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比想象的要更为严密,伍十弦原以为他们会按照提示布控往北的出路,可未曾料到连南下的各种关卡都增派了人手,他和如月的画像就贴在告示牌上,追捕的名义就是刺杀朝廷命官的谋反分子。五日后他们来到了福建和江西的交界处,这里也在严格检查来往的人,只要有嫌疑的就会被捉起来,大有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架势。

“现在怎么办?”坐在树下休息的如月遥遥看着那边在检查的官兵低声问道,给她打扇的伍十弦也低声道:“看到那两个提剑的吗?是高手。”

“大内?”

“不。江湖人。”

“能看出来我们的乔装?”

“至少能看出你我是习过武的。我在想要不要走山路,那样的话会很费时日,而且极其不好走。”

如月叹了口气,她拿过水囊想喝水,却发现里面空了,“我去打水。”伍十弦想接过来,如月摇头道:“坐了半天驴车了,我去走走吧。那里不是个铺子吗,顺便买点吃的。”

伍十弦道:“好。我去问问路。一刻后在这里碰头,不要乱走,特别不要靠近关卡。”

如此二人就分开行事了。如月去的那家铺子是个推车卖馄饨的,也顺带着卖煎饼,如月讨了些茶水,又买了两碗馄饨,她指着那棵大树道:“一会儿能送过去吗?”

卖馄饨的老头笑道:“行啊。”

如月谢过正要走忽然发现馄饨车身上有个印记,她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就蹲下佯作捡东西,离得近了这才仔细看过了,正是自己以为的记号,一把小刀,她的心猛然就跳的快了起来,她顺着刀头的方向看过去,在路边的茶铺里坐在好些人,不是商旅就是行走江湖的人。她逐一看过去,在角落里坐在一个戴斗笠的男子。他背身冲着自己,在如月的记忆里一定是见过的,能记的那么清一定是见过三次以上的。她起身向大树下看去,伍十弦还没有回来,如月便向水铺走了过去。

“这位爷。我能坐在这里吗?”她绕到那男子的前面问了句。

“您随意。”那男子的声音本来是粗犷的,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手动了一下,露出了掌下的一把白玉镶金珠的小刀。如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坐下。那人抬起了头,用手将斗笠向上抬了抬,如月先见到虬髯又见到他的脸。顿时喜出望外:“怎么会是你!”

一间普通的民居里,如月兴奋的看了眼一直没表态的伍十弦,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绝对出乎意料的外援。

“我的运气真好,在这里居然能遇到七星大哥你。”

这外援赫然是自打琅家离开了江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七星,这位顾云的属下曾多次带人去琅家的医馆治疗伤病。如月对他很是熟悉。但在这么严峻的时候能遇到可以信任的人实在是太有运气了。

“我本来不是很敢确定的,那画像并不很像你。不过,倒是把伍大人画得很像。”

“我们没见过。”

“伍大人身居要职,我家爷又是和四爷做着买卖的,我虽是粗人也还是会着意的。在泉州府我就听说了刺杀的事。印证之前得到的如月妹子生了病一直没有回四贝勒府的消息,再见这画像又有几分像她我就起了疑。调动了江湖兄弟留意,两日前有人回报说在邵武见过你们,我这就赶过来了。就算这被通缉的年轻人不是如月,那也能助伍大人一臂之力。”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泉州府?这么巧?”

“江湖人也要用到钱的,伍大人应该知道我家爷的生意很广。”

“希望不是什么生意都敢做。”

七星憨厚的笑了笑,他又看着如月问道:“刺杀前的那场大火是因你们而起吗?”

如月点了点头,“那么再之前醉仙楼的命案呢?”如月看了眼伍十弦,后者淡淡道:“你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探听消息的?”

七星道:“行走江湖总是多些消息的好。方才是我多事了,请勿见怪。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们探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不想着回京反而是往这里走呢?看架势是要走山路了?”

“七星大哥,你有法子让我们出了福建,用最快的法子到云南吗?”

“你们要去云南?”七星显然很吃惊,伍十弦道:“确切的说是去云南文山,你有法子吗?”

“法子倒是有,就是前一百多里路会走的辛苦些,到了江西境内就好走了,可以骑马。”

如月大喜道:“太好了,阿弦,太好了!”

七星心里暗自诧异这两人的关系,他虽然鲁莽但也看出他们的亲密,不论怎么样琅如月是嫁给四贝勒的,而这伍十弦又是四贝勒的心腹,这两个人怎么会走的这么近,还一起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伍十弦道:“多谢相助,不过还得请你做一件事,你能找到我们,他们也可以,所以还请七星兄弟能点混淆视听的事来,我不想还没到云南他们就做好了准备等我们进入陷阱。”

七星立刻就安排下去,之后他再也没有多问什么,甚至都没有私下问如月什么。就这样如月得到了一夜的休息时间,她好好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有了依靠她一下子觉得疲惫不堪,倒头就睡着了。这是个起了薄雾的清晨,如月在整理花草,专心致志的在听鸟鸣,有人从背后搂住了她。“为什么要走,我很思念你。”

如月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了胤禛,他的眼神很忧郁也很怅惘,如月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雨桐院,也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梦里见过似地,只是这次她没有躲开,而是转过身搂住他,“是你不想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是你不想再见到我的,是你想……”她的“杀”字还没说出来胤禛就吻了上来,这个吻和在太湖里冰冷的吻不同,也和在那次盛怒之下的让人寒心的吻不一样,他说:“我后悔了,真的。”

如月很难过,从没有这样的难过,她不想去纠结那些不能解决的问题,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紧紧的抱着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计较,我这一路走得很辛苦,最辛苦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我想即使出海去了最远的地方我也不能忘记。”

当如月哭着醒过来,她已经记不清胤禛是怎么答复自己的,当看到枕着脸的衣袖都被哭湿了,她怔在那里,梦里自己说的话如月都记得,等清醒的时候再去回味竟然有些不可置信,这只是梦,只是梦!她对自己这么说,忘了吧,帮着伍十弦把鸦片的事处理完就从广州出发离开,远离这一切!

如月和伍十弦在七星的安排下用了两日走出了武夷山的山道,又走了一日他们来到一处小村,“在这里我就要和你们分开了,马准备好了,也有别人接引你们去云南。跟我来。”如月跟着七星进了村口的树林里,那里果然有三匹马,还有一个熟人。如月惊讶道:“龙渊!”

“如月。伍大人。”顾龙渊微微笑着,他脸上的刀疤变的扭曲,让清秀的脸变得可怕。

“你怎么来啦,七星大哥一直没说你会来啊。”如月欣喜的跑过去看着他,顾龙渊比记忆里的要沧桑,也更有男子气概了,“你从哪里来的?”

“我在外办事,离这里不远,收到七星的消息就来接应了。听说你们要去文山。”

如月点点头,龙渊沉吟道:“是为了罂粟的事?”

伍十弦和这位也多有接触知道此人心思机敏,要瞒他大概是不可能的,而且去了云南怕是真的要多靠此人相助,就坦然道:“正是。”

“果然如此。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文山看看。”

“这是顾当家的意思?”

龙渊道:“明人不说暗话,伍大人也知道我们当家同九仙府的人交情很深,一个月前他们来信求助,说是有不知名的组织在滇南和滇西杀人,还有苗寨被全灭的,九仙府为了查明此事遣了人去调查,结果没有一个能回来的,只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人死相很惨。九仙府人多会蛊毒符咒,他们看了说这人不仅被厉害的高手攻击还中了毒,是失传已久的蛊毒,连刀掌门也很惊惧。唯一的线索就是一些花籽,是在他的嘴里找到的。”

“罂粟花籽。”

“伍大人猜的不错。说来罂粟在西南多有种植,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苗人也会用它来制作毒药或喂养毒虫。可绝不会有人把那么多花籽自己放到嘴里去的,大概是他在死前唯一能做的事,留下信息说明那些人做的事和罂粟有关。”

伍十弦道:“你们同时查到沿海几个府都在暗中做鸦片的买卖,所以很难不让人把他们联系起来。”

“正是如此。”

“这件事牵连甚广,就我查的情况看很有可能和京师的贵人有关。我和如月出逃时杀了一个原来的大内高手。你们确定还要跟着我们继续查吗?”

龙渊和七星互相看了眼,都很是意外。“这不会是朝廷为了铲除苗人或是为了再来一次禁武令吧?”龙渊试探的问道。

“不会。朝廷一直对这样的迷惑心智的东西深恶痛绝,早就明令不得买卖不得广种,所以以我来看这一定是某些人的暗中行为。”

龙渊颔首道:“如此的话那我们更要查清楚了,且不说这些东西的危害,就是他们杀了那么多九仙府的人我们当家也不会袖手旁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