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康熙帝准备开始他人生里的第四次南巡,他带上了太子胤礽和十三皇子胤祥,这半年来帝王对储君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特别是对他在饥民进京时的言行感到欣慰。胤祥则是他一直很喜欢的孩子,性格上胤祥有很多地方都像敏妃,率真仗义,当然还很聪明也会讨自己的欢心,更重要的他现在跟着胤禛已经开始学习处理政务,将来和四子一起成为胤礽的左膀右臂是康熙很乐意看到的。

当所有都已经准备好后,帝王意外的梦到了故人,这个女人从身着在活着的时候从未穿过皇后大妆,画着清淡的妆容,眉宇间有忧色,她站在御舟船头指着远方道:“看,这就是你的江山,上天让你坐拥它,你便有责任让它变得更好,可是你怎么就不愿正视这里的污秽呢,或者是你有意放纵吗?前方都是暗流,你就不怕触礁舟沉。你闻到血腥气了吗,不,你不会闻到的,我已经看见血流成河,你的子嗣,你的臣工,你的民。”

虽然她很特别但不代表能指责帝王,康熙怒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而且朕如此做自有朕的考虑,休要多言!”

“毕竟你我没什么大缘分,可我还在意我的儿子,他受了那么多苦也不能得好,既要给你收拾烂摊子,还要处处小心暗箭,与其最终劳碌而亡被世人诟病不若就让我带他走吧,他那样一个干净人何必还留在这里。仙家自有妙地,我给他长生,给他无忧,总好过同你们在一起。”说着她一招手,胤禛不知从哪里出现,他也不看康熙只是望着佟佳慧,“皇后额娘。我同您一道走。”

见儿子竟真的要走,康熙急道:“胤禛!”

已经换上仙氅的四皇子回头看着帝王,他连头发也变成了道髻。胤禛的容貌多像乌雅氏,神态举止却更肖佟佳,在船头迎风而立真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儿子要去了。您多保重。”

“不能走!”康熙去拉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他大惊之下喊道:“胤禛!禛儿!阿慧,你把他给我留下来!”

帝王惊醒于梦中,他听到梁九功急切的声音由远极近:“万岁爷。万岁爷。您醒醒。”这时他在发现自己伏案而眠了,又瞥了眼座钟,正是子时。他平静了一下心情。看了眼那跟随自己多年的太监,“你可听到朕说什么了吗?”

“奴才没听到。就是怕万岁爷着凉才斗胆唤醒您的。”

康熙嗯了声,这时魏珠从黑暗里出来,他端着茶水上前,康熙拿过茶吃了口。时钟的滴答声里皇帝对魏珠道:“等天亮了你就去四贝勒府传旨,让胤禛随驾南巡。”魏珠低着头应了,梁九功心里却打了个突,他暗中计较着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卖出去,梦中呼喊四贝勒的名讳,这说明万岁爷是日有所思啊,突然改了旨意宣四贝勒随驾,直郡王和八贝勒要是知道了会如何应对呢?太子,四贝勒。十三阿哥……这风向似乎是定了呢。自己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胤禛从梦里惊醒过来,一旁的乌林迷迷糊糊的也跟着坐起来,“四爷。您怎么啦。”胤禛看了眼,低声道:“你睡吧,没事。”说着他躺了下来,乌林睡意正浓也没在意便重新睡下。胤禛在黑夜里睁着眼回忆方才的梦,他竟梦到了皇后额娘,有多半年没有梦到过去了。这是有什么预示吗?

皇子听到同榻者呼吸慢慢的绵长平稳起来,皇后额娘在梦里的样子还和二十九年那时一样,自己是小时候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养母要求自己反复的洗手直到满意为止才能入席吃饭,于是他不停的要保持干净,还得要将住所弄得一丝不乱,可就是这样她还是皱着眉道:“这难闻的气息,这肮脏的世界。瞧你呀,”佟佳的慧脸凑到自己近前,“都被人间的污秽弄成什么样子啦。今日的字练了吗?心法呢?骑射呢?”她的脸在质问里扭曲消散,接着场景变化胤禛又来到最后一夜。

自己躲在帷幕后面忍不住颤抖着,全身都是青色暗纹的女人分崩开来,大团带着彩晕的白色的光充盈在长春宫,一切摆设家具都在逐一消散,最后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站在殿中,他看到光形成了个模糊的女体,“她”俯身向自己冲来,然后惊醒,他能记得的也就是这么多,这是真实的事,也是梦中的情景,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安睡了,就起身点亮烛火开始习字,没想到信手所写竟然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胤禛看了一会儿慢慢将纸揉了,重新开始写。这回他写的是: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第二日四皇子告病,当他正在书房看户部的文件,就听苏培盛通传说乾清宫的魏珠来了,于是胤禛得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消息,三日后伴驾南巡。

距离弘晖病逝已经有大半年了,福晋非印不再像当初那样神经质,不过这个失去儿子的母亲性子却变的很厉害,她多数时候总是沉默安静,但不论多小的事,只要让她不快那么后果总是很严重,这种突然性的歇斯底里让太医很难开药,怕用重药人会出事用些安神的却只是治标不治里,他们只说是心病,慢慢调理才能康复。弘时已经快一岁了,生得很是可爱,性子却不好,哭闹是常事,夜里要起来两回吃奶还总是生病,加上过完年就更是病不离身,弄得李瑶焦头烂额,时不时还让乌林和如月来帮忙。在听说贝勒爷要随驾出行侧福晋很是动心,不过胤禛却首先放弃了她,让她带好弘时。

胤禛也没想带非印,嫡妻的情绪太不稳定,要是在皇父面前表现异常那就是君前失仪的大罪。乌林本是胤禛的首选,但一想到胤祥必定会带琅济兰,这二人同处一船,抬头不见低头见,若被有心人一传自是不妙。至于琅如月……胤禛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独自前往的好。未料康熙在知道了此时后半真半假对太子说了句:“你这四弟还真是个清心寡欲之人,难道真要立地成佛去了?这么大个贝勒府竟连一个能带的女人都没有吗?”

太子立时调笑着瞥了眼尴尬的胤禛,口里却说:“此次前往怕是要用心公务吧,不过劳逸要结合,你这样可是不行的。”胤禛只能称是,回府后他便做好了决定,在晚上告知了众人南巡将带琅如月一同前往。

此言一出如月顿时觉得被诸多意义不同的目光笼罩住了,她很是有些意外,不禁疑惑的看着胤禛等他解释。但这位爷说完就宣布开始吃饭,如月只好用心给福晋布菜,“既然要陪爷南去你就要用心照顾。”非印侧头看着如月,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愉,“收敛性子好好行事,莫要行事出挑,也别给四爷丢脸。”如月忙应了是,再去看胤禛他正专心吃着菜,仿佛什么也没听见。非印又叮嘱了几句便也开始动了筷子。

这顿饭诸人都吃的心事重重,如月长期待在内宅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捂得发霉了,能外出而且还是公费南下好像是该值得高兴的,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次伴的可是两只老虎,好像又该是担忧的。珍珠等从琅府来的三人却很是为主子高兴,这正说明如月在贝勒爷心里的地位很不同,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升等!他们快乐的给自家格格准备着行装,来送行的乌林也很替如月高兴,她悄声对好友道:“既然有这个机会就要好好把握。”把握什么不多说,如月只能是讪讪的笑。

她知道乌林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总不能如愿,其实这次她去是不是会更好些呢,如月也只是想了这么一下,因为她又记起弘昼得在弘历之后出生,还不晓得猴年马月呢,所以说这次即使是乌林去了也不会有孩子的。可是如月不知道历史上的康熙第四次南巡是没有带四皇子胤禛同去的,命运的更改在不被人知的情况下悄悄发生着,当事人都还蒙在鼓里各自做着盘算。

遥远的某处密林深处,一个被结界笼罩的洞中,打坐的女子在黑暗中睁了下眼,她心有所感才短暂的苏醒了片刻,掐指算过后轻哼了一声。一点光从她的手指绽开,形成了一朵莲花,那花光芒暴涨,瞬时变成一面镜子,镜子里出现的正是北京城的生活百态。接着就是通州的码头,皇帝南巡的阵仗十分奢华庞大,女子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琅如月,她正小意的跟在一纵队伍的后面,缓慢的向船上移动。当女子看到胤禛出现,她的眼神闪了几闪,“这么多回了,样子竟然都没变过。可是谁记得呢?”女子嘟哝着收手,一切重新又恢复到黑暗,她知道还不到时候,不论是自己的修为还是历史的进程,但愿下次再醒来的时候能有所改变。(未完待续)