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初生春微露,晨洗薄容清上妆。

寒梅著写花未去,更教轻烟入候家。

方灵寺夜里的钟声响彻山林,月黑风高的夜里,两抹身影往山下踏空而来直上那隐在暗处最高的阁楼。夏紫候完全是被月墨炎牵上山的,她的涉水咒始终卡在第六重,她的功力,也始终卡在那里,再不见半丝长进,只是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夏紫候心里却泛着些微的涩意。

窗子被打开,夏紫候被月墨炎半拉着到了房间里面,此时的她很是狼狈,发被吹散开来,发冠斜在一旁,衣衫上沾满了深夜的露水,脸色苍白,眼睑泛着乌黑的圈圈,她来不及喘口气,一沾地面就扫了眼房间里面唯有的一桌一椅一个书柜,最后视线落到了那张罗汉**。方丈、了尘大师,以及空无道长都在那里,**躺着的夏静,脸色微微的发灰,夏紫候此时却能稳稳的走到他的身边,只是那几步,犹如过了近十几个年头。这孩子还是童年的时候,就跟着她,跟着她逃,跟着她受苦,跟着她学武,甚至跟着她被追杀。

我曾许诺过护你一世安好,如今却险此阴阳两隔,东窗西话。了尘三人见夏紫候一步一步的走来,三人对视了一眼,那眼底的疼惜却都各自看了个清明。她手微微的颤抖,甚至走到他面前都没有伸手去碰他,一时之间不知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到底怎么回事?”她双目赤红的回过身来,了尘显然也没有料到夏紫候会如此爆怒,神色凝重的站在那里,原本在心里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面,憋的脸色微红。方丈手中佛珠快速的滚着,念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佛语,她全然没有去理会,眼前的人没有一个去直视她。

“本王问你们话。”

“容阳,休得放肆。”空无道长一袭道袍手提拂尘轻踏而出,眉色间是对她态度的不悦。

“空无,你向来看本王不爽,怎么?这是要新账旧帐一起算吗?本王随时奉陪。”夏紫候衣衫一扯,扯下腰间缠着的鞭子攻击状态十足十,杀气倾刻间溢满了整个房间,目光在落到**的人身上时,却又瞬间急速的消减。他们都知道,对于夏紫候而言,**的这个十八少年意味着什么。那是骨与血的迁连。

“你们这是干什么?空无道长,你也一把年纪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容阳,静禅这毒早在你们归隐此地时,就已经有了,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会如此严重。”了尘走到两个人中间,头一次没有叫她小儿,夏紫候感觉到一股祥和之气将她身体上的爆怒化为乌有。怎么说空无道长也是虚无道长的师弟,也就算是她的师叔,她本不想与他过节太大。

“什么?可有解?”

“此毒被下之时,无色无味,十年之后,方能被察觉,也称十年尸现,分七十二种毒物合成,每种顺序都是一种毒药,眼下,要压制住,就必须以西凤皇室的火凤莲为引再以内力相辅相成。老纳,也是万不得已啊。”

“解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也终有一天,会亲手为她在乎的人而去求些什么,她以为她给得够多了,她将他护在掌心里,免他惊,免他忧,只是,她忽略这样的守护,他是否愿意,是否能够承受,她第一次望着阁楼顶端,心里的疼痛,从没人知道。

“这……静禅从来不曾说过。”

“毒压制住了之后呢?”夏紫候关心的是这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但是,她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去查那些需要的东西。

“这被压制住了,若是没有解药,也至多不过七八年的光景了。”夏紫候脸色瞬间血色全无,往后退了一步。这么霸道的毒,甚至,连月白天都没有发现过。到底,是谁,竟然下这样狠的毒,十几年前,她还在皇宫,那时,先皇尚还在世,有谁敢下这样的毒。

“不,本王要他长命百岁,长命百岁你懂吗?救啊,为什么不救?有药有救好他,便是有药能让他长命百岁,是不是。你说,你说本王就给你找出来。”夏紫候一把拽过了尘的衣襟,神情分外激动的朝他吼,手指上面的力道大的足以将他提起来,了尘朝另外两个人给了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眼色。

“王爷,眼下还是快快去将火凤莲找来为好,这样下去,静禅至多只能挺过两个月。”

“这个,这里有药,你看看能不能给他。”夏紫候突然记起月白天之前交到她手中的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据说是用来解毒的,她手微微颤抖的从袋子里面匆忙摸了出来,递到了尘的手上,了尘接过那粒药闻了闻,眼光微亮。

“这药的确是好药,可解百毒,但是,偏偏解不了十年尸现。倒是可以拖延一个月。”月墨炎一听有戏,赶忙跑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递上前去,夏紫候接了一手,将药化进了水里面,她小心的将夏静扶起来,一点一眯的喂他喝了下去。

“本王明日便启程,各位辛苦了,今晚这里便交给我吧。”她如视珍宝般的将罗汉**的人放轻轻的放好,坐在床边,替他理着那微微乱的衣襟。

“既然这样,那老纳就告辞了。”了尘摇了摇头,叹了声气三人对视了一眼,走了出去。

“告辞。”夏紫候接过月墨炎递过来的毛巾替他慢慢的擦着,整个房间里面满满的都是书,各种各样的书,很是全面。从食谱到乐谱,从从政到为民,各种各样。床边的书柜上也随意的放着几本书,大致是佛家的经,月墨火的视线落到了书桌上面,那上方似乎放着几副卷着的画。

“你也去吧。”夏紫候的声音让她微微回过神,随即摇了摇头。

“小姐,这里交给我吧。您去休息吧。这一路都不见你休息过。二公子会好起来的。咱们明日就动身,从这里咱们走水路,最多十日就可以到达西凤。二公子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夏紫候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一刻都不能放心,她从来都以为是她在护着他,却原来,她一直都是被护着的那个。

“不要让本王说第二次。”夏紫候语气微微加重。

“是,小姐,我让他们送些吃的过来吧。”月墨炎目光微怯怯,匆匆的消失在了房间里面,顺手将门一并拉好。夏紫候原本冷漠傲然的神情才松了下来。半趴在床边,头靠着他的手臂,眼睛却是一片湿润。她心里一阵一阵的在疼,她用力的靠在夏静的被子上面,哭泣声硬没有透出半点。她的父亲说要对她杀无赦,她的娘亲从生下她之后就再不见半个人影,而夏木从小就恨她,甚至不惜一切的欲致她于死地,唯一一个在乎她的人,如今却也落得个躺在**的下场,她飘渺无依,伸出手却抓不住一根稻草。

到底她还是太弱。竟然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还是怪她太强,不该没有恪守本份,好好的做她的容阳长公主,安心静气的等待和亲与嫁为人妇的命运?她宁愿如书上所言,椅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却注定被卷这万丈深渊之中,想要逃出来谈何容易。

“静儿,姐姐发誓,只此一次,姐姐再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你分毫。”淡色的纱帐半栏,夏紫候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给折腾累了,半趴在床边就睡着了,甚至连**的人醒过来也没有发现。他微微睁开双眼,头顶上是熟悉的帐顶,右手却明显的被什么东西给压着。

慢慢的转回视线,却看到夏紫候趴在床踏边眉头微皱,她完好的左脸向着她,右半边脸被压在了被子上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慢慢的往里面挪了挪,床踏边的人睁开眼睛就看向**。顿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响。夏紫候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鞋都没脱直接就奔上了床,将**的人抱在怀里,速度之快,夏静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语气哽咽,眼睛微红,心里的石头却始终没有落下“静儿,你吓死我了。”

“咳,年年岁岁,同途比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夏静摸了摸了她的头发,苍白的唇勾起浅浅的笑,温尔,他们自幼相互依靠,十几年的光阴,变得深沉而昂长。

“到底是谁下的毒?静儿,你告诉我。”她满是杀伐果断的戾气流转在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夏静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却始终带着温润浅笑。望着他一如既往的笑意,她眼中的杀伐突然就消失了个干净,想追问的话一下子又卡在了喉咙里面。赶忙将夏静放平在**,并且替他相当细心的盖上被子。夏静眼睛微微的眯起,他撑起苍白而透着灰色的容颜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姐,我累了,天亮的时候,你要记得叫醒我。”他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为什么?夏紫候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话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