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刘泽清也是王燃此次南巡的重要目标之一。他与#杰、刘良佐、黄得功同为江北四镇,手下拥兵十万,也是南明数得着的实力派人物。高杰、刘良佐都已成了明日黄花,剩下的两镇当然更会引起大家的重视。

刘泽清的驻地本是淮安及扬州地区。在左梦庚起兵后奉命从江北调往南京外围,而在哈纳南下后又接到了回援金陵命令。

说良心话,刘泽清对南明的调派一概是奉旨执行,只可惜由于自己坠马受伤,主帅行军不便,整个部队自然类似龟爬.他這已经是第二次坠马了,第一次是崇祯皇帝要求他北上勤王时发生的事情。于是在王燃血战金陵、黄得功固守铜陵之时,刘泽清却可以一步三摇地徘徊在南京的周边。

不过這位将军比已经被王燃灭了的刘良佐还算是有羞耻心。在金陵之围解除后,他并没有想着去金陵抢功,也没有回原来的领地…那地方已经被王燃的部下接管…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干脆就在太湖附近的湖州驻扎了下来,造成了事实上对湖州、嘉兴一带府县的割据。而当时南明朝局动荡,也就默许了這种行为。

“算起来苏松还算好的,刘泽清只是索要军资”,夏允彝说道:“湖州一带有他驻兵的地方更是不堪其扰…比土匪好不到哪儿去…”…王燃与夏允彝的关系近了许多,说话也就不像原来那么顾忌。

从理论上讲,战争时期,尤其是牵涉到外敌入侵。最重要的就是内部的团结。只要在抵御侵略中达成共识,其余的事情都可视为小节…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

当年的统一战线中“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策略,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包容”同盟者的缺点。古往今来的很多事实证明,只要你守住了大节,历史记住地就是你的荣誉。

這一点王燃自然明白,因此他在金陵时拟定地对刘泽清、黄得功二镇的第一方案就是“一起干革命”…毕竟這两人目前都没有发现有投敌的现象。而且王燃已经并吞了两镇。虽然并非出于有意,但也引起了其余势力的防备之心。

而如果王燃替苏松出头。就等于断了刘泽清的一条财路,“一起干革命”的理想立马会打个折扣。而且在其他势力看来,他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想替老百姓出头,“剪除异已。挑动内乱”的名声肯定是铺天盖地而来。

這的确是个很让人头疼的事情…王燃更因此直接引发了头痛病,宣布闭门谢客。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道人和小道士明月出现在了苏州通往湖州的路上。

“這哪像湖州啊”,走在湖州城中,茗烟嘟囔道:“這份破败!跟我们刚打进河南开封地样子差不多…连家开门的客栈都找不着…”

王燃轻叹一口气,茗烟说得不错。這个城市已经很难看出有江南水乡的那种繁华富足。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中午,大街上却没有几个行人,有几个也是神色匆匆,一路行来,头插草标卖儿卖女卖自己的很多,小摊小贩是一个也没看见。就连临街地店铺也大都没有开门。

呃…茗烟说错了,店铺全部开门或正准备开门。

“开门开门,快给我开门!”一队军士在一位军官的带领下在挨家挨户地砸各个店铺的门:“我们刘大将军说了,今天起你们都必须开门做生意…敢于违抗者,按叛乱罪处置!。”

只听说过有逼着人家关门的,还真还遇到过逼着人家开门的…王燃两人好奇地凑了过去,此时正巧轮着一家客栈。

“终于找着一家开门的客栈了…”茗烟高兴地对着愁眉苦脸客栈的老板说道:“老板,开两间上房…”

“瞧瞧…刚开门就有生意了啊…”领着军士威逼客栈开门的军官笑嘻嘻地说道:“這不很好吗…开门才能有生意,有生意才能赚钱啊…”

“赚钱?”客栈老板的一脸愁容丝毫没有因为生意的上门而有所缓解,低声抱怨着:“只要一开门就得赔钱…”

“你说什么?”军官的耳朵灵敏:“赔钱?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刘大将军收的税高了?”

“没有没有,谢老板,不,谢师长.哪能呢,刘大将军可是很体恤我们這些人啊…”客栈老板赶紧否认,为表示自己的诚意,同时也为转移商人的注意力,转头热情地招呼王燃:“道长是要住店…不知两位准备住几天?”

谢师长?是什么意思?王燃没有多考虑,打了个稽首:“贫道***,准备…”

本来想继续找茬的军官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一脸震惊地看着王燃:“您就是***道长?…真没想到能在這儿能碰见您…”

说实话,王燃也没想到自己的名气传播地這么快,本来他还想着在湖州再策划几出意外吸引大家的眼球呢。

不过,眼前的這位到底和自己有没有缘分呢.王燃努力回想着《***宝鉴》的内容。

“在下谢三宾…久仰道长大名…”军官说道:“本还想着去苏州拜访…不知道长可否移尊到敝府小住,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谢三宾?王燃淡然地面容中终于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谢施主,相见即是有缘,相请不如偶遇。”怪不着刚才想不起来呢.《***宝鉴》中的谢三宾是一副文人打扮,而现在换了副军官马甲。

说起谢三宾,可是为数不多的能上《***宝鉴》的非现役官员之一。這一方面是因为他曾经做过明朝的太仆寺卿,据说因为贪污被免了职,第二也是因为他可算是太湖一带的超级富豪,在被免职迅速暴富.在张三提供的为富不仁排行榜中,谢三宾也是名列三甲。当然這也从侧面解释了为什么谢三宾能够知道坚持走上层路线的***道人之名。

于是结果自然是客栈丢掉了首批客源,不过客栈老板却很高兴,王燃走时还听见他长吁一口气:“太好了,我又省了一笔人头税…”

而谢三宾虽然顾不上追究這件事,但临走时还是不忘交代了一句:“大家都要记住…服务要周到,态度要热情,做人要诚信.让兵部尚书到了我们湖州就可以感受到我们的繁华与富裕…”

靠!原来与自己还有关系!

湖州的事情顺利的有些过分。

此次王燃到湖州的目的就是想亲自调查刘泽清…這家伙不愧是从底层干上来的,确有几分本事,国家情报厂的人员硬是打不进他的核心小***…而要想掌握一个人的思想动态,面对面的交流与接触显然是一个快捷的方法。

而在谢三宾家中住下没几天,王燃就获得了接近本关关底人物刘泽清的机会。本来王燃已经做好了十天半个月的思想准备,打算通过安插在刘泽清外围的军官慢慢接近他。却没想到一到湖州就正好遇到了谢三宾,而谢三宾這条地头蛇又投靠了刘泽清這只强龙…

据王燃私下了解,湖州一带的税收政策都是谢三宾帮助刘泽清制定的,而谢宾也因此被大发横财的刘泽清授予师长一职…说起来這又扯上了王燃,谁叫王燃搞什么双轨制,硬说军长、师长啊什么的都是一种荣誉的呢。

“道长,求您去见一见刘将军…”谢三宾苦苦哀求:“帮我看看他是否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第三个‘兵’字…”

谢三宾的话乍听上去不知所谓,解释一下就好理解了。

既然谢三宾与***道人這么有缘分,替他推一推运程自然是不可避免。王燃照例扔出了他的独门绝技,当然每次的说法都有所创新:“你的命实际上就是你的名字…用一个字可以概括为‘兵’…命中注定与军队解不开…”

看着谢三宾求知若渴的模样,王燃开始其神棍表演:“宾字拆开就是‘宀’加上‘兵”這就是说你只有压得住‘兵’,借军队之势才能有运,這与你的姓‘谢’也合得上…而這个‘三’就是预示着你有三次借‘兵’起势的机会…如果我没有算错,你已经用了两次了…”

王燃虽然是信口胡编,但心里却是一点不慌,神棍就怕遇到不信命的,只要你信,就好办了…求你算命的人自己会主动寻找证据验证你的推论。更何况,王燃对谢三宾的基本情况还掌握一些…也不完全是瞎编。

谢三宾自然也不例外,很快就建立起了自己的运程与“兵”字的关系。但对算命的人来说,知道过去不是目的,更重要的是能把握未来…

于是谢三宾就想请王燃出马去见一见刘泽清,帮自己判断一下刘泽清是不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个贵人…王燃严肃地告诉他,错认了贵人,不仅借不来“运”,而且要倒大霉的。

与刘泽清的会面可说是对王燃神棍事业的一个极大的挑战。刘泽清居然是一个非宿命论者,“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不相信命运”刘泽清笑着对前来拜访的谢三宾和王燃说道:“我只相信实力!”

“只要有实力,就可以改变命运!小时候我娘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中注定是个种田的…可现在呢?”刘泽清说道:“所以我说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命运.既然命运可以改变,那还相信它做什么?”

“将军命中注定是大富大贵,一般算命的哪里看得出和.***道长可就不一样了,远的不说,太仓的张采、苏州的祁彪佳、张煌言、沈廷扬…”谢三宾赶紧替王燃鼓吹,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动王燃陪他过来,而在刘泽清這边也费了不少口舌取得他的首肯…虽然有点两头受气的意思,但为了自己的命运也只能认了。

“哈哈哈,你這话就更不通了,既然這大富大贵已是命中注定的了,那还算什么…”刘泽清笑道:“大家不都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吗?如果真是這样,大家都什么也不干,在家里等着就好了…這不瞎扯吗?!”

刘泽清转头看向王燃,语气中颇有玩味的意思:“***道长,您说呢?”

其实王燃对刘泽清的话还是比较赞同的…别看刘泽清出身行武,但说话却是相当有哲理的,别拿村长不当干部说地就是這种人.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附和他的时候。

“命运实际上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它实际上是无数种可能组成的一个集合…”王燃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心里却是在绞尽脑汁地挑拣着合适的词汇。如何在无法应用模糊数学和概率的条件下解释自己的观点。

“打个比方说吧,一个人有三种可能的命运,其中有一成会大富大贵,八成会成为一个普通种田的人,还有一成会很悲惨…那你最终会是一个什么命运呢,這里面就包含了刘将军所说的个人努力…”王燃看着明显被自己新颖的说法吸引住地刘泽清和谢三宾说道:“如果你努力。也许你的命运就会朝着一成地大富大贵靠拢,如果你什么也不干。到头也只能当一个普通的庄稼人…”

“道长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命有很多种可能…”刘泽清不愧具备哲学家的潜质,连王燃自己都有些发晕的解释也能理的清楚:“而努力可以使命运中原本不太可能的变得可能…道长果然高论!”

王燃這套理论当然比较高,既维护了神棍必须维护的宿命论,又将刘泽清的“努力改变命运”的观点融合了进去。双边都不得罪,可说是完全抓住了刘泽清的心理。

“刘将军果有慧根。”王燃也吁出一口气,顺手又维护了一下自己的同行:“一般算命的人即使算的准也只能看到别人最大可能的一种命运。那位小时候给你算卦的先生说的倒也不错,将军原本是有八成会成为庄稼人…只不过他没想到将军会如此努力罢了…”

“道长高明…”刘泽清早已换上热情的面容与语气:“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将军但说无妨,我们可以讨论。学术嘛…”

关于哲学的讨论足足进行了一个上午,王燃肚子的货虽然不多,但胜在观点新颖,又把握住了点倒为止的原则,倒也是宾主皆宜。

谢三宾自不用说,他对王燃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他已经开始琢磨请王燃详细给他算一算他的命运到底有哪几种可能,以便于自己从中挑一个最好的…

刘泽清也是心中得意,任谁得知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坏运改成好运都免不了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陶醉…直到被打击才能停止。

王燃更是暗自高兴,一个人只要开始相信神棍,就等着被骗吧。他还从来没见一个人在可能知道自己的命运前提下,而拒绝知道的…没得到的永远在想着如何才能得到,得到了的则在思考如何才不会失去…

既然在理论上已经折服了对方,王燃当然再加上一把火,他再次施展用名字来推运程的“惊人绝技”:“依贫道来看,刘将军近日就当有事发生…鸿雁为信,福祸相倚,却在将军一念之间…”

這也是神棍必杀技之一,想要钓大鱼,前面的话越朦胧越好。当然,想拉回头客也得适当地展示自己的实力。

对王燃来说,想要验证***道人的推论,实在是非常容易。他打算过两天,叫茗烟以兵部的名义给刘泽清递去一封公函。内容写的模糊一些,主要是试探刘泽清,他看不清是福是祸,這样自己就有机会深入其内心世界了。

说心里话,虽然刘泽清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令王燃发自内心的痛恨,但只要他坚守国家大义,王燃就不愿意再轻启战端,宁可来个秋后算账.王燃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探寻出双方的底线。

而之所以过两天再送,也是王燃依据心理学确定的一个界限.事情太巧也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王燃就被刘泽清派人半拉半请到刘泽清的军营里。

“道长高人!”刘泽清一见面就热情地拉着王燃,语气中充满了赞佩:“果然可以洞悉命运的先机!”

王燃心中一阵纳闷加心虚…自己的信还没送出去呢,怎么就掌握先机了…

“命运是最玄奇的存在…”王燃捋着贴上去的胡子说着套话,给自己留下足够的回旋余地:“谁都看不清前方到底是什么…即便是我,也只能窥测一两步…再远就…”

“太好了,我只需往前看一步就可以…”刘泽清欣喜异常。显然王燃這番听似谦虚的话更取得了刘泽清的信任…其实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人生真能往前看清一、两步,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抢占先机的?!

“还望道长指点!”刘泽清站起来深深一拜。

指点个头啊…我连什么事儿都不知道.王燃有些冒汗,面上却微微一笑:“你先谈谈你的想法…到底是想何去何从,向左向右…”

王燃说的其实还是套话,但刘泽清却叹道:“向左向右?看来道长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王燃笑容不变,等着刘泽清的下文,就听到他说:“说实话,今日我一接到這封信,就立刻想起您说的话,的确是祸福难料…如果是福,封侯拜王亦非难事,如果是祸,便是个身败名裂…”

王燃的心一下快速跳动了起来,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這小子摆明了是想反叛南明…不过话说回来,刘泽清身处大后方,距满清是八竿子打不着,说他想要里应外合作牵强了些…说他想反水投敌,凭他這十万兵马想杀出河南、山东与清军会和也不现实…

那不是满清,会是…想着刘泽清重复的“向左向右”一词…王燃忍不住站了起来,左梦庚!以刘泽清目前的位置,如果和江西的左梦庚部连通一气,进可会师长江一线,对黄得功部实现内外夹攻,进一步图谋南京,退也可图谋割裂南明与福建、两广等地的联系,造成事实上的割据…這招成功的可能性显然比与满清合作大多了。

王燃心中大急,不仅是因为得知了刘泽清的這一新动态,更重要的是,左梦庚既然能与刘泽清联系,黄得功等其他将领也难保没有接到类似的信。其他人还好说,如果黄得功也动了类似的心思…

王燃定了定神,看来此时只能尽力发挥自己的神棍技能了…如果能说得动他放弃投靠左梦庚的计划更好,至不济也得让他暂缓行动…

“依贫道看来”,王燃微笑道:“向左看似轻松,却风险颇高,且落了后手…”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刘泽清高兴地叫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如果我听从左梦庚的建议,向左夹击黄得功,即便是胜了,论起功劳也不过是助攻…而如果我向右,直接奔袭金陵,则可一战定乾坤!這一招看似冒险,其则不然…任谁也想不到我会突然进攻,出奇方可制胜!這绝对是至理名言!”

王燃不觉一愣…自己还是低估了這家伙的反意,他现在想的不是反不反,而是怎么反。

不过刘泽清的话也解除了王燃一部分的烦恼…既然他有与左梦庚部联合对付黄得功的计划,那黄得功反叛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這个计划最关键的是,贾宝玉现在正好就在苏州,只要把他拿下,他那些部下自然不敢妄动,那么整个南明就没人能挡得住我的进攻…”刘泽清嘴角挂着一丝狞笑:“道长,我這次请你来,就是想让您帮我推算如何才能办成這件事!”

第八章佳人求道

王燃估计的不错,刘泽清与左梦庚是早有书信来往,左梦庚扶持的崇祯太子在武昌宣布监国后,限于王燃“汉奸榜”的震慑,不敢明着挑衅,便展开了挖墙脚的地下工作。对南明各实权派人物许以重官,据说给刘泽清已经许到了兵部尚书加护国公一职,也不能怪在南明没什么发展前途的刘泽清不动心。

刘泽清对王燃提出的要求是“推断如何才能办成‘拿下贾宝玉’這件事…”而不是“推断应不应该办成這件事…”足以说明他的反意。

“我的计划是待贾宝玉到我這里巡察,借机拿下他…贾宝玉只有一千人,就是再狠也狠不过我十万铁骑。”刘泽清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這段时间叫手下人收敛些,免得让他起了疑心不敢来!”

刘泽清久历阵仗,既然让王燃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就不可能再放他出门。而且对刘泽清来说,如果身边有一个能“窥测一两步…”的人辅佐自己,人生的完美岂不指日可待!

因此刘泽清根本不管王燃所说“兵戈本就是不祥之事,泄漏天机易受天谴。”等借口,说什么“道长既然已经推算了,就应该推算到底…”…大有你要是不推算,就不用等天谴了,我现在就先遣了你的意思。

最后逼得王燃不得已只好找了个“事关重大’须从名字、八字、四柱、风水、星象等若干层面相互印证,方能探得先机…”的借口,缓了一缓。

刘泽清显然很重视這项工作,日程安排的很紧。既然星象只能等到晚上观察。现在就看风水好了…今天的工作绝不能拖到明天再做。

虽然中间又有谢三宾来访等事情发生,但也未能阻止刘泽清地加班加点的决心。

说起谢三宾纯属自找倒霉,他本来是不了解刘泽清投靠左梦庚计划的,他之所以来刘泽清处是因为在家里等的心急,想要赶紧接王燃回去,好推断自己的命运。上次从刘泽清处回去后。王燃给谢三宾的答案是“还没看清楚,需要再观察一下…。”

而对刘泽清而言。谢三宾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本身也家资丰厚。既然自己下定了决心另投明主,而***道长与自己意见相同,都觉得“向右”更好。干脆就把事情挑了出来,反正马上就要动手了…并当场逼迫着被吓得面无人色地谢三宾写下了效忠书。

于是晚饭前。在“皆大欢喜”的气氛中,刘泽清亲自带着王燃与谢三宾二人在自己的中军驻地“看”了起来。

说实话,刘泽清不愧是个老行伍出身,带兵的本事虽然不如他搜刮地皮地能耐大。但也是有模有样。亲兵营的士兵一看就是久经杀伐之士,个个全装惯带,持刀执枪而立。

刘泽清显然很自信,扭头问道:“吾之军士,颇雄壮否?”

王燃尚未回过味来,谢三宾已经恭维道:“熊虎之士!”

刘泽清又带着两人到帐后一望。粮草堆如山积。

刘泽清又得意地问道:“吾之粮草,颇足备否?”

谢三宾又立刻回答道:“兵精粮足!”

两人倒是对答如流,把一旁地王燃听得一阵纳闷…有必要把群英会蒋干中计的对白搬出来吗?

“不单是這些,我还有专门的火器营,从火炮到鸟铳一应俱全。他贾宝玉有的,我全部都有…”刘泽清狠狠地说道:“到时候只要他贾宝玉来,就跑不了他,乖乖就范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就调集火炮炸散了他!”

“可是,我听说贾大人.贾宝玉病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好。”谢三宾期期艾艾地说道。

“他还能一直病下去?”刘泽清不屑地说道:“再等上几天,如果他的病还没好,就说明他的病很重…一个病夫有什么可怕的…到时我就提兵直接杀到苏州城替他永远解了痛苦…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這家伙的头痛病可是很重的…”

话既然已经挑开,刘泽清自然就不再藏着掖着,把计划全盘托给了王燃,让他连夜推算。

而王燃也没有阳奉阴违,的确进行了细致的推算,不过没有选用自己的神棍专业,而且选择了作战推演。

真是越推演越心惊,刘泽清还真是一个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家伙,计划一环套一环,覆盖了从侦察、兵力部署、火炮配置、地点选择等一系列过程,整个计划除了挑不出什么大的破绽,而且每个环节都有几个选项,以应付意外的情况。

在王燃看来,如果此计划到时真的得以实施,尽管自己对他带有几分防备,但也会被打的措手不及。根据火力对比,自己突围倒是问题不大,但一场大规模的内乱肯定是避免不了。如果满清再借机插上一手,日后就算是平定下来,南明也得伤上几分元气。

整个事情显得很滑稽,王燃拿到了对付王燃的全部计划,但想要解救王燃却是有心无力…光了解对手的计划也没有用,以自己目前被半软禁的状态,也没办法安排对策。不要说自己,就是茗烟也早被刘泽清接到了军营之中。

而更滑稽的是,现在王燃还要对此计划进行评估和完善,以增加消灭自己的可能性.這实在令王燃是哭笑不得。

不过话虽如此,王燃还是对方案进行了调整。包括两项内容,一个是依据自己的作战经验,修正了计划中的几个小破绽,让计划看上去更合理。

第二还是根据自己的作战经验,将方案的各个可选项,如火炮的部署阵地等都确定了下来。对王燃来说,将变动控制在最小是目前自己唯一可做的事情。

当然這两项内容都进行了神棍式的包装,以符合自己所说的风水、星象等学说。

“真是自掘坟墓。”王燃好笑地叹了一口气。

“道长,您這话是什么意思?”王燃身边响起了谢三宾的声音,倒把王燃吓了一跳.看来自己考虑问题太专心了,竟然没注意守在外屋的茗烟发出的暗号…

谢三宾压着嗓子,脸上全是着急的神色:“您是不是说,刘大将军這次不会成?”

王燃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谢三宾虽说写了效忠书,但心里还是不踏实,一直想知道刘泽清是不是他命中的“贵人”,在他看来,王燃对刘泽清也该观察够了,正想问最终结果,一听王燃這话,哪能不乱?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已经踩在了谋反的船上…如果事败,就是一个满门抄斩!

谢三宾的情况要比王燃好一些,只是被监控,没有被软禁。在刘泽清看来,谢三宾与王燃不同,他有家有业,只要签下了效忠书,就不敢起二心。儒家讲究的是威武不能屈,你写下了效忠书,就等于失了大节,再说你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没有用…只要控制着他现在不去向南明告密就可以了。

王燃刚想说话,却一眼瞧见挂着桌边的一段缦绳晃了一下…這是他特意设计的一个连动机构,可由外面的茗烟控制。

王燃笑着拍了拍谢三宾的肩头:“不要担心,我说的‘自掘坟墓,是指贾宝玉。”

“此话怎讲?”

“我曾为這位年轻的将军推算过,他命中属火,而且是非常大的火。所以他的命很硬,别说属土、属木、属金的制不了他…”王燃开始胡扯:“便是刘将军這样命中属水的一般情况下也制不了他。”

“那…”谢三宾一头汗水。

“但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了,我们這一方的水太大了,完全可以克的住贾宝玉的火。”王燃说道:“从人的角度来看,刘将军名中带水,还是水瓶座的,這是大水…从地利的角度来说,這里是太湖,又是湖州,还是大水…而从天时来说,最近几天都会是水星当头,又是大水…”

“這天时、地利、人和都属和.就连這份方案,我所做的调整也全都合上一个‘水’字”,说着王燃扬了扬手中的方案:“這么大的水…贾宝玉还要来這里,不是自掘坟墓吗?!”

“太好了,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谢三宾一脸的欣慰。

“你能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王燃笑容有些许的扭曲…好容易的一个策反机会丢失了,想利用谢三宾传递情报的计划破灭。

戏既然已经演完,王燃主动岔开话题:“不知谢施主找贫道有什么事吗?”

“哦,差点忘了”,谢三宾的正事有了答案,也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苏州的董小宛董姑娘想要见您,说要随您出家修道,现在就在我家里,您见不见?”

董小宛?出家修道?王燃一怔,尚未答话,门外已传来了刘泽清的声音:“当然要见,董姑娘可是秦淮八绝之一,也沾了个‘水’字!”

谢三宾没有骗王燃,第二天王燃刚见到董小宛,女孩就微红了双眼:“道长,我想随您修道…”很显然,冒襄负情背义之事对女孩的打击相当的大。

王燃的眼睛也是红的,不过不是像女孩那样是出于感伤,而是一夜未曾睡好。

拿眼角瞄了瞄一旁的刘泽清和谢三宾,王燃叹了一口气说道:“董姑娘,修道之途艰辛无比,你這又是何苦呢…”

对于刘泽清的全程陪同,王燃是可以预见而且是可以理解的…马上就要起来了,当然不能允许掌握了全盘计划的人出任何问题,尤其是在与外界的接触上面。

其实王燃倒真有点冤枉刘泽清,刘泽清对王燃应该说戒心是越来越小了。他从王燃這里拿走计划后仔细研究了近一夜,虽然没看出什么“水分”,但王燃更改的几处小破绽却也让他佩服不已…原来作战是真的可以用八卦推算出来的。

這一方面增加了刘泽清对王燃的信任与佩服,另一方面也更加重了他留下王燃的决心,因此,他今天专程抽出时间陪同王一见董小宛,除了防止意外之外,还有表示重视的意思在内,只可惜王燃不会领他的情。

“道长,我已经想明白了…世事不过是过眼烟去,唯道永恒”,董小宛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愿意从此脱离俗世,追随您探寻天道。”

我都脱离不了俗世,追随我还能探寻什么天道。王燃微笑着说道:“修道贵在修心,倒不必刻意追求脱离俗世.岂不闻‘大道隐于世’…”

女孩与刘泽清、谢三宾三人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只听说过“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這“大道隐于世”倒还头一听说。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人家***道长不就是在红尘俗世中历练的吗?他们当然没想到***道长是真的记错了。

众人刚琢磨明白這个道理,又听到王燃对女孩说道:“况且,你虽有寻道之心,但是否与道有缘却未可知。這样吧。我写两个字给你,你拿回去参悟参悟,到时再定也不迟。若有所解,我自当收你为徒。”

王燃這句话大家倒是轻松理解…总不能谁想拜师就拜师吧,既然是收徒弟,当然要收些有慧根的…

看着女孩点点头,王燃便走到书桌旁。当着刘泽清等人地面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大纸上写了两个字。

“东风?”女孩勉强地辨认出了王燃那笔只能用龙飞凤舞方能掩饰几分的臭字,喃喃地念到。就在女孩像想起了什么刚要开口说话。王燃立刻抢先打断。

“不错,這‘东风’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两个字…”王燃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字下面简单几笔画了一个很奇怪的图形,然后递给女孩。接着说道:“這个图形看似简单,却也有无穷奥妙,其中的禅机等你悟到了自然明白…”

看着女孩若有所思的模样,王燃说道:“你回苏州去吧,那里是你的福地。回去后找到临‘东风’之所,把這幅字于破晓之前挂在那个地方,待上一时半刻便会有所领悟,到时你自己就会明白是否与道有缘…。”

王燃话中所含禅机实在太厚,大家均是一头雾水。不过董小宛地求道之心显然很重,当即便拿了画回转苏州。

对此刘泽清倒颇有些可惜…他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王燃的“水”字圈,现在他干什么事情都讲究结上“水”缘…王燃只好又瞎编了一套什么“董小宛虽出身秦淮,但本身却并非‘水’命…”的话让他释怀。

“二爷”,董小宛离开后的当晚,茗烟悄悄地问王燃道:“您说董姑娘会把情报送回去吗”

王燃打了个呵欠,说心里话他也不确定女孩会不会照着自己的意思做,尽管王燃对董小宛是暗示再暗示,但当着刘泽清的面,话说地还是非常隐晦。

“要是董姑娘没送过去怎么办?”茗烟不放心地问道。

“那只能说明她与‘道’无缘了…”

“二爷,我是问我们该怎么办?是偷着跑呢,还是明着冲?”茗烟说道:“总不能在這儿等着看他刘泽清起兵谋反吧…”

“真要到了那一步,咱们怎么也要干掉刘泽清再走。”王燃的口气里也带出一股狠劲:“先让他们来个群龙无首!”

王燃這句话并没有和茗烟开玩笑的意思,他的确已经找好了這样的打算…自己手里的手铳、手雷等玩意儿也不是吃素的。

但从他内心而言,他并不希望這样做,因为在没有通盘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干掉了刘泽清就意味着引发其手下十万人马的动乱,没有统一领导之下的乱兵虽然不会对国家政权形成大地威胁,但对社会治安、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却会造成相当大程度上的损害…没有了纪律约束,士兵比土匪更土匪,比强盗更强盗。

更重要的是,王燃现在还没有掌握到底有多少人与左梦庚相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刘泽清绝对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只有快、准、狠地将之完全镇压下去,才会真正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因此要说王燃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贾宝玉已经自苏州启程”,刘泽清兴奋地跑过来告诉王燃:“這个笨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来送死的,竟然还摆出一副抱病坚持工作的样子…道长,我觉得你的‘水克火’太有道理了,要不這家伙怎么才到太湖没几天就病倒了?”

也许正如刘泽清所说,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有些水土不服,路过之地很少出来露面,与当地迎接他的官员也只是简单地说上几句话后就继续开拔。

而今天就是兵部尚书进入兵营的日子!

“好!”刘泽清一拍桌子,压抑不住的兴奋:“果如道长如言,军营的东北确实是‘大水’之地…那贾宝玉从那个方向过来后就被克昏了头,居然把大队人马和所有重火器都留在了营门外,只带了一百人压着饷银过来见我…我本来还在担心他来个鱼死网破,现在可是十拿九稳了…”

“要是搁在平常,他摆出這么一付以诚相待的姿态,说不定我还会被他感动一把…”刘泽清狞笑道:“不过這一次…嘿嘿,对不住了…”

“刘将军所说不错,现在确实是十拿九稳.這件事若有十分,现在已是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王燃拈须说道。

“那剩下的那一分是什么?”刘泽清、谢三宾明显地贪心不足。

“是‘天意’!再高明的人也不可计算出上天所有的想法,不过两位不用担心”,看着两人微变的脸色,王燃笑着取出两个锦囊,递了过去:“這是昨晚耗我十年功力参详而得的天机…若是事情顺利就不必拆开了…若有意外,则可打开锦囊,足可应对那一分天意!”

刘泽清和谢三宾均是大喜,放好锦囊,刘泽清笑道:“既是最后一分也被道长计算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道长,你就安心在此作法等候,一有了好消息,我第一个派人告诉您…”

刘泽清倒不是不想让王燃一起去,而是王燃事先跟他说什么“此事有杀孽,须得当日作法化解,将之转为功德”,杀孽都能转成功德,這让已经信奉转世轮回的刘泽清大加佩服之外当然表示十分的同意。

正如神棍总纲的第八条指出,“谎言说的越大,其可信度就越大。”

王燃当然也不愿意公然抛头露面,“***道人”的名号可是很好用,如果让别人看见***道人与刘泽清一起被抓,对這一身份的威信、神秘感可都是一个硬性损伤。

至于刘泽清留下的名为服侍、实为暗中控制的几个人倒是好办。王燃可是精通“天地无极、乾坤剑法”的高人。

半炷香的功夫后好消息果然开始频传。

“轰…轰…轰…”远处传来不间断的巨响,茗烟侧耳听了一会,兴奋地说道:“一定是我们的海军,他们开始从太湖登陆了…”

“轰…轰…轰…”由远及近又传来一阵震天巨响,夹杂着令人心颤地马嘶声,茗烟再次分辩了一下说道:“一定是我们留在兵营西北角的人.刘泽清的火炮阵地和重装骑兵肯定完了…這个笨蛋,还真把它们都放在了我们的最佳射程内!”

“轰…轰…轰…”的炮声夹杂着“砰…砰…砰…”的枪声从极近的地方传来,茗烟禁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看来我们藏在箱子里的火炮和士兵已经和刘泽清对上了,暗探也全部发动…二爷,你说這家伙会投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