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七年的新春北京城一如既往的有着浓郁的过节气氛,爆竹声中百姓们过着平静的日子,谁会继任东宫是他们的谈资之一,至于遥远的西北边陲的战事完全没有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和平的日子太久,谁都忘了战争的残酷。康熙帝最是清楚这次西北动荡意味着什么!他的忧心也最为深沉。放眼朝堂,当年得力的武将不是告老还乡就是早已去世,年前施琅已经不是第一次的递交了请辞奏折,还是帝王再三恳请,他才答应留下只是在朝堂走动以稳君心。康熙帝不是无人可用,他是担心年轻人纸上谈兵!正月过后拉藏汗请求援兵的急奏已经是第三封了,事态紧急,康熙帝最终决定由侍卫色愣和西安将军额伦特率兵出征。同年三月他们各自率领数千精兵从青海出发进兵**,战役打响后,因为战术问题清军遇准噶尔伏兵突围不成,相持一月有余,又因粮草运输问题最后终因弹尽粮绝而全军覆没。

当这个消息传来,朝野震惊,两支部队大约万人不到一个月竟就全毁了!这是康熙帝选的人,也是他的定夺,谁敢说用人不当,只得大骂敌人太阴险。康熙帝很愤怒,同样也很失望,他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镇定的询问对策。眼神所及之处老臣人人回避,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担下责任!和前一次一样有不少年轻些的官员出来请缨,这些人里还站着帝王的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战争不是儿戏,它能成就一个人。但也可能万劫不复!经过了长时间的讨论,直到第二日康熙帝仍旧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到底由谁来主持这场必须打赢的战役。雍亲王胤禛一直观察着,胤祯请缨他不意外,重点是八爷党的态度。应和举荐啊。胤禛冷笑。

第二日的早朝,首要议论的自然还是西北的战事,但今日居然还有人不合时宜的提出复立太子的事。翰林院的人联名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他们的哀求之音在康熙帝看来简直就是种寻死的挑衅,所以这些人当即就被下了狱。

退朝后心事重重的胤禛和胤祥回到了竹苑,对方已经出棋了他们需要商议下一步的对策。线报说的明白,八贝勒府和九贝勒胤禟的府宅每日都是车水马龙,他们毫不避讳的招揽着各种人物,有僧侣道士喇嘛术士星相这些人。还有优人和贱隶、从宫廷中流落出来的洋人,甚至是被弃的官宦大臣的家奴。朝堂坊间冠以胤禩的“贤”在胤禛眼里就是“奸”,不论喜不喜欢,八贤王的人心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反观胤禟,自五十六的异动之后。他的动作重新又放在非法的敛财上,似乎上次的闹剧是胤禩没有放在心上,两年里九贝勒就开始了肆无忌惮的行动,被疾病衰老还有西北战事困扰的康熙帝已经无心去这个儿子的作为。东北的林地和有参的山地被胤禟的人垄断,大量的收入让他出手阔绰,不仅是九贝勒府邸就是胤禩府邸的食客们几乎都是胤禟在供养,宫里不论是陈福李增还是何玉柱哪一个没有收过他的银子?财大气粗的胤禟至此被民间冠以了财神的封号。礼贤下士德才兼备的是胤禩,财力惊人金山银山的是胤禟,现在他们这个阵营里另一个。胤祯开始要掌控军力了。当三人都准备好了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位子他们势在必得了?

佛香的烟缭绕着,胤禛在静静的看着暗线的线报,然后递给了十三阿哥。胤祥看过后气的拍了桌子,恨声道:“还真是不死心!年羹尧竟也敢见,四哥,你这个奴才可真够胆大的!他不怕你动怒?还是以为能瞒的住?”

“这些事亮工另有详细回复。虚以为蛇罢了。早先我不是对你说过。他这样的人更需要的是权力,以此人的野心哪里能看的上区区几百两银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然地位你以为胤禩给得了?不过是分化我和他罢了。老九以为有银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不是谁都上的是财神的香。不过静则思变,年羹尧在四川待的太久了。”

“四哥想让他去西北?”

“那样最好,不过要是没猜错汗阿玛会把帅位交给十四。上次汗阿玛就想交但还在犹豫,现在只怕就会用了。”

胤祥的脸色变了变,“这要是交了,难道就是说……有意?”

“不好说。汗阿玛恨胤禩已久,十四跟他们的关系太密切,如今他就算想撤出来也是不可能的,银子在胤禟手里,他还是要用钱的,没到最后那一步。所以我觉得十四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了,汗阿玛是以大局为重。”

胤祥不再说话,坐回到座位上后就摩挲着膝盖,看起了那些密报。胤禛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些年这个德才兼具的能人儿就这么荒废了,因为皇父的冷遇,没有爵位,甚至是前几年才开始正式有了处置政务的权力。封狼居胥这样的事大约是他一直都想要做的,可现在可能获得这个机会的却偏偏是一直针锋相对的胤祯,这让他情何以堪?别说是十三了就自己也不好受。但是自己的手里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因为主管户部多年谁也没有自己对这个国家更了解,战争的需要是暂时的,治理和改变才是长远的,海禁再次开始,皇父已经烦厌了企图干涉政治的外国教徒,无数的亏空,朝堂上的腐朽衰老之气皇父焉能看不清,可看的清又如何?有心无力便是如此,皇父的左膀右臂非死即老。若是自己……想到这里胤禛的心开始不安分的跳起来。

可年羹尧真的没有私心,一心只为自己吗?不是的。也许他开始后悔了,也许他开始怀疑当年听到的消息是否可靠。也许年家的人都开始有所动摇,虽然从四十二年开始他们就跟自己绑在一起了。家奴,嘿,说不定现在的他们在后悔为何当初没有跟着老八他们?何况还有年明月。

年明月。每次想到这个女人,这个在外已经盛传为雍亲王专宠的年侧福晋。胤禛想到的不是她的花容月貌和温柔多情,而是澄清自己时的决绝,什么都是弘时的错。也没有为东儿说一句情,只求能让自己对她盛宠不变。对于这样女人,胤禛已经不是猜疑了,是完全的提防。不舒服的感觉深深的扎根到了胤禛的心底,还有那些尚未有实证的调查结果始终在提醒他有朝一日会揭开年明月的面具,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必须要用最大的耐心去对待她。

可惜的是这个随着年纪愈发美也愈发羸弱的女子始终没有再怀孕。胤禛曾为她是故意的,便亲自督促着她吃下那些药,看她也认真的在吃,胤禛想也许是自己多疑了,哪个女人不想要孩子呢?刘声芳的秘药一向都是很管用的。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有的。如今他要做的是控制,政务再繁忙都不要紧,只怕不被皇父惦记,其二他的声音始终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响起,一个好的点子,每一次的分忧,当然最重要的是势力的平分,战争不能输,无论谁统帅。平衡就在功绩绝不能让某一人独揽。

“你知道张恺吗?”寻思很久后,胤禛忽然问了问题。

胤祥想了想,“张瞎子?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这个人曾为亮工算过命,说他是白虎星下凡,主兵刃。我想他也许真的适合战场吧。亮工的政绩很得汗阿玛的心,所以这次西北战事一定要有我们的人在里面。而且是很重要的位置。”

胤祥不置可否的喝了口茶,胤禛知道他可能又想起琅济兰了,那个文武全才,那个在青海曾以少胜多取得过漂亮战役的天才。可是这种不可能的设定多想无益,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自己有年羹尧,还有他的能将岳钟琪和延信,有他们在,只要肯给机会就可以做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步。若是定下了十四为统帅,再允了自己这里……就是最好的局面了,平衡制约,还未定出输赢。胤禛想着微微舒了口气,小小的书房里,他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手抚过榻上,手掌触到了东西。那是昨日如月所带玉佩上的一条流苏,胤禛把它握在掌心里,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全局在握。

十四贝子胤祯得势即将领兵出征这么大的消息自然也是传到了内宅。女人们不懂政治,可十四叔和亲王的关系自然明明白白的,所以当彼方得势,他们生出的情绪就很复杂,羡慕有之害怕有之,坊间的流言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这要是有个万一的,自家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呢?大伙儿的情绪都恹恹的带着点恨意的,隔壁优伶的唱声就像是嘲笑,又像在表明八贤王的轻松和笃定。

如月保持了沉默,没有参与到这件事的讨论中。她暗叹历史的大走向果然是不会变,这次平叛一定会成功,胤祯会获得荣誉。这是五十七年,没有多少日子了。胤禛依旧还是留恋在佛音中,如月看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都是匆匆一见,见面时他避而不谈任何政务,他要的只是如月给的温存,如月也依恋着和他在一起的静心感觉,男人会絮絮的说着少时的事,那些恣意妄行不知时光容易把人抛的岁月。会偶尔说起对弘时的失望,谈论着联姻。会说起弘历,弘昼,说起以前和如月一起渡厄时的心情。

如月听着会笑,会怅然,会和他一起沉默下来。她看出胤禛平静无波之下的紧张,对未来的紧张,即使到了现在谁也看不清上位者的真实目的。

胤禛不在的时候如月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她的心法已经到了第六层,她的绘本已经装满了书柜的一层,印章和书法的技艺连胤禛都是肯定的,刺绣却是放下了。这些都是闲情,如月的心情都在儿子那里。

弘历今年七岁了。他比其他孩子要早熟,也更加敏感。这次胤祯被委以重任的事,他就和其他人看到的不同。相较于弘昼的无比羡慕和崇拜之情,弘历看到了阿玛日益忙碌的身影,看到了他不仅忙于公务去年额娘那里的次数赠多了。但是额涅还是保持着微笑,无视这一切,她不在意。四阿哥知道有些夜里阿玛会过来,他失眠的时候曾在院中看到窗上的剪影,两个人影离的很近,他们在谈话。为什么会这样弘历并不能很明白,他想只要母亲快乐就好。离开内宅,无逸斋则是另一个世界,是个需要用尽心力去应对的世界。在那里的人情世故就像是个风向标,近日十四叔家的四位阿哥都是趾高气扬的,他们喋喋不休的自夸着自己的父亲,其他兄弟们的带着艳羡的谈论弘历都是听在耳里的。

额涅曾说战争的意义并不是表明看到的那样简单,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他知道,民为重,君为轻的道理他知道,他也知道那个气势逼人的十四叔就要去做一件大事了,一件万民期待获胜的大事,可是阿玛和十四叔不是一个阵营中的,他们是敌手,所以他始终没有很热切去迎合那几个兄长,而是冷冷的旁观着。关于这些弘历不知道这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那个自己想明白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