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师对那钟离伊伊的来历似有所怀疑,沈如潮亦知老师奸猾似狐狸,疑心极大,即便是对自己,也总是疑心重重,不是时还要用双关话语敲打自己,故而对其表现出的疑虑也未加在意,想了与一下,将黎叔儿方才让自己辨认那些术士画像一节也瞒了过去,以免自己的老师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那神秘老者看了几眼沈如潮,知他对那黎仕其一向是敬畏有加,很多事情黎仕其不讲,沈如潮亦是不敢问的,所以未再追问,在嘱咐了沈如潮按时服用玲珑燕并坚持打坐后,就沿着那道暗门附身钻进去,身后,暗门无声地合上,一堵浑然一体的墙壁复又立在那里,将一切秘密都遮挡在了沙泥砖石砌成的方寸世界里。

沈如潮呆呆地看着那堵老者消失的墙壁,半响之后,才仰面后倒,重重地躺在了床衾上,遍体生津,彻底虚脱了。

再说黎叔儿领着杨亿、魏二苟、柳若雪和钟离伊伊,一行人溜溜达达,神态悠闲地朝着城外西南方向走去。

四人当中,黎叔儿一向是但凡有人处、必定要装逼的习性,这一路上虽然行人零星,但黎叔儿却习惯性地摆出道貌岸然的标配表情,一路上是大袖翩翩,仙气拉拉了一道。

至于那魏二苟,一向是拿什么都不当回事儿的主儿,尽管眼下他们周围是杀机四伏,但只要有柳若雪在身边,他去哪里都是甘之如饴,所以自是一脸的轻松惬意,倒真是去郊游的样子。而柳若雪虽然性子泼辣,但却是本性善良单纯,加上这阵子每日都是生活在紧张的氛围中,今日能出来远足,且是与自己心仪的二狗哥在一起,心中自然也是如沐春风,与魏二苟是窃窃私语,恰似一对低吟浅语的黄莺,也算是慕煞旁人了。

“诶,伊伊妹子,看见没,前面那二位,还真是一对名不虚传的苟男女啊,呵呵”见一路上唯有钟离伊伊是闷闷不乐,杨亿便靠近她,看着侬侬低语的杨亿和魏二苟调侃了一句,希望能以此来逗她一笑。

那钟离伊伊听了杨亿的话,眼神冷漠地瞟了一眼魏二苟和柳若雪,漠然道:“人家恩爱,关你什么事儿,无聊!”

说完,钟离伊伊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只剩下表错情的杨亿愣怔怔地呆望着钟离伊伊高挑的背影,片刻之后,摇头苦笑了一下,抬步去追赶已经走远的黎叔儿他们。

眼下是乱世,先前在沧州城内随处可见的赶脚的骡车如今是稀如晨星,走了半天,饶是杨亿和魏二苟内丹修行已经到了一定火候,额头也已经微微见汗,反倒是柳若雪和钟离伊伊,依旧是香腮白皙,气息均匀,全不似杨亿和魏二苟的狼狈相。

对于杨亿和魏二苟的窘境,黎叔儿故作视而不见,脚下亦不停歇,又走了一段路程,就见前面的雪地上遥遥驶来一辆牛车,两只青牛驾车一辆青布棚的木车,压着地面上松软的

白雪,咿咿呀呀地驶了过来。

那牛车在黎叔儿面前停下,青布车棚的布帘掀开,一名穿着用七条赤黄布块拼缀成的七衣僧服,头裹菩萨巾的青年僧人跳下牛车,双手合什,朝黎叔儿施礼道:“嘉南长老命小僧来迎迓老神仙的法驾,只因道路滑溜难行,来得吃了,万望老神仙莫要降罪才好!”

见那僧人言语谦恭,神情惶恐,黎叔儿亦朝其稽首还了半礼,旋即有些纳闷地问道:“贫道事前并未与嘉南大师联系,他怎会知道吾等要来贵宝刹呢?”

“今日做早功课的时候,有喜鹊绕在枝头盘旋不去,嘉南长老即知有贵客临门,遂差小僧出寺来迎迓,果真遇上了老神仙,可不是应了那句喜鹊登枝福蕴高的老话吗,呵呵”那僧人甚是会说话,一番话语说出来,将黎叔儿恭维得喜笑颜开,很是受用。

“多日不见,嘉南老和尚这是要成精了是吧,陪你来消遣贫道?”黎叔儿在众徒弟面前被壮了面子,心里是酸爽已极,却故作愠怒地看着那僧人,假意道:“贫道一向安贫乐道,最不喜的就是这等排场,下次不要这样了,呵呵。”

嘴上寒暄着,黎叔儿却是第一个向那车内爬去,看得一旁的杨亿和魏二苟是不禁绝倒,倒是那僧人似乎与黎叔儿亦极熟稔,袖手立在旁边,赔笑看着五人上车之后,便赶着牛车向来时的方向禹禹驶去。

说来也奇怪,刚才徒步行走时,杨亿、魏二苟他们感觉是路途遥遥,总有走一步退三步的感觉,可坐在牛车里,那青牛的速度亦不算快,但看着车窗外冬日里覆盖着白雪的扶疏枝条,间或还有飞鸟掠过,雪地上不时亦有黑色栗鼠欢快地一闪而过,还真有了几分野外游玩赏景的感觉。

脚下轻松了,心情自然也愉悦起来,不知不觉,黎叔儿他们便见到牛车驶上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石径。

牛车的木轮压在石板上,是“佮佮”有声,路径两边,还有身着黄色五衣、等级较低的僧人在清扫路径上的积雪。

穿过那些僧人后,牛车缓缓停下,黎叔儿五人下了车,迎面便见一座巍峨的硬山式建筑,那建筑山门上高悬着门匾,上有三个唐隶大字山门:水月寺,朱色寺门两边,立着近五六丈高的木棂,右联为念念不离心,要念而无念,无念而念,始算得打成一片。左联为: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断十方。才知这便是水月寺的山门(前殿)了。

进了山门,就见前殿内两侧有泥塑的头抵屋顶的身躯魁伟、横眉怒目、叱咤风云的哼哈二将,高约两丈,十分威严。站在山风凛冽的山门内,放眼望去,清楚可见那水月寺建筑群落分为次殿、大殿、后殿三进院落,且均有东西配殿。还有东西两个跨院,占地甚广,气势雄浑。

穿过山门,黎叔儿一行进到次殿,当中便见有相背而塑

前后可观的两尊大佛,一座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弥勒佛,再就是着盔披甲,手执紫金降魔杵的韦陀(即护法神、类闹天宫中的二郎神杨戬)。两侧还有四大天王,坐象高约一丈五尺,有的伏虎、有的玩蛇、有的弄剑、有的弹琵琶,可谓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穿堂而过,黎叔儿他们直奔大雄宝殿。站在阴寒刺骨的大雄宝殿里,杨亿和魏二苟四下张望,发现此殿竟然高达十几丈,登上七步台阶,就可见殿前平台正中有高约五丈的千斤大鼎。殿内正中有三尊赤金镀身的大佛,分别为南海观音、西天如来、释迦牟尼之坐象,高约一丈六尺,面前三张供桌有香炉、蜡千、佛罄之类,大殿两侧有降龙、伏虎、长眉、长臂、醉、睡等十八罗汉,如真人大小,栩栩如生。

东西北三面墙壁上,立有立体悬空泥塑和壁画,均为手工彩绘而成,其内容是反映西天如来佛,从诞生、成长出家,并率几百名弟子传经的过程。但见烟云缥渺、海岛仙山、奇峰古洞,流云飞瀑,宛若神话仙境。东西两侧还有香龄温席、王祥卧鱼、丁香割肉等24孝民间传说故事。并配有花卉翎毛、山水人物等多种装饰图案,可谓是妙手奇塑,巧夺天工,技艺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杨亿、魏二苟、柳若雪、钟离伊伊别走边看,过了那大雄宝殿,就到了后殿,内有一精致铜塑千手千眼佛,造型奇特,精艺绝伦。佛像下,一身披袈裟的老僧背对着黎叔儿他们,盘坐在黄色蒲垫上,正在念诵佛经,枯槁的右手一下一下敲击着铜罄,其声悠扬,在偌大的内殿里是回音缭绕,不绝如缕,使人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悲凉之意。

见那老僧诵经似浑然忘我一般,黎叔儿用手势阻止了那要向老僧禀告的僧人,就立在后面,默默地看着那诵经的老僧。

那老僧诵经的声音抑扬顿挫,听着那好似一个时间老人在娓娓讲述泛黄旧事的诵经声,杨亿、魏二苟、柳若雪和钟离伊伊就像是在听一首勾起无限往昔记忆的老歌,是心潮汐动,一幕幕深藏在心底最柔软处的斑驳记忆齐齐涌上心头,心内是忽喜忽悲,五味杂陈,眼中似乎都盈满了初秋的霜露,冰冷而凄切。

半响,那老僧的声音才渐入尾声,老僧敛敛僧衣,起身站了起来,回身朝黎叔儿合什施礼,缓缓说道:“有劳道兄久侯了,罪过,罪过……”

那老僧若不念经,声音却是低柔如南人,刹那间就让深陷回忆的杨亿、魏二苟、柳若雪和钟离伊伊回到了现实中,四人如梦初醒地看向那老僧,眼神既惊且喜,有忧又惧,自是各不相同。

“蒙道兄莅临鄙寺,老衲无以为礼,奉上妙法莲华经一部,让哥儿姐儿静静心,亦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一番心境,阿弥陀佛”那老僧看向黎叔儿,微笑着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