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曹蕤点头道:“我听说过,前朝就从海外传来这个东西,不过从未吃过,据说可以当盐,多在云贵一带替盐使用。”

张采薇孙宛如和曹葳也点头,其余的人都是未曾听过的样子,如月继续道:“嗯,红汤里便是要放这番椒,却不是当盐而是当辣用的。那口感真是引人食欲,吃起来欲罢不能。对了,涮食也不一定只吃规定的几种,像毛肚,鲜虾,鸡血、鸭血、脑花、鳝鱼片、黄辣丁,猪肝、腰子,荤素各类都可以洗净切片生涮着吃。当然佐料也不一定只是姜醋,可是用蒜,韭菜,芝麻,花生,腐乳等等调配。”

本来听的很向往的孙宛如在听到后面那些内脏时脸顿时皱的像个包子,其余的人除了曹蕤和张采薇都好奇的问东问西,张采薇眼睛发亮道:“妹妹居然知道四川的黄辣丁可以做暖锅的食材?”

如月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道:“让姐姐见笑了。小妹没什么爱好,身体好了后闲在家中,在口腹之欲上面下了特别的功夫。”

一直安静的马宝珠脸带羡慕的问道:“如月姐姐,你家那个厨子是哪里来的?”

如月笑道:“广州。”

众人都释然的点头。说到吃,席间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不过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哪里又能全天绷着维持气度,特别是吃了酒后,屋内叽喳一片。如月发现这些人里只有曹葳还是那么冷清着,她注意到曹葳看自己的眼神和善了许多。

赵雅在开宴后没多久便告辞了,说是家中有事,曹蕤没有挽留,曹葳亲自送她出的门,始终这个赵姑娘都未曾正眼看过如月,她的背永远挺的直直的,还真是心高气傲呢。出于礼貌众人把她送下了楼,一个丫鬟上前给她披上了披风,门帘一掀,风卷飞雪涌进来,如月打了个哆嗦。赵雅只穿成这样未免太单薄,如月看了眼曹蕤,后者也同她一样皱着眉。

重回楼上后,仍是欢声笑语,马九娘除了跟曹葳说话,只不时的和马宝珠说悄悄话,也不知说的什么,宝珠小姑娘的脸色可是不怎么好看。如月没心思去揣摩这些深沉人的心思,捡着能说到一处的说笑着。

饭后品茶,冬季日短,很快天就有些发暗了,张氏姐妹先行告辞,临行时张茜娘对如月提出了常走动的邀请,如月很客气的答应了,茜娘看了眼还在和孙宛如说话妹妹,悄声道:“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她这是指的萝娘在席间口没遮拦的说起琅府种种,不免有夸张,其中亦有意无意的再三提到了如月的病。对萝娘那样的女子如月没有什么好感,她这样的作为更是令人厌恶,但至少是没太多心机,好坏都在面子上,但马九娘就不同了,只要萝娘提到自己生病的事儿,她定会接话,充满了虚伪的同情。如月左思右想只想到一点她这样做的理由,这姑娘姓马,漕总马桑格家的女儿,难道和曹颙有关,可是自己和曹颙又没怎么着也不可能怎么着啊。如月想不通,对于这样的人,忽视是最好的反击,任怎么说全当听不见。

又喝了会子茶,如月本该走的,可她还惦念着李容那里的事,曹蕤又和自己说的兴起,只得再坐着等。没一会儿有丫鬟来请张采薇,说是张夫人请她过去,要回了。如月已知道张采薇是现任两江总督张鹏翮的嫡亲女儿,在家中颇得疼爱,常年被张夫人带在身边的。但她完全没听过这个两江总督的名号,她只知道李卫做过两江总督,对从一品的观念也很模糊,总之就是大官一个吧。而美丽的孙宛如姑娘则是杭州织造孙文成的幺女,和曹家带着亲的,也是官家小姐一枚。要不然萝娘怎么总是讨好这两人呢,如月暗思人家怎么好,和您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想嫁过去?怎么可能?正胡思乱想着,又见一个丫鬟进来,正是上回见过的入画,她给众位姑娘见了礼,目光便落在了如月身上,笑殷殷的上前道:“琅姑娘,太太这会子想见你呢。二姑娘暂且放人吧。”

如月同张采薇一同出了门,曹蕤要给他们准备小轿,说路太滑,但他们都婉拒了,相顾一笑彼此的心意都了然。穿戴好后,便与曹蕤等人辞行,如月见马九娘站的最远,脸色也不好看,嘴抿的紧紧的,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如月移开了目光,孙宛如在一旁忽然笑道:“你们这两个站在一处倒是真好看,像是一双仙女姐妹似地。”也别说还真是,同色的大红斗篷,出白风毛,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样貌也都齐整的很,随行的丫鬟也都出落的花儿似的。众人一听再一打量都笑了,弄得二人怪不好意思的,接着少不得一顿挽留邀请。其他人到没什么,如月最诧异的是曹葳最后对她说的话,话音很低,大约只有她自己和站在近处的曹蕤能听到。

“妹妹,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可解其意?”

如月不解其意,在路上她还在想是个什么意思。张采薇在一旁安静的欣赏着雪景,好一会儿才道:“真正好雪,去年此时,京师也是如此大雪,我记得家里一处棚房还被压倒了。没想到到了南方居然还可以见到这样的雪。”

如月道:“南方气暖,说不定明年便是个暖冬,再也难见如此大雪了。若是有照,呃,该是画下此景留存纪念的。”

张采薇道:“景留心间也就好了,何须载物寄存,平白落了俗套。雪虽好,也不知多少人家遭了殃。”

如月点头,又想起救助过的打粥女,叹息道:“姐姐好慈悲的心肠。”

“慈悲?”张采薇摇摇头,忽又笑道:“你我都是好吃的,你说的那鸳鸯锅当真不错,听得人心痒。不如下次带那厨子来我家做上一遭,你看如何?”

如月笑道:“若不嫌叨扰,自当去得。我也对姐姐提起的卤肉很有兴趣呢。”

二人一路说笑便来到李氏居所,张嬷嬷和另一个嬷嬷正立在门外候着,见他们来便向里通传。如月本以为要在厢房等一会儿的,未料直接便被引了进去。

屋内正堂的罗汉椅左右分坐着李氏和张夫人,张采薇向李氏行了礼,张夫人便招手让她过来挨着坐下,又让见礼的如月起身,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粉雕玉琢似地,生的怪心疼人的。”

李氏道:“是我义妹的孩子,最是乖巧,人也聪明。如月,你上前来。”

待到近前,如月才抬头,瞧了一眼张夫人便垂下目光不敢多看,这张夫人看着也就是四十多岁,梳着大髻,妆容清淡,仪态娴雅,皱纹并不明显,就是皮肤松了。她穿的青色貂里对襟大褂,襟上系着香牌,纽扣上挂着怀表,下穿了条黑紫间色的马面裙,绣着吉庆有余的花样,手里捧着一个手炉。看得出当年也是个美人,现在老了另有风度。又见李氏今日梳着牡丹头,插花戴簪,穿着件石青缎地三蓝平针牡丹团花的偏襟袍子,有云肩,其间散缀着各式盘花以及八宝盘金绣图纹,下摆处绣海水江崖,挽袖上为白缎吉祥花朵。下面穿了件大红侧褶裙,看着好不华贵典雅。

一旁有丫鬟看座,如月小意的侧身坐下。张夫人道:“你真是好福气,家里面的这几个孩子个个出挑,都生的才貌双全的,这个也很好,看着就有福气。行了,天色已晚,我也不叨扰府上了,你也好好歇着吧,陪我了这么久,定是累了,身体不好就别事无巨细的都管,交待下去让旁人去做,你就总领着。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看你和老太太。”

李氏笑道:“瞧您说的,今日我已经很失礼了,原本该我去府上拜见的,劳您大驾亲自上门来,真是我坏了规矩乱了章法,过两日定当登门拜见您,还请您不要拒而不见啊。”

张夫人道:“你是怕我不见还是怕我家那老头子?不说旁的,就说小无邪和你家福金儿贵姐儿那么要好,怎么也不能拒而不见,何况我们初涉江宁府,还有不少事情要请教呢。”

李氏道:“请教哪里敢当。有需要了只管开口。”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张夫人便带着采薇告辞了。李氏见人走远了才舒了口气,一旁的入画和另一个叫俸墨的丫鬟忙扶着她,重新坐回到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