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兰寻着妹妹放宽了心,他让如月等等出去了一会儿又转回来坐下,如月好奇道:“咱们不去寻雪竹哥哥他们?就在这里等?他们中有人不识字的,万一再看不懂那话……”

济兰解释:“我自有办法,在分散找你前已经约好谁先找到你就放烟花示意。”

如月奇道:“满天都是烟花你们怎么分辨?”

济兰微笑道:“只是点江湖手段罢了,也幸好郑爷那里还有这么几枚十里赏烟霞,要不然还真麻烦。”

如月拍手道:“早知道一开始就给我们一人一个,这样谁也不会丢,或者定好一个地方,走散了就在那里等。”

济兰斜睨着妹妹道:“你倒是事后诸葛亮,现下灵醒的很,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就你一个走丢了?”

如月羞红着脸不吭声了,没一会儿先是雪竹澄心到了,接着就是宝络琅小山,最后是盘金阿隆索。大过节的按着琅府的惯例,济兰也不分尊卑了,让众人围着桌子坐。这些人见着了如月无不关心,都问她独自一人时是否害怕了,是否被人欺负了等等。弄得如月不好意思极了,不停的宽慰众人又详细说了路上的种种。听到后来众人才知道姑娘居然还被人骚扰了,惊得宝络直瞪琅小山,仿佛是他误了事儿。

大家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只有阿隆索极高兴,他虽然快四十了可还是孩子性情,脾气甚好,买了一堆不值钱的玩意不说,竟也和如月一样搜罗了许多小吃,刚才他又被台上的小戏子和满桌的吃食吸引,当听到说起放风灯他插话赞道:“如月小姐你太聪明啦,放风灯的主意厉害,我还听到老板问这个在揽月楼的如月是谁呢,我说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他,”阿隆索指了指盘金道:“就说是琅姑娘。我们才来的。”

盘金听到这里便给如月解释说:“大家怕阿大爷的样子招人又不熟悉路只会碍事,就让小的陪着在一间铺子等消息,后来揽月楼放大风灯,大家都在看,有灯飞过这里,眼尖的看到上面的字发亮就念,我们都觉得奇,称揽月楼会做生意,又纷纷猜测字怎么会亮,郑爷就说是用的磷粉,他一眼就看出了四句话的门道便有了那样一问。”

如月并没有注意到字发亮的事,原来自己还是想岔了一层,也不知是谁想的用磷粉,难道是龙渊?好聪明呢。她正想问,忽听有人叫她。

“如月,你真的在这里!!那风灯果然是你放的!”

来的竟然是曹蕤!她披了件大红羽毛缎斗篷,风帽已经放了下来,露着乌鸦鸦的头发,斜挽了个髻,插着珠翠,一条大辫子放在胸前,冻得红红的小脸上尽是喜色。如月见了曹蕤也高兴的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道:“你不是说出不来吗?怎么又能出来了,哎呦,真是太好了!咱们能一起玩了!”

曹蕤身后有人咳嗽一声道:“我姐姐实在耐不住外面的热闹央求我带她出来,我们也是翻墙出来的。”

说话的正是曹颙,如月见了忙行礼,“见过曹公子。”再看周围果然只有他二人,并未带随从,竟是偷跑出来的!

曹颙也还礼,曹蕤则吃吃笑道:“这个也字用的真好。”如月一听脸就红了,众人见曹家姐弟来了,都纷纷见礼,小二见人多便重新抬了张桌子拼在一处,由于曹家的身份,琅家众仆都有些拘谨。济兰见状便起身举杯道:“上元灯节百无禁忌,没大小尊卑,能聚在一处便图个高兴,今日定要尽兴!”

曹颙也起身举杯道:“正是。同祝佳节团圆,各位可别拘礼。”

众人皆起身,团团饮了酒。菜已上齐,济兰笑道:“今日托了如月的福,咱们能在揽月楼白吃一顿,大家都别客气。”

此时曹蕤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便笑道:“白吃的事儿,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做,果然吃起来格外爽快。”

如月则故作忧虑附耳悄声道:“你倒是吃开心玩乐和了,我可是再不敢登门了,令姐定是恼我带坏了你,要拿扫帚赶我出门呢。”

曹蕤咯咯一笑,“她啊这会子正在园子里和姐妹们联诗呢,要是知道我偷偷出来说不定现在就追出来打你呢。”

“你是看到风灯才过来的吗?”

曹蕤点头:“可不是,我和连生先去府上找你们,去了才知道你们早都出来了,只好自去耍了,结果在游船的时候看到了风灯,我和连生都猜那个如月说不定就是你,试着过来一看,果然是!”

两人腻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济兰和曹颙喝着酒,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好笑,他多日未见到这个小妹妹了,便对曹蕤道:“贵儿妹妹,有日子没见了,怎么就长这么高了,你还比如月小一岁呢,竟比她还高了呢。”

曹蕤见济兰同自己说话,脸顿时红了,有些不自在道:“济兰哥哥,我十岁了,早不是小孩子了。”

如月乐滋滋的看着两人对话。刚才她有意将位子让给曹蕤,自己换到另一边,这样济兰和曹蕤就挨着坐了,果不其然的见到曹二姑娘收了爽快的性子,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说话也小意了许多。如月不禁偷笑,忽然发现曹颙正瞧着自己看,仿佛知道自己的想法,心里一虚对曹颙假假一笑,埋头去吃东西了。

另一边澄心见自家大爷推杯换盏的喝的极痛快,心里便存了担心,再见雪竹居然是有样学样,和曹家公子说的兴起,酒也喝了不少了,虽是花雕可也是酒啊,上了头伤了身子怎么办,她想去劝,可一桌子主子加贵客怎么启齿?正犯难就听宝络嗤笑道:

“姐姐,今日就算了吧,大过节的还督得那么紧,二爷整日闷在家里温书人都僵了,我看还是这样好,瞧着多活络,难得他那么高兴,又和曹大爷说的好,你就且放下心吧。即使喝的多了,法不责众姨太太也不会说什么的。你啊,就别担心了。”

琅小山听宝络说的太直白担心澄心多想,便道:“你也别太担心,二爷到底是个爷们儿,你当众若是劝他他该是听还是不听?在外交际本就是这样,二爷慢慢也大了,这些应酬是该学会的。”

澄心听他说的在理只好点头,宝络见她皱着脸的样子就笑了,又看了眼正和曹颙喝酒的济兰,醉意阑珊的给她倒了酒举杯一碰道:“行了,大过节的,你呀就开怀些吧,来,和妹妹喝上一喝。”

澄心瞪她一眼道:“喝酒你别找我,小心醉倒了你,我看你也喝了不少,当心风一吹头痛。”

琅小山也劝道:“宝络,过节也不能喝那么多的,莫忒乐过了头。”

宝络闻言脸色一变,手里的杯子也不放下,人就像僵了似地,琅小山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一突关怀道:“你怎么啦?可是哪里不舒服?”

只见宝络抚着绯红的脸颊喃喃道:“竟说的一般的话儿,可到底不是呀。”忽而她又看向窗外,半开的窗缝外雪稀稀落落的下着,她低语:“旖旎秋水长,青萍卧鸳鸯。这日子过的真快……跟做梦似地……”

琅小山没听清,追问了句:“你说什么?什么快?”

宝络回过神似地洒然一笑道:“没什么,小山哥,我敬你一杯。”

澄心耳尖,听到这些话心里却是一惊,她偷看向济兰,琅家大爷还在和曹家姐弟说话呢!雪竹和如月完全没注意这里,盘金正逗着阿隆索闲聊。澄心忙垂下头夹了口菜掩饰,可越想越忐忑,她知道这首诗是去年琅济兰在游富春江时所作,那时巧不巧鸦九和华铤都病了,太太让宝络陪着去了,后来大爷送给二爷一幅富春江垂钓图,提的就是这首诗,全诗是:旖旎秋水长,青萍卧鸳鸯。孤舟听风雨,独钓富春江。现在这画还在屋里挂着呢,要是被有心人听到……莫不是那传言是真的?宝络她……澄心一向谨慎,她强将心思压了下去,打算绝不向任何人提这档子事,烂在肚子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