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这么好的心情,女扮男装?跑到这湖上来游玩?家里找你找得急,你也不担心么?”

两船渐渐相并,船头上这位男子,冲着小船上的阳宁说道。

这船大约有两丈来高,这位男子站在船头上居高临下,不知给阳宁的感觉如何,反正给梁俞的感觉是极其不爽的,因为这很不尊重人,就像一个高个子故意摆出高姿态,看一位矮小的人似的。

阳宁脸色微变,说道,“赵先生,你也这么好的兴致,也跑到湖上玩?”

梁俞听阳宁喊这位公子叫‘赵先生’,微微吃了一惊,心想看来阳宁和这公子并非亲生兄妹,不然,两人怎么可能一位姓阳,一位姓赵呢?

而且,从两人的长相上,梁俞也觉得两人不是亲兄妹,甚至连表兄妹都不像。

“呵呵,我可不是来湖上游玩的!”

这位赵先生摇了摇头,随即脸色一端,既像兄长,又像师长似的,像阳宁说道,“二妹,你私自离家出走,能走多远?又能走多久?家中二老对你日思夜想,就在你离开家门的这四天里,二老已经瘦了一圈!我辈身为儿女,于心何忍?”

阳宁嘴巴张了张,想分辩什么呢,终于又忍住没说,扭过头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二妹,我辈为人子女,不能在家侍奉双亲,已经是一大不孝,反而离家出走,让双亲茶饭不思,寝食俱废,这岂非又一大不孝?”赵先生人在船头上,一字一句地说着,像位品格高尚如花如菊的高洁之士。

阳宁缓缓低下头,若有所思。虽然没有一言半语,但这黯然垂首的样子,等于是认同了赵先生这番话。

“二妹呀,你想,武公子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干有才干,要啥有啥,有哪里配不上咱呢?你怎么就非要跟他较劲呢?双亲为你这婚事,已经操碎了心,你还要让双亲再为你的婚事呕心沥血吗?”

赵先生说到这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摇其头。

“你别在我面前提武震!”

阳宁终于暴发出这么一句话来,向赵先生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欧阳家要我这个女儿,就别想要武震这个女婿。如果想要武震做女婿,那就当欧阳家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这一番话,阳宁说来并不像头一句那样疾言厉色,不过语气虽轻,一字一句却是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梁俞听在耳中,心里吃惊不小。

欧阳家?

这阳宁,敢情并不姓阳,而是复姓欧阳?

梁俞心里一琢磨,顿时恍然,想到这女子如果不姓阳而是复姓欧阳的话,那么这位欧阳小姐的身世……她会是什么来头?跟江陵的一方霸主欧阳楚雄的欧阳,又是什么关系?

而听了阳宁这话,船头上的赵先生一连摇着头,好像对阳宁极其失望似的。

过了半晌,赵先生说道,“二妹,双亲也有一句话,让我在找到你时,把这话捎给你,你想不想听?”

“你既然想说,就不要卖关子了。”阳宁没好气地说道。

赵先生被阳宁抢白了一句,却并没有动怒,说道,“双亲有言相告,说是如果你还念着双亲养育你并不容易,想做欧阳家的孝顺子女的话,那就回家。如果你眼中心中只有自己,完全不顾及他人甚至父亲双亲的感受,那么天下之大,你有手有脚,随处可去。”

赵先生说这话的语速很慢,一边说着话,一边细细观察着阳宁的脸色,想从她的神情中判断些什么,看到阳宁黯然神伤的样子,又道,“二妹,能听姐夫一言么?”

阳宁并没有说话,像是完全没听见赵先生的话似的。

梁俞这才知道阳宁和这位赵先生的关系。原来两人是姐夫和小姨,赵先生是阳宁的姐夫。那么赵先生嘴里所说的双亲,自然是阳宁的父母,也就是他的岳父母了。

赵先生见阳宁这副模样,也没有当回事儿,自顾自地说道,“姐夫认为,我辈为人子女,只为一个孝字,婚姻大事便当听从父母之命!别说武震文武双全,才貌无双,乃是整个江陵城中有数的才俊,便是丑八怪,一文不值之辈,为了父母之命,嫁给他又能如何呢?更何况,那武公子可是人中龙凤,在江陵城里选三位青年才俊,绝对有他武震的一位……”

“别说了!武震已经有人了。”

阳宁摇着头,冷笑似的打断了赵先生的话。

“什么?有人了?”

一听这话,赵先生吃惊不已,“二妹,你说武公子武震,已经另有所爱?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敢打赌,武公子现在除了你,绝对没有第二个所爱之人!”

“有。”阳宁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却似乎掷地有声。

“那是谁?是哪位姑娘?”赵先生十分紧张的样子。

“不是位姑娘。”阳宁面无表情地道。

“什么?不是位姑娘?那是……你不是说,武公子另有所爱么?”赵先生心里转不过这个弯来。

“我没说他另有所爱。我只是说,他有人了。而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阳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船头上一头雾水的赵先生。

“谁?二妹,你说谁?”

赵先生听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句话,顿时不知所云了,连忙看着四周。

可船头上,除了自己之外,就是欧阳王府上派出来跟着赵先生寻找阳宁的家丁侍卫,哪里有半个女子的影子?

梁俞看到这里,忍不住嘿的一声笑。

阳宁也忍不住了,向赵先生说道,“这个人,就是你。”

“我?我怎么啦?”

赵公子一怔,结合着前头的话一找合,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这位二妹也就是阳宁,是在逗弄自己呢。

“赵先生,你对武震赞不绝口,把他说得跟什么似的,你既然这么仰慕他,焉知他对你无意?呵呵!”

阳宁说到这儿,掩口而笑。

赵先生脸色陡变,刚才还是如和风熏柳的,现在却是罩了一层青气,面色已经气得铁青。

“二妹,你船上这人,是什么人?也是船家还是?”

赵先生强忍住了怒气没有发作,却把话头引到了梁俞的身上。

听赵先生话里的意思,要不是刚才梁俞笑了一声,怕是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而他还误以为梁俞是船家,可能是摆渡老头的儿子呢。

梁俞并没有动怒,而阳宁却像是一下上来气了,向赵先生说道,“他是我的朋友,并不是船家。”

阳宁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请赵先生把眼睛放亮些,尊重梁俞,甚至有一种‘别有眼不识泰山’的言外之意。

赵先生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阳宁话里的这层意思,他轻轻哼了一声,高高站在船头上,向梁俞说道,“既然是二妹的朋友,便该及早相见,也好请教一下高姓大名。这样藏头露尾的,不怕引人失敬么?”

梁俞听这赵先生说话,就知道这人是个难言善辩之辈,一般人磨嘴皮子怕不是他的对手。

梁俞并没有动怒,一眼就看出赵先生是那种面目可憎之人,所以也犯不着跟他生气。

阳宁也是极有君子之风度,说道,“赵先生,你的话既然已经带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说着,她向摆渡的老头点了点头,示意请他把船划开。

“慢着!”

赵先生突然沉声一喝。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阳宁缓缓转过脸,脸色明显不好看。

“二妹,我要问你船上这位朋友一个问题。”赵先生故意把话说到这里就打住,等着别人问下文。

“什么话?有话快说吧,我还有要事在身!”阳宁很不耐烦的样子,看来是极不想看到这位讨厌的姐夫。

“哦?二妹难道还有比回家侍奉双亲更重要的事吗?”

赵先生这句话,明显是讽刺阳宁的意思。

阳宁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嘴巴张了张,就像之前似的,又闭上了嘴没有说。可能是想和赵先生这位姐夫争辩一番,但想想又觉得殊无必要,因此作罢了。

赵先生哼了一声,乜斜着眼睛,向梁俞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梁宽。”梁俞仍是用之前给阳宁的那个假名字答复他。

“梁宽?”

赵先生一怔,旋即摇了摇头,意思里显然是自己并没听说过梁宽这号人物,而神色间对梁俞也毫无敬意。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梁俞也问道。

“赵仁才。”

赵先生缓缓的,甚至相当傲岸地道出自己的名字。

梁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梁俞也是一句久仰也懒得说,虽然是点头,但意思跟赵仁才刚才的摇头一样,表示没听说过赵仁才这号人物。

“敢问梁公子,刚才为何发笑?”赵仁才把脸一端,虽不说是兴师问罪,但却是板着脸,一副你必须要好好跟我交代一下的样子。

梁俞当然感觉得到赵仁才这语气间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