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说回来就回来了,她可比你们让我省心多了……”黎叔儿睥睨了魏二苟一眼,对于魏二苟的担心是嗤之以鼻。

听了黎叔儿说卢灵儿未死,杨亿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但心头的担心与思念还是挥之不去,甚至已经超越了他如何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的欲望,不过,黎叔儿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六爻摇卦并不是万能的,不可能像GPS定位那样,精准地锁定卢灵儿的位置,只能是寻机去太平军里打听一些可用的讯息了。

书说简短,黎叔儿回到沧州城的消息是不胫而走,当晚就有无数的善男信女来客栈要将黎叔儿接回家去奉养,闹得黎叔儿是说得口干舌燥,才将那些粉丝们劝了回去。

这么一番折腾,黎叔儿、杨亿和魏二苟都乏了,倒头一脚,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忽听见外面一阵连环炮响,街上亦是人声鼎沸,好似出了什么大事。

黎叔儿起身出门,见那店里的伙计一个个操起弯刀、铁斧,正要往外走,就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那些伙计一见黎叔儿发问,赶紧回身恭谨地答道:“回老神仙,那些长毛又在攻城了,我们兄弟这是上城楼协防去。”

“哦……”黎叔儿微一沉吟,摆摆手,让那些伙计走了。

这当儿,杨亿和魏二苟也走了出来,见黎叔儿站在那发呆,就问道:“叔儿,咋地了,大清早的在这儿杵着,梦游呢,呵呵。”

“滚犊子,”黎叔儿白了不长心的魏二苟一眼,寻思了一下,说道:“走,跟我上城楼,看看战况去。”

杨亿和魏二苟都是来自现代,战争网游倒是玩过不少,但这种货真价实、血肉横飞的冷热兵器混用的战争场面可是头一遭经历,要说不好奇是假的,所以一听黎叔儿要带他们去开开眼,顿时心花怒放,忙不迭地跟着黎叔儿就下了楼。

出了客栈,就见原本应是热闹非凡的大街上全是穿梭奔走的兵勇团练,一个个拎枪弄刀的,均是一脸的紧张之态。

黎叔儿、杨亿和魏二苟站在路边,看着那些兵勇匆匆而过,看了一会儿,黎叔儿就轻车熟路地领着杨亿和魏二苟奔着城楼而去。

刚到城楼的女墙下,就见满身硝烟的沈如潮同一戎装的汉子从城楼的砖梯上疾步往下走,一抬头,见黎叔儿也来了,沈如潮赶紧一施礼,道:“老神仙怎么也来了,这里炮石横飞,甚是危险,老神仙还是回去的好。”

“呵呵,深知州亲冒矢石,冲锋在前而不畏死,本真人乃是半仙之体,还怕那凡铁不成,不妨事,知州大人军务繁忙,只管去忙便是,本真人倒要看看那些长毛是何等人物,这般的悍不惧死。”黎叔儿见那沈如潮和身后的汉子都是一脸的焦躁之色,便意识到战斗肯定是艰苦,不想耽误

他们的时间,一稽首,就带着杨亿和魏二苟踏着砖梯往城楼走去。

见黎叔儿执意要去,沈如潮自不敢强拦,遂朝身后的汉子看去,说道:“德成将军,那就由你陪着老神仙去城楼观敌掠阵,千万小心,不可让老神仙金体有个闪失,谨记谨记!”

那个被唤作德成将军的汉子朝沈如潮一抱拳:“德成领钧命。”旋即后头又朝黎叔儿单腿打千,神态谦卑地说道:“沧州守备尉德成参见黎老神仙。”

“哦哦,原来是沈知州依为股肱的尉德成尉将军啊,失敬失敬。”黎叔儿这才知道这个样貌粗犷的汉子是沧州城守备尉德成,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嘴里也说着客套话。

“老神仙,军情紧急,如潮这便回衙门去催逼火药铅子去了。”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隆隆炮声,沈如潮额头汗出如雨,朝黎叔儿又是一揖,急匆匆地走了。

在那尉德成守备的陪同下,黎叔儿一行刚一上城楼,就险些被无数四下迸溅的碎砖乱石击中,好在尉德成守备不知从哪里寻来三面藤牌,两面交与杨亿和魏二苟护身,自己则拿着一面藤牌为黎叔儿遮挡碎砖乱石。

此时,城楼上分布着近千名绿营兵和以白布裹头的团练乡勇,一个个隐蔽在城楼箭垛的射击孔后面,架起鸟枪,正向城下拚命还击。

杨亿和魏二苟留神观察了一下那些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的鸟枪,居然还是做工粗糙的滑膛遂发式火枪,打一枪之后,就赶紧退后,用一个漏斗形的容器顺着枪口往里面灌火药和铅子,另一个蹲在后面的士兵则补上去发一枪,前后替换,射速极慢,根本对下面人数明显占优的太平军士兵构不成有效的火力压制,因而被下面蜂拥袭来的铅子压得是抬不起头。

见城楼上铅子碎石迷如陨石,黎叔儿也不敢再托大,弯下腰,透过那射击孔,就见隔着护城河,对面的太平军士兵架起数十尊铁炮,正有条不紊地用炮轰击沧州城的城墙,每一发实心的炮弹击中城墙,都会引起一阵可怕的震颤,而那些被击得四下横飞的碎砖又对守城的绿营兵和团练兴勇造成二次伤害,但较之太平军的炮击威慑,更为可怕的,还是那些绿营兵和团练兴勇在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击中后血流如注、哀嚎死去的惨状后,对心理上造成的打击。

看着惨烈的画面,黎叔儿真不知道沈如潮是用什么法子,使这些原本不过就是些普通乡民的绿营兵和团练兴勇们会如此视死如归,以钢铁般的意志对抗城下数万虎狼之师。

带着疑问,黎叔儿俯下身,又往其他的箭垛方向走去,期间,杨亿和魏二苟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有些团练将手里那足有两米长的抬枪当成了狙击步枪,利用抬枪枪身长、装药足的特性,专门射击对面太平军的炮兵,并且是十发二三中,按

照抬枪这种既无准星又无膛线的原始火器的标准,命中率已经是相当之高了。

当然,尽管城上的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顽强抗击,但下面攻城的太平军人多势众,还有劈山炮做掩护,所以随着时间的拉长,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伤亡数量不断增加,火力也渐渐减弱,趁此机会,攻城的太平军发一声喊,抬着数十架用多节竹梯捆绑在一起扎成的长长梯子,朝护城河方向冲了过来。

到了护城河边,那些太平军士兵将好似长蜈蚣的竹梯横在护城河上,大队人马沿着竹梯爬过护城河,径直朝城下扑了过来。

见太平军已有数百人过了护城河,城上的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集中火力,朝尚未过河的太平军士兵开火,一时间,那些过了护城河的太平军就成了后援不继的孤军。

黎叔儿、杨亿、魏二苟正不明白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这是要干什么,一回头,发现守备尉德成不见了,正纳闷,就听见楼下喊杀声如热浪般袭来,黎叔儿他们从箭垛与箭垛的缺口处往下一看,就见那尉德成袒露着右臂,露出一身黑块也似的腱子肉,举着一把势大力沉的九环鬼头刀,带领着一帮同样袒露右臂、头扎黑巾的精壮汉子,大喊着冲城门里冲了出来,直扑向那些孤立无援的太平军士兵。

一见沧州城城门打开,杀出一群好似恶鬼般的生力军,那些太平军士兵在略一犹豫之后,就收缩兵力,数百名士兵聚拢在一起,使用火器的士兵蹲在外围,举起火枪向尉德成他们排枪射击。

一阵白色的硝烟闪过,十数名精壮汉子倒地身亡,但其他的汉子对于身旁倒下的同伴视若不见,继续呐喊着朝太平军士兵直扑过去。

这时,太平军方阵里的火枪兵迅速退到队伍里,里面的那些持刀的太平军士兵则冲了出来,开始与已经奔袭到了他们面前的沧州城守军进行白刃战。

就见同祖同宗的两队人马交错混杂在一起,彼此视如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竞相用手里的利刃看向对方最薄弱的要害部位,刀光闪处,污血四溅。残肢横飞,白雪皑皑的地面很快就被鲜血染成了刺眼的猩红一片,那种妖艳的红色,与黎叔儿那日指给朱锡堒看的朝霞竟是如此神似,令人心悸。

“看看这些兵士,不去抵御那些霸我国土、欺我百姓的洋鬼子,却在这里以命相搏,所为何来,又有何价值,想我中华元气,就是在这种内讧中被消耗殆尽、一蹶不振的,哎!”看着城下那惨烈的搏杀场面,黎叔儿面色苍白,失声长叹道。

此间,城下的白刃战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太平军大半被歼,残余士兵开始交替掩护着向护城河方向退去,而尉德成所率的那些汉子们也是伤亡过半,连追击的能力都没有了,见太平军士兵逃遁了,也踉踉跄跄地向城门内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