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黎叔儿那表情就跟被鱼刺卡住了似的,杨亿右掌一挥,数点火焰利刃从黎叔儿脖子前面飞过,几声好似弓弦绷断的“铮铮”声传来,黎叔儿的面色瞬间有红变白,随即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杨亿和魏二苟叹道:“他娘的,叔儿大意了,没想到这沧州城里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厉害的邪道左士,真是失敬得很呐!”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黎叔儿完全是咬着后槽牙说的,说完之后,就见黎叔儿顺怀里掏出一张黄裱纸,咬破食指,嘴里一面念着:“八卦灵灵,统领天兵,六十四将报应分明,开弓架箭,发火连天,用吾心法,百万用兵,开弓射箭,护佑护法,法法同心,乾元亨利贞,三界奉符令,八卦乾坤收妖精,阳间念出乾坤咒,阴间化做千万兵,六十四将照旨令,吾奉伏羲文王敕令,神兵火急如律令!”一面将右手两指结成八卦咒左雷指右剑指,先在黄裱纸的正中写一斗字,由一竖之末,向右圈转,至相交处转向右直下,复折向右上方撇出,左右二竖上各写一火字,左向左撇,右向右撇,末在中间起笔作五曲到底,下加一点,一道血符跃然出现在符纸上。

画完符,黎叔儿夹着符纸的右手迎风一晃,符纸无风自燃,待符纸烧得将要化为黑蝶飘落的时候,黎叔儿迅速将纸灰塞进嘴里,而后圆瞪一双小眼睛,一抖丹田之气,“噗”地将满口的津液连同纸灰一起喷向那两盏灯笼。

说来也是奇怪,那两盏灯笼挂在冬日的户外,任凭朔风凛冽,灯笼内的火焰却是愈烧愈旺,根本不惧寒风的袭扰,可就是黎叔儿那比打个喷嚏也强不了多少的一喷,两盏灯笼在沾上了黎叔儿的口涎及符纸纸灰后,就像是遭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那似绸非绸、似皮非皮的灯笼表面霎时变黑干瘪下去,灯笼里的那两张先前还试图挣脱出来的面孔也在不断萎缩的灯笼的挤压下,变得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了。

很快,那两盏灯笼就蜷缩成了拳头大小,还有腥臭难闻的血水从灯笼里淋淋漓漓地淌出来,其流量之大,让杨亿和魏二苟根本无法相信那小小的灯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么大量的血水。

当那两盏灯笼缩成只有核桃大小以后,黎叔儿才长舒了一口气,掏出那须臾不离身的葫芦,将葫芦里的美酒倒了几滴到那两盏灯笼上,一股黑烟冒出,两盏灯笼化为了团团灰烬,随着席卷而过的寒风,飘散在了死寂的夜空里,隐隐的,还有似鬼魂呜咽的悲戚之声传来,但最终还是被空旷的寒夜稀释得无声无息了。

直到这时,黎叔儿才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向杨亿和魏二苟骂道:“两个瘪犊子玩应,本事不咋地,胆儿可够肥的,要不是为师察觉到了不对劲,及时赶到,你们俩此时恐怕早已经变成了任人操控的行尸走肉了,还你娘的乐呢,你咋那么不长心呢,诶?”

见魏二苟看着自己吃吃地傻笑,黎叔儿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伸手,照着魏二苟的后脑勺就是一记比冰溜子还脆生的大脖溜子。

挨了打,魏二苟也不上火,看着黎叔儿嘿嘿哂笑道:“叔儿啊,您这小嗑唠得可真硬啊,还吹呢,刚才要不是闪电及时出手,现在估计我就得给您做人工呼吸了,哈哈。”

“你懂个屁。”魏二苟提起刚才黎叔儿中招那茬儿,黎叔儿老脸一红,但随即就面色一板,看着他们俩问道:“你们俩是咋摸到这里的,啊,你们方才看见啥了,老老实实地说,一句都不许漏掉,听见没!”

见黎叔儿表情很严肃,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眼中还闪动着复杂的神情,杨亿和魏二苟也意识到了这个看似普通的四合院一定不简单,故而亦不敢再嬉闹,一五一十地将先前所见到的那车马、老者和那四个似曾相识的汉子一股脑地讲了出来。

听完了杨亿和魏二苟连比划带动作的讲述,黎叔儿半响无语,片刻之后,才仰脸朝天地喃喃自语道:“这沧州城里何时藏匿着这般手段毒辣的左道术士,真是咄咄怪事啊……”

“叔儿,到底是咋回事啊,您这整得神神叨叨的,看着怪吓人的,说说呗,啊?”见黎叔儿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就跟出门忘吃了药令人似的,魏二苟心生好奇,遂出言问道。

“哎呀,两个傻狍子,这沧州城里可是愈发热闹起来了,外有长毛攻城,内有邪门歪道作祟,这他娘的是啥年头啊,这咋还倒霉事儿都挤一块了呢,真是邪性了!”黎叔儿摸了一下下巴,看着一脸无知无畏的杨亿和魏二苟苦笑道:“你们知道这两盏灯笼和那两个鬼煞的来历吗?”

杨亿和魏二苟摇摇头,心说您这不是废话吗,我们俩又不是冥府里掌管三十六路鬼簿的崔判官,上哪知道这些劳什子去啊。

黎叔儿叹了口气,告诉杨亿和魏二苟,他们俩刚才遭遇的那两个鬼煞叫养尸鬼仔,别看它们现在高高大大的,实际上它们生前只是因难产而死在娘胎里的未见天日的胎儿,其母因难产而死亡后,腹中的胎儿由于尚未接受五谷精微,五脏不全,而肝肺藏魂,故其魂魄处于莲叶初开的懵懂状态,常可见胎儿小手紧握,就是源于身体未长成,卤门无法闭合,怕自己的灵魂飞走之故。

而那胎儿未及出声及死亡,必然是心怀怨念,加之其魂魄不全,无法分辨善恶,一些邪道术士便用重金收买这些胎儿,用加了铅汞、五毒等毒物的药汁将胎儿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并由术士每天念咒与胎儿产生感应,其过程与满洲人的熬鹰近似。

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后,术士将胎儿捞出并让其自然风干,直至缩至手掌般大小,才由术士置于人皮蒙制的灯笼内炼养至一段时日后,便要滴血和其誓盟,继续激发起体内的怨念

,如此一来,那养尸鬼仔的力量就是变得十分强大,并且那养尸鬼仔由于出世时母亲即已死亡,遂会将供养者当做父母倚靠,甘愿任供养者差遣,做尽坏事。

“可是,那两个养尸鬼仔目测足有二米来高,怎么可能是胎儿变化而成的呢,叔儿?”杨亿对那两个打不死、煮不烂的“木乃伊”是记忆犹新,因而对于黎叔儿说它们是死去的胎儿幻化而成心存疑问,就追问道。

“这有何不解的。”黎叔儿不以为然地回道:“那养尸鬼仔其实并不是真实的肉身,而是由邪道术士用自身的精血和法术将胎儿的魂魄及怨念固结在一起形成的介于僵尸与鬼魂之间的阴灵,可以自如变化大小,平日养在灯笼里,一旦释放出来,即可随心所欲地变化大小,可以大如巨灵神,也可以小如芥子,这不稀奇。”

“不是,那养尸鬼仔可够邪乎的,干打不死,这特么是咋回事啊,叔儿?”魏二苟不关心那两个死缠烂打的养尸鬼仔是怎么来的,只想知道它们是怎么没的。

“这也不玄妙,那两个养尸鬼仔是阴灵,怕的就是阳罡之气,方才叔儿我用的那两柄桃木剑是采自雷击过的桃树树心之木,阳气十足,加上叔儿我用那受过南藏迷踪大喇嘛加持过的念珠做药引,是阳上加阳,那两个养尸鬼仔纵是有些道行,也受不得为师这杠上开花的一手好牌,想不受死都不成啊,呵呵。”黎叔儿说到得意处,下意识的是捻须抠脚嘬牙花子,又露出了装逼犯的本色。

“叔儿啊,咱先说好,我们不耻下问,问了您不带翻脸骂街的,行不?”杨亿见黎叔儿说得热闹,心中痒痒地想问问黎叔儿那会儿为什么会招了那灯笼的道儿,又怕黎叔儿恼羞成怒扇后脑勺子,便先用话拘住黎叔儿,省得他一会儿又装疯卖傻地扮打伤人还不掏医药费的武疯子。

黎叔儿破例没有激眼,反倒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就见他将两手抄进棉袍的袖子里,深吸了一口冰牙的寒气,徐徐说道:“这正是为师担心的事儿啊,你们道行尚浅,不知要修炼这养尸鬼仔,须得耗费供养者极大的真气,若非那道行精深的术士,是万万不敢养这喝人血的阴灵的,因为一旦那养尸鬼仔反噬,如无为师这样的法力,是决计无法控制住那养尸鬼仔的,故而养这来个养尸鬼仔的术士,必定是术士中一时无两的顶尖人物,其法力恐不在为师之下,甚至还有可能要超过为师亦未可知。”

“你们知道方才为师为何会被困在那里吗?”黎叔儿吐出一口乳白色的哈气,看向杨亿和魏二苟问了一句,然后不待他们俩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那灯笼被某位道行高强的术士下了收元神的符咒,为师一时大意,竟然被那符咒控制了心智,精神恍惚,若不是小忆用拙火定烫了为师的脸,使为师清醒过来,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