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门厅的李逸风正准备推车子离开,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他的名字,心里奇怪自己在县城里除了才相识不久的马瑞平以外似乎没其它熟人了吧?

疑惑着回头一看,正是马瑞平呼哧带喘的小跑过来,急促的脚步显得非常迫切,李逸风上前迎了两步,笑着问道:“马科长还有事儿要交代我?”

马瑞平再看这位年轻人俊朗的面庞时,眼神变的大不一样了,由之前的欣赏变成了一种讨好的味道在里面,马瑞平心说:你小子真能装啊,明明背景深厚,偏偏要装成没有关系的样子,这不是坑我么?全县上下刚毕业分配回来的大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能让组织部长亲自过问,落实工作岗位的,你小子绝对是蝎子拉屎—一份。Www,QuANbEn-XiAoShUo,cOM

“呵呵,兄弟,你就别跟老哥哥开玩笑了中不?赶紧跟我回去,领导专门做了安排,让我把你的报到证改一下,然后你直接去县委政研室报到上班。”马瑞平尴尬的笑了两声,亲热的拉着李逸风的胳膊拽着他便往回走。

李逸风不解的看着马瑞平,显然不清楚这个戏法儿是怎么变出来的,刚才还被安排到金石乡工作,眨眼间工作岗位就变成县委政研室了,听马瑞平那意思,似乎是有人为自己打了招呼,并且这人职位不低。

短暂的不解之后,李逸风略显呆板的面孔被了然的神色取而代之,应该是肉丸子刘源暗中出手了,虽然不清楚他说动了谁给自个帮忙,但这份深厚的兄弟情谊却被李逸风牢牢记在心中。

马瑞平动作很利落,唰唰撕碎了字迹未干的报到证,重新填写了一张递给李逸风,马瑞平笑着朝他伸出了手:“兄弟,今后就在一个大院工作了,有需要老哥帮忙的尽管吱声。”废话,人家背后站着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这时候不和他处好关系那就是傻子。

李逸风察觉出了马瑞平对待自己态度上的变化,也不点破,赶忙握住了他的手,道:“今后还得麻烦马科长多多关照才是。”

马瑞平连连摆手:“客气了客气了。”

政策研究室是县委领导下的一个正科级单位,主要工作职能是承担县委部分重要文稿、文件的起草,承担县委交办的重要会议材料的组织、撰写、编发等工作。

围绕县委县政府的工作中心,对全县经济与社会发展中带有全局性、战略性、方向性的问题进行超前性、跟踪性的调查研究,为县委县政府决策提供客观依据和决策咨询等。

说白了,县一级的政研室几乎发挥不了应该具备的工作职能,往往被安排进政研室工作的,不是临近退居二线又不够资格去人大政协的老同志,就是不受领导器重被边缘化的年轻人。

沂南县委政研室共有在编干部六人,除了政研室主任李红军称得上年富力强外,剩下的五人中有三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一个据说平时见不到人,只有过年过节发福利时才到单位走一遭的少*妇,最后一个就是李逸风了。

天气愈发的炎热起来,头顶上的破风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工作了一周的李逸风似乎习惯了这种上班之后的无所事事,一杯茶水喝一天的悠闲日子了。

主任李红军平时不怎么在政研室待着,他还有个县委办副主任的兼职,不过在李逸风看来,县委办副主任的职务才是李红军的正职。

李红军对政研室众人采取的放羊态势使得几位老家伙直接放了工作的羊,偌大的办公室上班后空空荡荡,三名老同志要么不来,来了之后签个到就走人,屁股都不带往椅子上沾一下的,心情好时还能拉着李逸风聊半天,聊天的内容不是满腹牢骚埋怨领导识人不明,就是家长里短老婆孩子热炕头。稍有点神经错乱,直接无视李逸风的存在。

遇到这种时候,李逸风往往是支起耳朵含糊应承着,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几位老同志对李逸风这个年轻人倒是颇为和蔼,感叹他为什么被分配到政研室这个冷灶来的同时也为他的前程感到担忧,每当听到老家伙们的发泄之言时,李逸风都是谦逊一笑,仍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领导不给安排工作,无所事事的李逸风只能自己找事儿干,看着空旷的办公室,李逸风摇了摇头,起身打开档案柜,索性找出了一摞县里的经济发展资料仔细研究起来,在他看来,通过这些资料中罗列的一条条数据,能看出沂南县的经济发展状况和县领导的执政思路。

研究结果令李逸风相当失望,人口不到六十万的沂南县,全年财政收入不足两千万元,在九七年全国进入到新一轮经济建设大发展的时期,这个财政收入水平绝对算得上贫困县中的贫困县。

李逸风心想,数据中列出的两千多万元,还不知道里面掺杂了多少水分。

将资料放在一边,李逸风点燃支香烟,心情一下子郁闷起来。

回到贫困的县里,被安置在闲散的部门,一天到晚喝茶水儿、看报纸儿、晃悠腿儿的日子并不是自己进入仕途的初衷,接下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如果继续呆在政研室混日子,倒不如走回老路去商海奋战一番。

李逸风觉得,必须要找一个突破口了,想要被领导认同,能够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就得干几件引起领导关注的事情。

既然决定在官场中干出一番成绩,李逸风绝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决心。

一支烟还没抽完,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年轻人,俊朗的面孔不苟言笑,李逸风征询的目光看过去,年轻人说道:“办公室就你一个人?”

李逸风心说:你不都看到了么?

“李主任在办公室那边忙着呢,我去喊他一声?”李逸风耍了个心眼,没有和来人说几位老同志的去向,因为他也搞不清楚这位神情倨傲的年轻人所为何来,一句话说不对付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人李逸风可不愿意干。

年轻人听出了李逸风的话外之音,心说:这小子挺滑头啊,还知道给老同志留面子。

“算了,这事儿交代给你也成,这份稿子等李主任回来后你交给他,张书记催得很急,你跟老李说,两天之内必须要整理出来。”年轻人撂下一份稿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抬腿便走。

李逸风对来人的傲慢无礼不屑的撇了撇嘴,等他走出门去才突然想起来,这家伙嘴里的“张书记”,便是县委书记张文华,呵呵,原来你是县委一把手的秘书啊,怪不得板着个臭脸,跟谁都欠你一毛钱似地。李逸风朝天竖了个中指:靠!牛逼啥?

想起了张文华,李逸风徒然一怔,印象中这位县太爷似乎在沂南县任上没干多长时间就走人了吧?到底是什么原因李逸风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一年回家过年,和镇上的一位落魄副镇长喝酒时,偶然听他说起了张文华和县长吴胜利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秘闻。

那位落魄副镇长正是因为错投到了张文华的阵营中,被吴胜利嫉恨上后,才被他修理的死去活来、飘飘欲仙,因为欣赏李逸风的才华,和李逸风唠叨了几句,闲话说起来时,也是满腹牢骚。

据他说张文华是在九七年年初从省里某直属厅局下放到沂南县任职的,作为外来户想在排外思想严重、本土干部呼风唤雨的沂南打开局面不是一般的困难,特别是老书记退居二线后,一直对县委书记的交椅虎视眈眈的县长吴胜利没少往市里跑关系,可天不遂人愿,他上蹿下跳活动的结果是张文华这个省派干部一屁股坐在了县委书记的位置上。

被张文华摘了桃子的吴胜利自然不服,靠着他在沂南县强大的根基,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没少给张文华下绊子添堵制造麻烦,最后张文华被吴胜利生生挤出了沂南县。

李逸风对张文华了解颇多的原因还是在于前世的印象,他记得张文华在他重生前已经官至省委书记高位,并且传说中这人背景滔天,和某位开国老将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属关系。

想到这里,李逸风忽然开了窍,这是个绝佳的烧冷灶良机,如果能在张文华最失意的向他靠拢,帮他度过危机,他还不得感激死我?

冥思苦想了一阵,李逸风终于回忆起了那位落魄副镇长的话,据他所说,张文华是在八月末被市纪委带走接受协查的,后来虽然没过多久张文华因为没被查出问题成功复出了,但这个经历始终是他仕途旅程中抹不去的污点。

李逸风甚至清楚,从那以后,张文华再也没有踏进过沂南的土地,李逸风心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使得张文华被迫离开的呢?恐怕逃不出吴胜利等人在背后使坏的因素吧?

自己该怎样帮助张文华度过劫难?李逸风一拍脑门,咋就糊涂了呢?想要帮助张文华,首先要弄清楚事情发生的原因,只要找到起因,就不愁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问题是张文华来沂南时间不长,信得过的干部更是谈不上有几个,想要弄清楚事情的起因,李逸风感觉有些无从下手,眼睛一亮,那位落魄副镇长不就是张文华为数不多的心腹重臣么?

他要是对张文华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会遭受到吴胜利的打压,恐怕这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张文华的阵营中,这个人对自己的调查相当关键。

李逸风记起了落魄副镇长的名字:谭颜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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