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俞不会骑马。宋进贤便把自己的坐骑给梁俞骑乘。那马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神骏,但胜要极其温顺。并不因为跟梁俞不熟就耍脾气。宋进贤道:“武人爱好马,但我觉得还是温顺听话的马比较适合我们这些人来骑。”

梁俞一句马善被人骑差点下意识决口了。

只是骑了半天,梁俞便掌握到了骑马的一些窍门。比如拐弯的时候,刚开始梁俞怎么拉缰绳,那马却也是时听时不听。宋进贤解释说,如果你想让马向右。你不能光把缰绳往右拉,身体同时也要略往右倾斜。如果你身体往左,缰绳往右,马儿往往领会不了你的意思。

梁俞依言一试,果真如此。这可比当年学开车快多了。

虽然正值夏季,但官道两旁边绿树如茵,并不觉得有多酷热。行了几日之后,渐渐山多了起来。青山连绵,不时有山风习习,更是清爽。如此一来,一行人也没觉得有多劳累。走的累了,随便找片树荫,休息片刻,听着耳边松涛阵阵,不一会便暑气尽去浑身凉爽了。驮队里的带队的管事看样子也是经常走这条路线的了。何时候起程,何时候休息,又在那里过夜,安排的是井井有条。梁俞只是跟宋进贤聊天,颇有一种旅游的感觉。

只是这深山中的山路皆在深山老林之中。梁俞听驮队里的人讲,前面还有更为险要的地形,有地势之狭小的一线天。有地势之高峻的老鹰愁。有深不见底的飞云涧等等。穷山恶水,地势险要之处,往往有强人盘踞其中。强抢夺财,虏人勒索,无恶不作。过往旅客和商队有不少被祸害过,轻则伤财。重则丢命。

走过猛虎岩时,梁俞听驮队中老人讲,几年前,南郑一个女子嫁到梓潼去,从这里路过。不幸遇上一伙土匪。护卫被杀散,未婚夫也跑了,那女子的哥哥为了救自己妹妹被土匪砍去四肢,挺了三天才咽了气。新娘子被抢劫上山。清白是没有了,男方也提出了退婚。消息传到时,兄妹俩的父亲当场就吐了血,在哥哥前头就去了。母亲筹了去钱去赎人,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结果只迎回一个人棍,和一具被扒了皮的女尸。处理完兄妹俩人后事,当晚她就投了河了。绝了一户啊!

梁俞生在新社会生在红旗下,虽然什么变态杀手也在网路上看人说过。但这么变态,这么残酷,这么血腥而且就发现在自己身边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看看周围木着脸的人。还有没什么表情的宋进贤,梁俞算是明白了。这种事情看来是常有的。商队的人都已经是司空见惯,麻木了。在同情别人苦难遭遇的同时,他们想必也在为自己的明天而感到担忧。

“那么,那家人的仇有没有能报了呢?”

“上那报去哇,这崇山峻岭的,官军来的多了,土匪跑的没处找。等官军退了,他们就又回来了。”

“别说了,怪吓人的,万一真把土匪给招来怎么办?晚上还得在这山岗上宿营呢。”馱队里另一个伙计抗议道。

梁俞看看天色,已经将近傍晚了。晚霞把天空映红一片,美丽的炫目。只是驮队里无人欣赏,歇息在这山岗之上,整整一夜,人人都提心吊胆,那有心思去欣赏晚霞啊。

夜里风声林声夹杂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猿啼狼嗥之声,弄的众人睡也睡不着,又要提防着万一出现的土匪。驮队里伙伴连派上用场的也只得五六个人。其它看到土匪能控制住让自己的腿不要抖就已经是做到极限了。人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天光放亮,大部分人都是面容憔悴,心身俱疲。只有宋进贤跟梁俞两个没心没肺人神采奕奕,还在说笑。

“咦,德祥兄,何时有了这么一个荷包?”

“临行前,娘子送的。内有平安符一道。也就是个念想。”

“啧啧,有道是,桃子好吃,树难栽,妹有心思口难开,绣只荷包给哥带,切莫把妹来忘怀。”

“那弄的这么首歪诗……”

又行了半日众人已经可以从山冈上透过起伏的山峦眺望到山下那一望无际的平原了。看来是遇不上土匪了,整个驮队上下都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这许多天来的提心吊胆的情绪仿佛都在这一口气中被吁光了。心情舒畅了,加上下山时全是用石条石块铺就的路,走起来分外的轻松自在。山道两边绿树荫荫,一阵凉风吹过,叫人通体舒爽。

“快看,那里新开了一间酒肆!”

前面探路的驮夫突然高声喊了起来,声音里透着股子喜悦。

梁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两柱袅袅升腾而起的灰白色烟柱下赫然是三间黑黢黢的土墙草屋。几根脏地看不出颜色的木头支撑着头上黑乎乎的一片草席,沿着三间草屋接了出来。勉强也能挡挡风吹日晒。那木头与草席围起来的这块泥土地上摆着七八张木桌和十来条长凳。桌凳都还泛着青白色,显然用了没多长时间。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时弥漫了一股烧麦秸之后散发而出的呛人气味。

看到有客人上门,老远的一个年轻的伙计便迎了出来。还离着八丈远就开始打起了招呼。

“客官!要休息一会吗?小店有面有饼有米有饭,有鱼有肉。茶水任喝不收分文!”

宋进贤倒也没觉得累。反而觉得这间小店有些简陋的过份。驮队管事越众而出,问道:“我们这么多人,你这吃食足够吗?”

梁俞巴不得休息一下。这副身体实在文弱。前些日子天天骑马,把大腿两块皮都给磨了。后来只好下来步行。结果脚上起了水泡。一双鞋走了没两天底就坏了。

“小店吃食虽然种类少了些,但绝对管够!”

既然店伙伴如此说,看着驮队里那些汉子渴望的目光,驮队管事自然也同意在这里休息了。那店伙伴看一下这么大笔生意,笑得脸都开花了。忙着帮驮队下货牵马。

不一会,随着锅铲在里磕碰的哗哗乱响声,越来越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顿时驮队里这些好些天没吃上什么好东西的汉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肚子也比赛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叫的震天响。

梁俞在长凳上稍稍坐了点屁股头,这两天稍微好了一些,但他也不想无缘无故去碰那些伤处。耳边突然传来几声驴叫。放眼望去,却见,一个穿着青色罗裙的女子正在把它拴在桩上。等那女子转过身来时,手中却又了一只精巧的小鼓。一群等着饭吃的汉子望着那女子,不紧不慢的支好小鼓。看着那俏丽的脸蛋,折腾了十来天,酸疼无比的身体顿时轻松了许多。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各位客官想听什么曲子?”说罢,手中已多了一支细细鼓锤。

说的也很巧妙,没有问客官想不想听曲子,而是想听什么曲子。梁俞心中暗笑,这跟销售课上说的销售技巧却是不谋而合了。

那女子声音细柔婉转,听着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如同三伏天里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样。叫人从五脏六腑一直清凉到全身的毛孔。

宋进贤道:“就唱你最拿手的便好,若是唱的好了,少不了打赏!”

那女子清了清嗓子,把那细溜溜的鼓锤在小鼓的边沿轻轻一敲,啪的一声脆响,周围还说着话的人都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那唱曲的女子唱的是英烈传徐达扫北。唱到紧张时,鼓声阵阵,密如雨打芭蕉,唱到松缓时,鼓声绵绵,轻不可闻。众人是听的摇头晃脑,于精彩之处则大声喝彩,使劲鼓掌。随着唱词与鼓点的节奏,众人的情绪也是忽高忽低,被曲中的人物的命运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梁俞却是一点也没听懂,欣赏不来,只觉得那女子的声线柔美却又极有张力,确实是一副好嗓子。

宋进贤虽然经常听曲,此次也是闭目回味,良久才道:“不意此处竟有此天籁!不枉此行了!”说着打怀里掏出一打银票来。数了三张,递了过去。

那女人面露喜色,连忙施礼。

梁俞偷眼一瞧,每张都是一百两!这女子怕是唱上十年也赚不着这么些个钱吧!再朝那女子望去,本想看看那女子是何等的开心,却无意中望见那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梁俞不由心中一凛。有一种不好预感在心中升起。

驮队在这里休息了半晌,把最烈的日头给让了过去才重新开始上路。离桐城县还有三十里的路,不得不加紧点脚步了。要不然天就该黑了。

半路上还下了一场阵雨,又误了些许时间。雨后道路更加的泥泞不堪,驮队行走的速度更慢了。吃饱喝足的驮夫们,因为吃的太饱,都多少有些懒洋洋的。管事的跑前跑后,催着,这才打起了精神。

梁俞策马来到宋进贤身边,低声说道:“伯良兄。那个跟着我们的女子,我怀疑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