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伊克昭盟武警支队招待所。

徐卫东敲门叫醒我们时,窗外还是黑漆漆的,我看了眼手表,凌晨四点。

三分种内收拾利索后,徐卫东开车拉着我们出市区往西,奔了五十公里左右后车子下了公路,感觉是进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沙地。

在一个三面都有沙坡的隘口上,徐卫东熄了车,从手边摸出三个牛皮纸的档案袋,看了眼上面的标注,分别丢给我们三人。

我疑惑的打开那个上面写有我名字的档案袋说:“这是什么?”

徐卫东低头点了支烟,脸的轮廓在打火机跳动的火光下映的有些跳跃,他抽了口烟说:“在最后一页签名。”

我抽出档案袋里的文件,封面鲜红的“调令”两字直刺入我的眼帘,大概扫了眼才明白,这是一纸把我调往伊盟武警支队的调令。我抬起头与同样满脸茫然看着我的宁志和郑勇对视了一下,宁志突然问道:“为什么?”

徐卫东抬起眼皮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完事了我告诉你为什么。”宁志忙把下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低下了头。他见我们三个还在犹豫,说:“不签也行。”说着就要夺我们手中的文件。我一边躲一边说:“笔,没笔。”

徐卫东一拍脑门说:“对,忘了给笔了。”说完打开车子扶手箱翻腾了半天,拿出一支圆珠笔。

徐卫东接过我们签好的文件扫了一眼,说:“你们这字真该练练。”说完闪了几下车灯。很快从不远处跑来两个身着武警制服的人,对着徐卫东立正敬礼。徐卫东把那三分文件拍到那人胸口,用下巴指了指车内说:“验验吗?”

那人一个立正说:“不敢。”

徐卫东对我们说:“出来,见见你们支队长。”

我们三人下了车,还没说话,徐卫东说:“行了,没问题就签收,带他们干活去吧。”支队长和徐卫东打了个招呼,对我们招招手说:“跟我来。”

我们三人跟着他往里隘口里跑了十几米,才发现里面一共停着十几辆车,数十武警战士早已将这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支队长带我们到一辆车后,对边上的警卫使了个眼色,那个警卫拉开后备箱,他走过去钻进车内,不多时出来扔给我们一人一个大墨镜和一个防爆头盔,示意我们戴上。周遭本来就雾蒙蒙的,戴上墨镜和头盔后就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我们摸索着跟下了车。支队长掀起后备箱,里有一个枪架,上面赫然挺立着三支八一式自动步枪,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支队长说:“上车检查枪支弹药,今天的任务是枪毙死刑犯。”

拿了枪正要抬脚上车的我听完这话后一个趔趄差点儿绊倒。人形的靶子我打过,人是真没打过。尽管我们都清楚那是早晚的事,而且训练时教官也一再提醒要把靶子当罪犯,每次我也会把准星后的靶子想象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但这次听到要真枪实弹击毙罪犯了,还是大吃一惊——在区区两个月前,我们还只是某指挥学院里的普通学员。现在,因为眼前这个叫做徐卫东的人,我们就成了死刑执行人,要用手中的枪去结束别人的生命。

我们是昨天傍晚接到命令随徐卫东从北京出发的,一路无话狂飙三个小时就到达伊盟。

昨晚在招待所的房间里,郑勇兴奋异常,整晚喋喋不休,临睡前在被窝里枕着自己胳膊看着天花板嘿嘿地乐着说:“看到没?活儿来了!你们猜是什么类型的任务?”

宁志却没当回事:“我估计是演习。”

尽管我对这次任务一无所知,但直觉告诉我,我等的这一天终于来了,肯定是很重要的任务等我们去完成。我很兴奋,更多的却是不安。

这是一种对于未知事物的惶恐,徐卫东两个月前从105个学员里选出我们三个来的时候,我就有过这样惶恐的感觉。因我太知道自己的分量了,论体能论谋略我绝对不可能排到前三十,宁志和郑勇跟我是半斤对八两。我们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徐卫东把我们挑出来?

我总想从徐卫东的一言一行里找出点儿逻辑来,但他除了走路带风、老皱着眉、说话声音特别低之外,本身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郑勇和宁志还在漫无边际且毫无根据地猜测着任务,我不想参与,闭着眼又睡不着,不由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个深夜。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徐卫东。

也是在凌晨的这个点儿,用紧急集合哨把我们集合在操场上,我们三人从此就走上了一条注定跟其他同学不一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