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战后

自从何苦离开登州南下淮安,登莱军前前后后打了不少的仗,敌人的鲜血绝对够漂杵的了,何苦的乾坤袋都快满了。终于罢兵停战了,何苦自然要赶回登州,把一袋子的新宝贝都利用起来。而且何苦现在控制了整个山东,这行政体系搭建,各路人马的分派安抚,也都是急事,所以何苦根本没在德州停留。任命杨威为德州都指挥使,率四卫兵力留守德州之后,何苦连德州城都没进,便一溜烟的率主力返回了登州。

石廷柱、巴哈纳、叶臣这些清军将领都撤走了,但德州的防卫压力可一点都不小,多尔衮亲自选派大将谭泰,率三万八旗劲旅驻防吴桥,在咫尺距离上和德州展开了对持。一向骄狂的清军,这次老实了许多,并没有再摆出攻击姿态,而是迁走了吴桥的百姓,又征发了上万民夫,直接把吴桥城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军事堡垒。

清军采取守势,杨威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人家给他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所以清军有动作,登莱军也必须有准备。杨威准备仿照何苦的海岛防守方略,在德州外围各村镇修建棱堡,并编练民兵,同时将德州城改造成一个巨型棱堡。同时非常了解何苦为什么同意议和的杨威,对于自己的弹药和粮食补给也非常重视。他计划在德州城里修建大型的地下弹药库,囤积弹药以备随时开战,同时还要求德州百姓和驻军全力屯田,储备粮草以供军需。

杨威的计划很好,执行的各项细则,也安排的很到位,但是推行起来真的有难度。且不论德州的百姓如何想,就是杨威麾下的登莱军,都不太乐意去推行杨威的决策。清军撤走后,接防德州的登莱军看到了许多,他们实在不忍心向百姓们传达杨威的命令了。

“头儿,吃中饭啦!”曾经的新兵李二果,如今已经在激烈的战斗中成长为了一名老兵,而且还因为屡有功绩被提升为了小旗,所以吃饭的时候,也有人替他打饭了。

“哦!”李二果有些心不在焉。

清军让出来的德州,几乎是一座人间地狱,断壁残垣间到处是残肢、尸体。而且因为原有地方官降清,这里的行政体系也在战火中被毁灭殆尽,登州选补的文官还没到,这里便只能实行军管。军管比行政的效率高很多,因为他们没有许多的废话,只有一条条的命令,所有人都只能服从,从没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

何苦喜欢强调细节管理,所以登莱军的高层们全都有样学样,杨威分派任务,也会落实到最基层的建制。德州城如今被分区控制,东南西北一个千户管一片,然后各千户也会向下分派,李二果的小旗眼下就管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

这条胡同里原来有多少人,李二果无从得知。李二果只知道,他接手的时候,这里有二十六个活人,三十九具尸体。乱世人命如草芥,尸体更是没有了如仪安葬的机会,李二果直接让人把尸体拉到空地给烧了。李二果烧尸体的时候,可以不顾及遗属的感受,但是面对这些活人的时候,李二果便不能不管他们。

接手的当天,李二果整个小旗十二人都没吃晚饭,他们把口粮都给了二十六个活人。打了小两个月的围城战,耗光了德州城里全部的存粮,清军没得吃,自然要抢夺百姓的口粮,二十六个活人已经多日没吃过东西了,仅仅是靠着凉水续命。李二果他们也都是百姓出身,见了可怜人,自然会有怜悯之心,所以李二果下令让出了晚饭,没让二十六人再因为饥饿减少。

“听说救济粮什么时候到了吗?”官兵们整齐的坐成一排,享用着自己的午饭,二十六人则一样整齐的蹲在了他们的对面,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李二果被那眼神看得难受,然后便问起了一些他不该问的问题。

“没听说……不知道!”旗副王六太知道李二果的心有多柔软了,李二果提出这话题,这午饭估计又要和自己说再见,所以他非常迅速的把馒头往自己嘴里塞。

济南、兖州、东昌、临清一线都不算太平,所以存粮都不是太多,几个月的仗打下来,他们的粮食也告急了,已经无法在为德州提供粮草。眼下德州的粮食,都是直接从登莱运送过来的。路途遥远,损耗巨大,这粮食也就紧巴巴的,所以杨威亲自定量,官兵每人每餐两个馒头,一荤一素两勺菜,多余的是一点也没有。官兵们每天除了管理地方,还要清理废墟,重建街道,所以即便不打仗了,他们的运动量也不小,他们也饿啊!偶尔施舍一顿饭可以,餐餐都吃不饱,这些正当年的小伙子可受不了。不仅王六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其他士兵听到李二果的话,也都开始快速的往嘴里扒拉菜饭。

“这个馒头和这些菜,你们拿去吃吧!”看着手下弟兄们这个样子,李二果自然不好意思再说大伙儿省一顿的话,只能一个人走向对面,把一个馒头和所有的菜,都给了二十六人中的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把馒头掰成了四块,菜也都给分成了四份,然后便跑向了各自的父母。一双小手就能捧住的东西,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却要三个人分着吃,自然是谁都不够。另外十四个,连点菜汤都没分到的人,全都一脸期盼的盯着李二果,眼里似乎已经出现了绿光。当然李二果是拿枪的官老爷,他们谁也不敢硬抢,就是李二果分给别人的东西,他们也不敢动。但是饥火在身体里灼烧,他们实在是无法忍受,只能死死的盯着李二果,期盼李二果能再发发善心。

“这个你们也拿去吧!”李二果实在挨不过,终究将仅有的一个馒头也递了出去。

“平均分,不许抢!”馒头递出去的时候,百姓们几乎像饿狼一样扑过来,李二果只能吼了一声。

“头儿,这是哥几个凑的!”王六等人也不好意思,又凑了五个馒头过来,交到了李二果的手里。

馒头只是在李二果的手里过了一下,然后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百姓们像饿鬼一样扑食,李二果心里无比难受,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心酸的坐了回去。李二果刚坐下,王六便悄悄的把一个馒头塞到了他的手里。

“头儿,咱们的任务也不轻,你不能老这么饿着,这个你无论如何得自己吃,当哥几个求你了!”王六是真担心李二果那天突然饿晕过去。

“几位长官,你们都是好人,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这条胡同的人永远忘不了。可是只从你们几位的嘴里抢食,终归是养活不了我们,这朝廷什么时候给我们发赈济粮啊!”胡同里一个三十多岁的明白人,在吞食了半个馒头之后,跪在李二果等人面前致谢,不过他也提出了和李二果刚才一样的问题。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再等一等吧!会有的!虽然眼下的局势困难了些,但是信王殿下爱民如子,就算是信王殿下他自己不吃饭,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救大家的。”当小旗以上的军官要培训,李二果在政治教育这方面学的特别好,所以觉悟也是特别的高,时刻牢记着宣传何苦的伟岸形象。

“运河码头到了八万石精米,各小旗分一半的人去帮忙卸船!”这边正说着,一个骑兵传令兵便送来巨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