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王爷,济南失守,六千守军全军覆没!”

“报!王爷,泰安失守,五百乡兵开门纳降!”

“报!王爷,兖州失守,当地百姓暴动,杀了留守的士兵,献了城!”

“滚!都给我滚!”一个坏消息接一个坏消息刺激得豪格暴跳如雷,满是血丝的双眼像要喷出火来,显然已经度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

说实话,谁摊上這种事儿也睡不着……本来好好的计划,四路大军啊!只要得以实施,准保叫明军首尾难顾,可现在却被李岩、黄得功兵团的突然切入全盘打乱……事实上,豪格派往通知大同、太原、盛京的人前脚刚走,通报济南被围的传令兵后脚便到了大营。估计济南被明军拿下的时候,各路的传令兵还没找着组织呢。

“王爷暂请息怒,事情既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早做计较…”有资格不服从豪格“滚”之命令自然是何洛会:“贾宝玉诡计多端,必不会只限于拿下济南一线,定有后招……”

“废话!我当然知道贾宝玉会有后招!……除非是傻瓜,才会放弃這个绝佳的南北夹击之势!”豪格斥道:“别看李黄兵团拿下济南后并没有趁势继续向北,而是固守并派出人马转头向南,他们這是想打通济南至徐州一线,彻底断了我们的后路!……待他们扫除了這点后顾之忧,贾宝玉必然会发动两面夹击!”

“王爷明见,贾宝玉這一招确实太狠了。正挑在我们将动未动之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何洛会也不禁叹道:“如果再晚一个月,哪怕是二十天……其余三路就会有动作,而我们的新兵也可以形成一定的战斗力,不像现在這样反倒拖累了整个部队…那时难受地就会是他贾宝玉了……也许不待他那二十万部队抵进济南,我们已经进占了北京城!……棋差一着啊!”

“贾宝玉這个混蛋。居然跟我们玩阴的……”豪格提起這个名字便是咬牙切齿:“一面跟我们交易,一面却派人偷袭……根本不讲诚信!没有道义!”

一旁的何洛会不知该如何接口……希望自己的敌人跟你讲诚信、讲道义。不如叫他们直接排好队等砍罢了,自古兵法上讲究的就是兵不厌诈……大家如果都讲诚信,這世上还用得着打仗吗?

“王爷不必着急,就算贾宝玉中止了交易。我们也已经赚足了便宜……”何洛会只好安慰豪格道:“這段日子,贾宝玉已经交还了近三十万族人。距我大清在京畿一带的总人数已经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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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不讲诚信地?交易是交易,打仗是打仗…”王燃笑着扔出一段绕口令:“谁规定交易的时候不能打仗?交易不影响打仗,打仗也不会影响交易……”

王燃這一次确实让所有人都了解到了什么叫做“一诺千金。”李黄兵团打进济南并开始横扫南线,一路之上。清军竟无一个活口,而王燃在北边却照常开始了他第N次地交易……几乎是在济南被攻下来的第二天,又有一万余满清族人被送往了德州。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前几次说押运也好、说护送也好,明军顶多派出几千人的队伍随行。但這一次王燃却是尽遣大军,除在北京城留下了万余人马外。其余兵马尽皆与王燃所称“最后一批大规模迁移”地满族百姓共同启程南下。

济南大捷、山东胜利光复的消息在王燃地大力宣扬之下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因而北伐军的這一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可想而知。就是有个别脑子转的稍微慢一些地,开始没弄明白,但在十几万明军一改常态,一举推进到德州城北的东光城内安营扎寨,还有几个想不透的?

自明、清两军开始交易以来,虽然没有形成什么字面上的协议,但却像是有默契一般,清军驻扎在德州,明军的第一道防线则设置在了沧州,中间虽有陈光、南皮等诸多中小城镇,但双方却均并无进占的意图,就像是专门留出地缓冲地带一般。除了交易所需之外,双方的军队并无更多的接触。

不过這一缓冲地带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在王燃亲率大军从北京城出发之时,庄子固已经先一步率五万之众南出沧州,在豪格等人还沉浸在济南失利的阴影中时,迅速进占了距德州不过几十里地的东光城。

若明军只是打到东光便只步不前倒也可让豪格稍微缓上一缓,但明军的目标显然并不在此,庄子固的兵马竟然丝毫不惧自己与清军近一比七的实力差距,在占领东光城后未做任何休整,直接率军直抵德州城下安营扎寨,竟似要主动与清军打一场野战!而就在豪格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城应战之时,庄子固前锋线已经抢先展开了一轮炮击。

炮声隆隆,城墙上的清军一阵惊慌,不过他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炮击是炮击,只是打的并不是炮弹,随着一声声巨响,无数张传单在德州城上空散落……震耳欲聋之声、“天女散花”之景,让德州城内无论男女老少、军人百姓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待豪格醒悟过来想要派人销毁之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了解了传单上所说的意思。

…………

“大人说了,攻心为上!心理战的力量绝不能轻视……”先一步赶到和庄子固汇合的燕山得意地说道:“用火炮发传单,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用火炮发传单确实需要一些技术含量,這项工作是在王燃提议下集合了火炮专家、铁匠、木匠、做烟花的等“诸葛亮”在内共同完成的,虽说还是有一些传单因为各种因素没能按预期目标洒落,有的还在半空中被引燃,但那并没有影响這次心理战的效果,相反还增添了更多的绚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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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果然会挑时候……”德州城内,何洛会喃喃道:“现在正是我们最虚弱的时候……新兵训练时日不足、总体战斗力下降,更兼士气低迷……這些传单更是雪上加霜……纵有三十万之众又能如何……”

确如何洛会所言,虽然豪格对城外明军恨得牙根发痒,却也不敢贸然出城迎敌。原因很简单,以豪格沙场老将的资格自然知道此刻的清军绝经不起再一次的失利,哪怕只是一点点。而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表面上看去占尽了优势的豪格心中并无必胜之把握。

济南失利对清军的打击十分巨大。其后果不仅仅是让清军损失了几千精锐的满洲八旗,也不仅仅是丢了城池、被人断了后路,更重要的是,清军已经没了锐气和士气……這次失利将清军原本由于“亲人团聚”而鼓起的无情地再次打压了下去,更将清军中那剩下的十余万杂牌军的“二心”又挑了起来。

对豪格来说,如果现在城内只有那重组前的近十万满清八旗,面对庄子固的五万兵马,豪格肯定是想都不用想,直接带队杀出城去,凭八旗子弟强横的冲击力,什么战车、连珠铳也不在考虑当中……退一步说,如果现在城内只有重组后的二十万八旗,虽然总体上的战斗力还要更差一些,但以四对一,豪格也绝对敢拉出城去一试……可现在除了二十万八旗外,还有十几万杂牌军,虽然他们也都称得上是百战余生,战斗力决然不弱,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的战斗意志。

“贾宝玉這个混蛋,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吗?”豪格恨恨地踢翻了桌子:“居然又整出這挑拨离间的一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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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和原来可不一样……咱换马甲了!”燕山笑道:“前两次是挑清军除伪军,這一回可是号召伪军反正!”

燕山说的正是传单上说的一层意思,传单上说得明白,“只要起兵反正,就可以将功抵过……就算现在没有条件反水,你也可以选择消极应战,同样会获得减轻处罚的机会…”

可以想像,在济南之战的影响下,在牛金星、吴三桂等人的事例教育下,在弃暗投明的光辉前景吸引下,在王燃“一诺千金”的高大形象笼罩下,德州城内军队的情势立刻变得微秒起来。原本经过豪格极力安抚住的杂牌军们虽然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但悄然间,原本有时还在一口大锅吃饭、用一个马勺盛汤的满、汉士兵变得泾渭分明。

对豪格来说,如果不把這种迹象及时地扼杀在摇篮之中,他岂敢轻易出城迎敌?此事令豪格头大如牛,但事情还不仅仅如此,传单上并不是只有這一层意思。

王燃费了如此大的力量创造出“天女散花”,自不会浪资源,短短的一份传单写有三层意思,针对了三类不同的对象。

第一层针对的对象自然是各“伪军”,主要是号召他们反正,這其实便属于最直接也最阴险的反间计之范畴,当初纵横蓟辽的大明督帅袁崇焕便是死在這一计上,而牛金星、吴三桂也都算栽在了這上面。

第二层针对的便是豪格等满清权贵。

“贾宝玉倒还真看得起我……甲级战犯……哼哼!”豪格冷笑着将手中的传单扔到一边。

王燃的這份战犯表是在堵胤锡当时所列“排行榜”的基础删减而成,限于版面,发到德州的单子上只列出了目前在德州大营中的几位高层。象豪格、济尔哈朗等王爷一级的人物大都名列甲等,各旗都统则大都跻身乙等。其下还有几等,不过都略了去。

传单上说得明白,“官大一等、罪加一级……此战讨伐的是那些顽固不化、挑起战端的满清贵胄……主犯必究,胁从从轻处置,普通士兵只要主动投降,便可以得到优待……”

“王爷不必着恼,贾宝玉這一条却是一个昏招……”何洛会看着有些疑惑的豪格,沉稳地说道:“王爷请看……”

“這传单上拉的所谓战犯名单虽然不长,却几乎将我大清所有的将官全圈了进去……主帅是甲级、各级都统、勇都统是乙级、下面还有丙级、丁级……便是对普通士兵,传单上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会优待,如何优待却无任何实质性内容……”何洛会重又拣起被豪格扔到地上的传单说道:“這样一来便等于是将我大清各级官员逼向了绝处。都是濒临同样地局面……岂不在无形中增强了我军的凝聚力?”

确如何洛会所言,在收到传单后,立刻便有一大批高级将领涌到豪格帐前慷慨激昂地要求出城与明军一战,并带来了不少中、低级军官请战的血书,军营中“杀尽南蛮、活捉贾宝玉”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绝对可以用“众志诚诚”四个字来形容。虽说没能得到允许。但整个清营同仇敌恺之意却是丝毫未减。

“不错!”豪格紧皱的眉头一展,频频点头道:“要是本王来写這传单。定然会许下诸多诱惑,先挑得对方军心不稳再说……”豪格言下之意很明显,说是一回事,到时兑不兑现又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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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开空头支票。呃,那个空口白话呢?”王燃正义凛然地说道:“做不到的我绝不承诺!……清军那些将官。有哪个不是用我大明将士、百姓之血染红地顶子?哪怕是他们当中最小的官,也一样是血债累累……对他们绝不能轻饶!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這句虽然听上去简单却充满了狠厉之语是王燃在一次全军性地集会上所说的。想当然激起了广大官兵的血性和杀气,当时便有一批人挑头高喊“绝不轻饶!绝不轻饶!”、“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应当说這说风格跟王燃平素的行事有些不符……王燃虽不惧与敌死拼,但深受原本时空中“保存自己为第一要务。其后才是消灭敌人”教育地王燃在实战中一再要求要避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打法……将敌人逼到死地地做法无疑会增加己方的伤亡。

“一边是清军八旗、一边是伪军,两边必须找出一个重点……清军的团聚力本就颇强,短时间内想要离间他们可不容易,伪军可就不一样了……”对王燃颇为了解的庄子固对此事地解释是:“施以不同的政策,清军的不平衡感就会更重,矛盾激化的也就越容易。另一方面也能更容易地调动起伪军的积极性,增加他们的紧迫感……”

“天女散花”之后地第二天,伪军与清军之间便已经开始出现身体接触,都要“杀尽南蛮”了,而伪军也是南蛮之一,既然不让出战,伪军自然成了清军出气的对象。各个与伪军大营想邻的清军阵营中几乎都出现了清兵结队成伙寻衅殴打伪军之事,诸多伪军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好没弄出人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况且,前一阵李黄兵团又搞了一出‘六千清军无一人投降,之事”,庄子固接着说道:“现在就是说的再天花乱坠,怕是普通清军也不会轻易相信……”

“老庄,你说的只是一方面……依依我看来,大人采取如此高压之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要先要把清军打疼、打怕,让他们知道我大明的军人也是可以开荤的!到时再行招安之策,他们肯定就会老实得多!”燕山近来已经沉迷于对王燃一言一行的研究与总结当中,在听了庄子固的话后也抛出自己的研究心得。

庄子固不觉点了点头:“有道理,我说大人为什么一反常态,对李黄兵团的事不仅不加以申斥,反倒大张旗鼓的宣扬這一战果呢……”

“嘿嘿,大人不知道哪些這般反会加剧清军的拼死之心吗?大人這是采用了中医中‘先发再散’的意思……把清军的狠厉全都发出来,只要把他们這股劲打下去,彻底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从心底认识到我大明的不可战胜,他们以后肯定就再也没有了勇气!……大人這是想一劳永逸!”燕山得意地卖弄着自己的研究成果:“老庄,你发现没有.大人在這份传单上采取了完全不同的两个政策……对清军是先兵后礼,对伪军、还有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却是先礼后兵!”

燕山说的普通百姓指的是满族普通百姓,他们是王燃所散传单中所针对的第三类对象。

对他们,王燃表现出了相当的宽厚,“满族的普通百姓不必担心,我大明不搞屠城……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助纣为虐,大军不仅不伤害你,还会将你视为同胞加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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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德州城内,经过清军的不断劫掠屠杀以及满族源源不断地被送回,满族已经成了“多数民族”,几十万被归还的百姓大都被豪格暂时安置在了德州城附近……一来方便从中选取新兵,二来正好利用剩下的劳动力就近为清军提供后勤保障……新兵倒是补充上了,但這后勤的问题却是不轻反重。

本来在豪格想来,归还的這些百姓就算还不能完全掌握好农耕的要领,但起码也可以一边练习一边发挥本民族固有的畜牧优势。

作为一个颇有建树的将领,豪格当然知道以目前這个时近深冬的季节,不论是放牧还是种田都不是好时候,但还是可以做做被服、修修城墙、打打马掌、烧烧开水這样的工作吧,更重要的是,和自己的族人在一起,对自己士兵的士气极有帮助……唯一的缺点就是添了许多张吃饭的嘴。

其实這要是放在以前也算不得什么事,清军号称可以脱离后勤,讲得就是打到哪儿、抢到哪儿、吃到哪儿,颇有些“没有吃、没有穿,敌人给我们送上前……”的意思。但形势随着济南的失陷变得严峻起来。

“我现在才明白,贾宝玉這个混蛋把人还给我们根本就是没安好心!”豪格愤怒地叫道:“這小子算得就是想用這招降低我军的战斗力、还有拖垮我们的军粮!”

应该说,豪格這么说王燃确实有些冤枉……谁叫你自己把新兵和老兵一起混编的?要是也像王燃那样搞个新兵预备队,战斗力能下来吗?再者说,谁叫你把几十万老百姓全放在德州城的?那么大的山东,你不会分散一点?那样不仅可以减轻后勤压力,还能辅助当地的清军维持治安等等……王燃机在這个时候发动攻击确实有防备清军形成新的战斗力的意思,但他归还百姓却是另有他意。

但话说回来,王燃本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但副产品将已然显现了效用。

军粮的问题在济南失陷后的第三天就被豪格派去负责后勤的济尔哈朗提了出来……济尔哈朗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在上一次的政治风暴中再一次挺了过来,虽然被剥夺了军权,但豪格还是让他掌握了一些权力……德州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清军的军粮大部分要依赖于济南、兖州一线清军送来的“成果”,而在李岩、黄得功兵团打下济南后,就彻底切断了這条粮道。“如果再没有补充,我们的余粮就只能再支持十天……”济尔哈朗负责任地给出一个判断。

“十天?”豪格郁闷地在帐内走来走去:“十天够干什么的?打败外面的明军?还是安定里面的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