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秋叶凛簌风,韵舞飘絮中,春夏秋去冬又来,花开花落、雁雀飞时还。日月星辉蝶衣舞,罢了几时暮?长空落水东去也,冰冻冰融、绵绵复西流。”

……

一串银铃般清亮柔美的歌声在森林里自由回荡着,几个十一二岁小孩子们听的如痴如醉,被这动听美妙的歌声乐曲所陶醉。

而在这群小孩子中的最中间却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男孩,长的眉清目秀,如玉石般晶莹剔透的皮肤微微散发着淡淡宝光,就如同九天之上星辉一般,虽然清亮,却不刺眼。十三四岁的模样,使他在这群小孩子之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十分醒目耀眼。此时见他并不像别的小孩那般闭着眼睛来欣赏那堪比“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美妙音乐,而是睁开那双眼亮若星辰双眸,紧紧盯着前方那两个演奏唱出这天籁之音的一男一女。

那是两个如神仙眷侣一般男女。

那女子身着一袭如严寒酷雪般的白色长衫,静静的端坐在一块巨大平整的岩石之上,盘坐圈起的双腿之上轻轻放着一个泛着淡淡浅黄色光芒的精致古筝。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顺着肩膀轻轻随意的披散下来,柔顺地发丝轻微的晃动着,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淡淡银光,显得神秘而又圣洁,朦胧而又美丽。

如牛奶般白皙光滑的皮肤,似绸缎般乌黑亮丽的秀发,再加上如寒雪般的白衣,在如圆盘的银月的映衬之下,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衣似雪,人如玉!

那双如同最最美丽的宝石般的双眼微微的阖起,轻轻的扫视着双膝上端放着的精巧古筝,长长的睫毛微微的眨动着,在细长的眼帘中显得特别美丽。那双修长的芊芊玉手则闪动着惑人的光泽,随意的在琴弦上轻轻的拨弄着。

而那男子则站在一块突兀的高石之上,一身青衣,在月光之下横手吹笛。

这九分似仙境,一分似天宫的地方满是和谐的气氛。

而那个身着白衣的小男孩此时更为兴奋,身子挺得笔直,瞪大的双眼中,此时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熠熠生辉。

他叫贺云焕,今年十三岁。此时他感到无比的光荣与自豪,因为眼前的这两个如同仙人般的男女就是他的父母。

清辉依旧,乐曲依旧。

只是,如圆盘般的橙黄色月亮的正中间忽然间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血红色光点,由远到近竟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奔来,而那个血色的光点也越来越大。

“嘟”

正在吹奏音乐的两个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同时睁开了眼睛,转头向那正在靠近的诡异红光望去。

而那音乐自然也嘎然而止,刚才那闭眼享受音乐的一群小孩不明所以,不禁睁开眼睛,向四周看去,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只见那青衣男子紧皱眉头,看着那个血红光点,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对着那白衣女子道:“云绡。来者不善。这血红光点中所蕴含的血腥戾气太重,就算你我两人联手,恐怕也抵挡不了多久。不过此物来历不明,未必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你带着云焕和这些孩子先走离开这里,我在这里看看,如若无事,我自会赶来与你们会和,如果有事……”

他忽然不说了,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被叫做云绡的女子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看着那青衣男子,道:“良干哥,你我都相伴这么多年了,难道我还不理解你吗?”

贺良干点了点头,却又不在说话了,只是转过头向那血色光点望去。

谢云绡又望了一眼,便一挥衣袖,抱起古筝,转头道:“孩子们,这里会有危险,你们快过来,跟我走。”说罢向贺云焕看去。

贺云焕立刻反应了过来,起身道:“伙伴们,快跟我娘走。”

众小孩不明所以,但这一家子看来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相信他们是不会有错的,于是便在贺云焕的带领下跟着谢云绡后面鱼贯而行,迅速离开了这里。

贺良干在后面一直目送一群人离开后才重新转过身子,发现那道血色光点已到了近前,定眼一看,竟是一口白刃剑,只是在剑上的正中间有一条绯红的血丝,一直延伸到剑柄。而奇怪的是,这剑的前后左右竟然看不到丝毫人影。

“铮!”

贺良干右手微一用力,那长笛倏然间便变成了一把长剑,他站在那飞剑的正前方,紧皱眉头,心中惊骇不已。

他自己与妻子谢云绡武功本就极高,在江湖上享名已久,两人在一起更是天下难逢敌手,后来因为不喜欢江湖纷争、别人三天两头的挑战,所以才退出江湖,隐居在这边野小村附近。而这等御剑之道从来闻所未闻,且附近竟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运用此剑之人,武功已是高地匪夷所思,不知道到达了什么程度。

但更可怕的却是这剑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杀气,使在这附近者无不心寒。

贺良干见此,一蹙眉,高声喝道:“不知哪位高人驾临此处,贺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那剑毫无反应,而四周更无人答话。

贺良干看着就快飞到身前的飞剑,微微有些生气,缓缓的提起剑笛,再次高喝道:“不知阁下有何事赐教,若再不停下,就勿怪贺某无理了。”

说完,贺良干却见飞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笔直的向自己刺来,似乎压根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大怒之余,一剑刺去。

“嗤……”

一连串长长尖细的小小声音从两剑对撞处传了出来,但在贺良干的耳中却仿佛如同晴天霹雳般震的他耳膜嗡嗡作响。

自己的笛剑竟然经受不住这把飞剑的一击之力,便如同切菜刀切菜一般,从中间整整齐齐的将自己的笛剑竖着切为两半。

然后他不由自主的大吼一声,感到自己身体中的精血都在不由自主的沸腾着,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去,进入那嗜血的魔剑中。

就在他倒下之前,他看到了剑柄上刻着两个充满血腥意味的绯红色的魔印血字:

血饮~~~~~~~~~~~~分割线~~~~~~~~~~~~~~~~~苍穹天宇玩世手,为谁覆雨与翻云。

山谷中。

谢云绡抬头向那轮皎洁的明月看去,眼中似有一些晶莹的**在打转,只是,却一滴也不曾流下。

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

刚才那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像是永远在她的心中回荡着。

依稀记得,在很多年前,为了救自己,他曾割肉剜骨的发誓,除非自己死了,不然只要还活着,他就要一直保护她一生一世,不让任何东西伤害她分毫。多少年的腥风血雨,他们都一同并肩走来,而他却一直也不曾忘记自己当初的誓言。

而如今,他已经完成自己所有的责任。

依稀记得……

她再也忍耐不住,泪水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心中所有的悲伤都涌了上来,曾经的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掠过,她想看清一切,可这一切便如同过眼浮云,不流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这么一点一滴的离去。

模糊的脑海中只有一张脸孔越来越清晰。

良干!良干!

她在心里大声的吼叫着,终究是管不了什么了。眼泪滚滚而下,便如同磅礴的一川洪流入海,一发不可收拾,**而下。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自己终究是再次为他而流泪。

那酸涩咸腥的眼泪!

她泪流满面。

“娘,你怎么了?”一个微微带些惊奇的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

谢云绡猛然惊醒,转头向旁边看去,只见儿子贺云焕正看着自己,小小的、幼嫩的脸上却带着异样的坚定,就如同、就如同——他一般……

他没死,他没死!他还活着!

她在心中大声欢呼着。

“刚才那个叫声是怎么回事?是爹的叫声吗?他死了吗?”贺云焕淡淡的问道。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同龄孩子所拥有的惊慌和失措。

他死了……

谢云绡霍然间又看清了眼前的面容,这是自己与良干的儿子——贺云焕!

良干!良干!

她又在心中痛苦的喊了一声,便迅速的清醒了过来,然后似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的抬起左手,从无名指上脱下一个通体碧绿的玉戒指,用红丝带穿好,挂在贺云焕的脖子上,颔首道:“云焕,这是你们贺家家传的‘碧眼翠指环’,你现在快点把它收好,以后送给你的妻子吧。”

言讫,忽然又发现了什么,猛然转过头去。

只见那柄血饮剑又跟了过来,在月光的照射下,剑刃上泛起森森寒光,而那条血色丝线更是鲜艳夺目,诡异可怖。

谢云绡双臂抱紧古筝,面向那柄飞来的血饮剑,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刚才那半分的脆弱早已不在,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女子身上。只见她头也不回,淡淡的道:“云焕,你带着你的伙伴们先走,娘在这里挡着。”

贺云焕很懂事的点了点头,毕竟从小就受到父母的熏陶,再加上也无数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因此已经达到临危不惧的地步了。当下就转身对着那些惊慌害怕的小朋友说道:“伙伴们,你们快跟我来。”说罢,带头向远处走去。

那群小孩儿一向以贺云焕马首是瞻,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人跟了上去。而另外几个本来不想走的人见到大多数人都走了,犹豫了片刻后,便也跟了上去。

“咚咚咚……”

远处谢云绡的“噬魂琴”响了起来,但才弹了几下就又停了下来,只有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在空中回荡着。

接着,随着“呜”的一声,那夺命的魔剑又如锥附骨般的追了过来。

其他几个小孩顿时吓破了胆,用满是希望的眼神看着贺云焕,语无伦次、七嘴八舌的不停询问着:

“贺云焕,贺云焕,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对啊,对啊!我们该怎么办啊?”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妈妈,妈妈救我啊……”

“……”

……

如此种种,不一而论。

贺云焕虽有同龄孩子所没有的坚强和阅历,但此刻也是一阵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但片刻间便又镇定了下来,冷然道:“你们先走,我来挡着。”说罢踏前一步,挡在众人前面。

众小孩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了,撒开脚丫子就跑,再也不顾其它。

贺云焕看着那飞来的血饮剑,运起了父母所教的粗浅武功,伸手向剑刃抓去。不想刚一靠近,胸口就感到一阵烦闷,接着只觉得一道血腥味冲到脑海之中,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两下,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黑天明月,秋风肃杀。

在那轮又圆又大的皎洁的月亮之下,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在安眠着,只有那一声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在夜色中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