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现在怎么办?怎么跟强子挑明这事儿?”

“不好办。自己老婆这样,哪个男人受得了?”

“我说军子,这个录像得把声音抹了。另外别整这么多,一盘,一个片段,不太刺激人的,脸清晰就成了。”

“嗯。守杰,这事儿你处理吧,外人处理我不放心。”

“没问题。其他录像带销毁算了。”

“先留着吧,没准儿以后用得着。放我这儿绝对安全。”

“问题是怎么跟强子说?”

“我想了一下,应该等强子放暑假,把他请我这儿玩几天。那时候再他摊牌,先暗示,再说,再出示录音,一步步来。”

“嗯,循序渐进,好。”

“要是他信了录音,照片跟录像就不给他看了,那些东西留着万一打离婚官司当证据使,但最好别给强子看。”

“他万一不信录音怎么办?”

“要实在不信,让他看照片;看了照片不信,就看录像,不到万不得已不放录像。然后不放他回家,头几天肯定是想杀人的,我找几个手下关他几天,律师什么的我去请,法院那边我去打招呼。”

“唉,也只能这么着了。”

说完,我又点了一支烟。就这一会儿工夫,我俩就抽完了一整包烟,军子又开了一盒中华。

“操,这事儿闹的,咱俩都在这儿开抽烟比赛了。”军子说。

“说实话,到了这一步,我都后悔那天看到强子老婆了。真是倒霉,偏偏要让我碰上?”

“唉,碰上这么个婆娘,强子这个家庭注定是要家破人亡了。”

“怎么惩罚这对狗男女?不治治他们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军子狠狠抽了几口烟,说:“到时候听强子的吧,他想让那俩狗男女怎么死,我就让他们怎么死。他要是不忍心那贱货,我没什么可说的;但那个姓孙的孙子,必须死。”

我突然意识到,别真的出人命吧?军子该不会找黑社会……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赶紧劝道:

“军子,这你可得慎重,你别忘了袁家兄弟那档子事儿。”

军子回答道:“放心吧守杰,我从不做冒风险的事儿,把我惹毛了,我要想杀人的话也不会见血。不过,我说要让那孙子死,不是指杀了他,而是费费劲儿,想办法让他关个十年八年,让丫牢底坐穿,过了退休年龄再出来。那孙子我认识,以前贷款时打过交道,贪着呐。给他整出点事儿,那他妈的易如反掌。”

听他这么解释,我稍微舒了一口气,道:“嗯,这还差不多。”

“现在只等着强子放暑假了……”

好容易熬到强子放暑假,军子打电话请他到自己在温泉度假村里的别墅“放松几天”。

被教务和家务压了一学期的强子也感到有些疲倦,欣然应允。

强子本想带孩子一起来,可是军子说:“你他妈的真是个劳累命,连放松都不会啊?让你放松你就放松,带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还放松个屁?反正就几天,先让孩子到他奶奶家待几天呗。”

强子听了劝,就把孩子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强子老婆听说强子要出去玩几天,忙劝强子好好放松放松。

星期五晚上,和E女再次野外激情后把她送回家,我连夜驱车来到军子的别墅。

军子,强子,我,外加军子一个马仔,几个人先搓了一会儿麻将。

强子平时不打麻将,可三个大男人也想不出玩什么。问题是搓麻将不带彩也没劲,百毒不沾的强子更觉无聊。勉强玩了两局,觉得没意思,就说聊会儿得了。

“也行。”军子表示同意,然后示意马仔出去。

房间里只剩军子、强子和我三个人。

军子点了支烟看着我,你先开口还是我开口?

“强子,最近你跟你媳妇关系咋样?”我也抽了支烟,表情严肃地问道。

强子被我弄得莫名其妙,纳闷地问:“你们这是干吗?前几天军子也问了一回,今儿轮到你了?你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忽然喜欢起扒墙头了?”

“这样,强子。”军子开口了。大概是觉得有些犯难,说话吞吞吐吐,“有件事呢,想跟你说说。啊,不是很大的事儿,啊。这事儿呢,咳咳,该怎么说呢?守杰啊,那天跟他女朋友去一咖啡厅玩,啊,看见你媳妇呢,跟一个男的……”

“跟一个男的?干吗?”

“啊,跟一个男的喝咖啡。”

“喝咖啡怎么啦?”强子一脸疑惑,“我也常喝咖啡啊?”

“呃,”我也觉着这事不好开口,“你记不记得有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问嫂子在不在家?你问我找嫂子干吗?我说要办张银行卡。还记得吗?”

“哦,记得。怎么啦?”

“就那次。”我连忙循序渐进地推进话题,“喝咖啡倒没啥,问题是,她跟你说晚上加班了,其实不是,是跟人喝咖啡了。”

“×,你俩小子,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小题大做了吧?”强子的神情变得舒缓了,“加班累了,喝口咖啡透透气,也正常啊?”

军子看着我翻翻白眼,这厮不开窍,你丫继续。

“呃,”我顿了顿,问道,“那天晚上嫂子几点回的家?”

“记不起来了,反正她回家时我都不知道,带儿子睡了。”

“你一般几点睡觉?”

“一般九点半哄儿子睡觉,然后起来拖拖地什么的,再看会儿球赛,上床一般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

“那天晚上我是九点给你打的电话,也就是说,等你十二点上床时你媳妇还没回来。几点回来的你不知道,也许是一点,也许是两点,对吧?”

“对,”强子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但依旧为那贱人辩护,“你俩甭想歪了,她们银行加班是常有的事儿,有账做不平就不能走。”

“我了解银行。”军子插了一句,“有账做不平的是会计和储蓄,公司业务那块儿不存在账不账的问题。”

我也继续添火拾柴:“你再想想,你媳妇老是加班,只要遇着你我就听你说她在加班。”

“你俩什么意思啊?嗯?”强子猜到我们怀疑他老婆出去鬼混,就继续辩护说,“你俩少操扯淡心,我媳妇她不是那样人,再说她身体一直不好。”

我心想:强子啊,那是人家在你面前身体不好,在那姓孙的面前,身体可是倍儿棒。

想到这里,我觉得不给点口味重的,他怕是不开窍了。

我狠了狠心,说:“你知道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因为在咖啡厅看到你媳妇跟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起腻。我当时觉得像她,可又怕看走眼喽,赶紧给你打个电话。你以为我真的要办银行卡啊?不是!我是确认她在不在家!”

“那……那也不一定是她啊?长得像的人忒多了,再说酒吧那灯光,你能看仔细喽?”强子依旧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军子又冲我翻翻白眼,意思是:该出示录音了。

我心领神会,道:“我给你打电话后,你马上给你媳妇挂了个电话对吧?”

“对啊,你不是说你挺急吗?”

“那电话我录音了。”

“你录音了?”

“对,我就跟她背靠背坐着,录了,手机录的。”

“啊?!”强子瞠目结舌。

“呃,强子,这事儿我们也挺遗憾的。可作为哥们,得给你提个醒儿,你媳妇八成是在外边有人了。”军子说道。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孩子他妈对我挺好啊?”

当人们突遇灭顶之灾时,第一反应往往不是恐惧或痛苦,而是难以置信。人们会拼命找理由说服自己:不是这样,这不是真的。

“对你挺好?”军子被强子的执迷不悟激怒了,“你他妈的被人耍了!成天不着家让你做饭带孩子那是对你好?大半年不让你碰是对你好?你以为丫真的有病啊?丫是有人!”

“我不信,我不信,你俩这玩笑开过了。”强子仍在顽强地自欺,“守杰你不是录音了吗,给我听听。”

我迟疑地看着军子,军子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放呗,这厮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只好掏出手机,调到放音状态。

“哦,强子啊,啊,我还在加班呢,没有呢,今儿可能会很晚,起码得半夜。你别等我了,自己睡吧,啊。我们不是常这样嘛,又不是头一回了。什么?守杰想办金卡?哦,那没问题啊,明儿让他先来找我吧,我带他去。要三天之内?哦,也行,我试试看,应该没问题。嗳,你动员你那帮哥们一下,都让来我这儿办卡,我们现在也给分了任务,讨厌死了。特别是军子,要是把他拉来我以后天天都能睡大觉了。啊,好,我不跟冬冬说话了,让他早点儿睡吧,替我亲一下他。好,拜拜。”

强子的脸变得刷白,又变红,变紫,最后又变白;腮帮子因用力而咬肌外鼓,喉结上下滚动。

房间里烟雾缭绕,却一片沉寂。

“不,这肯定弄错了,这不是她,肯定是巧合。”强子终于打破了沉寂。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表情告诉我们,他已经相信了。

“有这么巧的事儿吗?”军子换了支烟,反问道,“守杰看到她像你媳妇,而且这个人的老公也叫强子,丫也是银行的,同样要帮守杰办卡,还有个跟你儿子一样名字的冬冬。你自己算算。”

强子没再反驳,眼直勾勾地望着桌上的麻将子儿发呆。良久,他才说:“给我根烟。”

强子从不抽烟,要烟说明他在试图控制情绪。

抽了一口,咳了几声,这才开口说:“光录音不能说明什么吧?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唉,事到如今,他还想自我欺骗。

军子冲我扬了扬眉毛,意思是问:看看,这厮执迷不悟到死了,是不是得出示照片了?

我点点头,意思是:出示吧。

军子上楼从保险柜里拿出了几张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长焦镜头拍的,有在车里接吻的,有在公园树丛里摸胸的。这些照片实在太清楚了,毫无疑问是那种拍体育比赛的大炮筒弄出来的,远到那对狗男女一无所知,却清晰到连头发丝都一清二楚。

还有一张,是我从录像上搞的截图,不太刺激但能说明问题的那种。截图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是谁,在干什么。

强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军子把照片收起来,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这种事儿现在也常见,啊,别太当回事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别太激动。啊,有事儿呢,咱哥们儿商量着办。这事儿只有咱哥仨知道,建国都没说。我跟守杰,我俩都不会说出去。怎么作决定,那是你的事儿,我们不强迫你,但万万不能感情用事。”

说完,军子又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地对强子说道:“是啊强子,这事儿我遇着也是意外。当然让人怄心,不过呢,现在婚外恋第三者多着呢,十对夫妻咱不说有八对儿,起码也得有三四对儿。没什么,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千万别太激动,啊,这事儿我跟军子都帮你扛着。过得下去就凑合过,过不下去就离婚。啊,别激动,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现象,你看军子不就是吗?他这些年在外边搞了多少女人?嫂子还不是没啥反应,也过得挺好不是?”

军子瞪了我一眼,意思是:操,你他妈要劝就劝,你损我干吗?

“嘿嘿,对,守杰说得对,这事儿本来就跟喝凉水似的。”军子换了笑的表情自我解嘲,“你嫂子就是心量宽,我还不是挺感激她的?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得看你心眼儿多大,心眼儿大,那就小事一桩;心眼儿小,那就天大的事儿。你呀,想离婚就离婚,不想离婚还不是可以凑合着过?到时候跟她谈谈,让她收心,也没准儿就过去了。不是说有个什么七年之痒吗?好多人那时候都会遇到危机,挺挺,总是要过去的。离了也没啥了不起啊?你看守杰,丫七年之痒就没熬过去,这不是离了吗?也过得挺滋润。后来找了小孙,那品性好得没得说。只是守杰这厮一辈子净干缺德事儿,不积德,福根浅,没那造化。千万别犯浑,犯不着。你要是离了婚,凭你这条件,再找的肯定不比守杰这小子差。”

强子依旧不说话,眼神凝固在桌面。

军子一看,得,得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了。不管怎么样,先把他关几天再说。

其实,在约强子谈话前军子和我就做好了准备:一旦强子发疯要自残什么的,我们就死死按住他;门外的马仔也都竖着耳朵倾听屋里的动静,准备随时破门而入。

但强子没有跟我们预想的那样抓狂,而是很听话地在军子别墅里住了几天。只是每天精神恍惚,一根接一根抽烟。

军子安排马仔寸步不离跟着他,把屋里一切能弄出血来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军子上班自由,办公室都挪到别墅了,有事情通过电话解决。

那些天我倒是辛苦了,把跟E女的约会改成隔天一次,节约出时间往军子别墅跑。

可无论我和军子怎么劝,强子就是一言不发。

强子性格温和,但这次非同寻常,我们不得不谨慎些。说实话,我们宁可让他抓狂一礼拜把气撒了。眼见他不抓狂,心里反而没底。

军子跟我商议:要是实在不行,就把他关一个暑假。

为免于受外界干扰,军子把强子的手机也收缴了,座机也拔了线。又给强子父母挂了个电话,说强子跟他在外边旅游,得过些日子才回来。

头两天,那贱人给强子来过一次电话,是军子接的。

那女人奇怪地问:“嗳?怎么是你呀军子?强子呢?”

“他出去学打高尔夫了,手机撂我这儿了。”

“哦。”

“找他有什么要紧事儿吗?你跟我说也行,我转达。”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

“哎呦,这事儿啊?我正想找你商量呢。”军子忙逢场作戏,“我看强子状态可不是太好,大概压力太大了,累得。我想让他在我这儿多玩几天,你看行不行?”

那女人喜出望外:“啊,那太好了,他就是累,我心疼死了。”

“那……你同意了?”

“嗯,是,你让他放心在你那儿多玩几天吧,家里有我呢!”

“要不,他回来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不用了,他在你那儿我就放心了。什么时候回来,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没问题。”

之后那女人就再没来过电话。

对老公没有爱的女人,是不会真正关心老公死活的。真正有爱的,哪怕是打了个电话没找到人,都会为他担忧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