紫候望着那些家庭,平静了下来。就算是,那又如何?她想要的,从来不什么无上的地位与荣耀。这些荣耀带不来她想要的生活,于她而言便一不值。

“苏倾,你看见那些灯笼了吗?每个灯笼的后面,便是一个家,而这个家如何,最终的决定权在你,让他们过的好与不好,全在于你。”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被束缚着的王爷了,他已然成长成为了一代帝王,执掌着这一片大好江山。

“夏紫候,你也以为朕是昏君?”苏倾摆正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她眼中那深藏着的东西渐渐显露了出来,苏倾从她的眼中深深的看见了孤寂。那种与他几近相同的孤寂。如同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孤单得无处可逃,也不能逃。

“你也以为朕必须要靠你才能得到这天下?”见夏紫候不言语,苏倾眉头紧皱,脸带着薄怒,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夏紫候的沉默被他当成了默认。

“凤卿,朕一直以为,你能够懂朕,你与朕有过同样的经历,走过同样的路,甚至如他们所说,只要你愿意,这天下便甘愿唯你俯首称臣!”屋顶上苏倾一声声的话,随着寒风在屋顶飘荡。夏紫候甩开他钳制的手,缓缓的坐在了那屋顶。眼前一片清明。

“苏倾,并不是每个人,都做着成为千古一帝的梦,你早些休息。我走了。”夏紫候站起身来脚尖轻点便离开了那屋顶。大冷天的在屋顶上吹冷风,这种行为,夏紫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坐在那里吹冷风。月色高升的月下,一抹白色的影子站在树尖的雪上望着那亮着灯的房间,张嘴无声的说了句“阿夏,新年快乐。我在康平……等着你。”那抹身影飞快的消失在了冰天雪地的夜里。

那窗缓缓的打开来,夏紫候狐疑的看向窗外,除了远处微微晃动着的树枝下落下来的雪之外,不见其他。难道她又出现了幻觉了么?平静的将那窗关上,躺要**却再也睡不着了,心里隐隐的不安,越发的严重了起来。甚至比起那次夏静的离开更加的严重。夏静离开已经几个月了。静儿,新年了,你在那边好吗?可是恨着我?为什么连个梦也不愿意给我。

次日,冬日里的阳光缓缓的升起,在这片土地上有一个规矩,所有的人都在遵守,那就是新年的时候,无论双方有着怎么样的深仇大恨,都得停下来,把这个年过完。寓意着来年能够平安康泰。

新年初八那天,苏倾便集结了百万大军直往康平而去。康平虽然是新年,但是新帝逝世,那处处挂满的白色,在满是雪的冬日里面带来了几丝冰冷与衰凉。夏紫候坐在马车里面随着马车前进,苏倾不知是因为那天晚上她并没有答话的赌气,想向她证明些什么,还是想向天下人证明些什么,时守初八便率兵攻进了冽水城五十里之外的青镇。青镇不过是一个镇子,见着这些军队,也是各个带着防备,那手中的菜刀锄头木棍,近两百号人堵在了那村门口。

苏倾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那些百姓便也将他们放了行听月墨炎的回报是,苏倾下令军队不伤百姓一分一毫。那些百姓的暴动后来似乎被强行镇压了下来,只是,见苏倾最后也没有伤他们,便也没有再多些什么,安平的过一青镇。

那青镇之后,所过之处,那些人也不过稍加抵抗便放弃了,直接投向了曌国。

书房中的韩澈每每收到这样的消息,却也只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便让那人下去了,武百官拼死相劝,甚至官也甘愿领兵上阵了,韩澈却依然毫无动静,静静的在房间里面画着一幅又一幅的画,听那近身的宫女们说,这是一个绝色的男子,倾国倾城的模样,一时之间,又是各种各样的美男子送进了韩澈的房间里面,回到寝宫的韩澈望着那躺在他**的男子,微微愕然,最后恼怒的将人给扔了出来,从此再不见有人送人来。但是对于韩澈的这种态度,各个都不再抱有希望了。

便是这样的一番改变,使得那百万兵马轻易的直入康平皇城,速度之快连夏紫候都咂舌,甚至在猜测着,这韩澈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连还手都不再还了,莫非他不想要这天下了?半月之后,集结于皇城之下。康平地势平整,一条护城河绕于康平城,那康平原本该紧闭的城门,此时大大的开着。一个身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站在那城门口,手执一方方天画戟,颇有千军万马不敌之势。

“尔等,若要攻我皇城,便从哀家身体上踏过去。”夏紫候这会算是明白了。这人是韩元深的生母,木清秋。那一身的气势所在,百万大军停在了那皇城之下。夏紫候撩开了车帘,静静的望着那飞雪中手执画戟的女人,约莫四十来岁,那一身的贵气逼人,不愧是当年天下人为之倾倒的木家大小姐,武谋略皆数一流。

“木太后,许久不见,如今看来,您还是如此康平。”

“苏倾,你灭我夫,杀我儿!技不如人,衰家无话可说,但是今天,你若是想入这康平,便从衰家的尸体上踏过去。”她手一挥,那画戟便立在了身旁,那满身素色的衣在城门口衣袂飘飘。夏紫候缓缓下了马车,那一头的发只取了一根发带随意的束了起来。那满头的白发看在那太后的眼里,太后闪过一丝讶异。

“太后不必防着本宫,本宫若想动手,便不会此时下车。”夏紫候步若流星的走过那护城河,太后那满脸的苍白尽入眼底。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但是对于自已底线上的事情,于她而言,便是无可厚非的坚持。没有人能够在她活着的时候刀枪剑影的杀入康平。她要替她的夫君守住这康平皇城最后的尊严。

“你是……摄政王?”木清秋望着她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崇敬,夏紫候有些莫名。那额前的几缕雪白的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夏紫候只静静的站在她面前无奈的一笑。“夏朝在,本宫便是,夏朝不在了,本宫便不是了。”夏朝已经灭了,这是天下人都清楚的事情,但是这其中有多少人在赌,赌这夏朝的灭亡中有多少是因为夏紫候的原因。甚至多数人都在说着得夏紫候者得天下的话。

“那你为何助纣为虐!”

“皇爷爷有令,天下若要太平,不废不立。这些年来多多少少的战乱,太后看的难道还少吗?”夏紫候静静的站在那里,这些如此性情的话,她好似从来没有说过一般,木太后眼神微变的望向夏紫候,夏紫候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你皇爷爷……曾对我母亲立过誓,必还天下一个太平。母亲以为他早已忘记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其实两情,最是经不起等待,很多的时候,便是因为等待与否而发生了变化。太后的眼神微微湿润,却依然坚定的守在那城门口。夏紫候缓缓后退了一步。

“无论原由是什么,这是皇爷爷的心愿,便必要替他实现。敬您的母亲与皇爷爷相识一场,我便止战三天。三天之后,必定攻城。”夏紫候衣袍一挥,那声音极大,传进了苏倾的耳朵里面,苏倾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那身后的百万大军便在城外安营扎了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